258中文小说阅读网 - 都市小说 - 黑吃黑在线阅读 - 第128章

第128章

    没想到第一张报纸的头条就是杜以泽的通缉令,黑色的铅字被时间的流沙侵蚀得变形、模糊。

    李明宇心里一悬,就像一脚踩空了楼梯,他压下正准备往后翻页的右手,不小心将报纸的页脚压出折痕。除了通缉,头条里还报道了事件的大致经过。他匆匆扫了一眼就立即往后翻。这只是开始,跟踪报道还在后头,横跨了足足半年,各式各样的猜测层出不穷。当年发生过那么多动荡,李明宇没有想到这件事竟然特别到能够吸引所有报刊的焦点,以至于他们都不亦乐乎地贡献出头条,尽管稍稍留神便能发现许多报道并不合格,记者们的主观目的昭然若揭。

    李明宇尽量不去看推测性格与生活环境的报道。越往后翻,随着话题度的降低,此类描写愈来愈少,找起跟踪报道反而相对容易。相较于夸张的粗字头条,这类新闻简明扼要,往往放在某个板块的小角落里,所阐述的信息却比所有的粗字头条加起来还要精辟。

    就如李明宇想象中的一样,他所能拼凑起来的图片并不比青龙全面。他依旧想不通林生严与杜以泽合作的真实意图,况且两人的关系似乎比一般的上下属还要亲近。前者要真是这么粗心大意,哪里有机会一直快活到现在?

    除非林生严老早就与杜以泽合作了。

    这个想法一蹦出来,李明宇的脑海中便立刻浮现出林生严给他们俩递馄饨的画面。

    他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杜以泽又不傻,怎么可能冒着丢掉小命的风险,也要为了林生严潜入特勤队?可是为什么王家宇要说他是老鼠的卧底?为什么他说,他是先抓住了杜以泽,才一举击垮了老鼠?

    李明宇百思不得其解,一个字一个字地重新啃起报纸,啃到最后,脊背发凉。或许报道出了偏差,本来就不是真的。他又拿了根笔和纸,埋头画起关系图。他先画了个三角形,代表杜以泽,然后让圆形代表林生严,接着画了个叉,表示王家宇,最后用涂黑了的圆形代表老鼠。

    如果真像王家宇说的那样,杜以泽不仅是老鼠的卧底,还有黑吃黑的恶习,那他后来绝不可能被林生严接受——李明宇将杜以泽与老鼠之前的关系线划掉;反之,如果他先为林生严打工,进入特勤队一定是为了帮助对方,怎么又会跟老鼠扯上关系?

    一条李明宇一直不敢确信的猜测终于显露出成真的可能性:林生严就是丑猫。

    客观新闻八成不会出错。老鼠的确倒台了,王家宇不是还因此升职了吗?

    难不成杜以泽进入特勤队其实是为了获得老鼠的消息,然后帮助林生严击垮仇敌?而王家宇误会他站在老鼠一方,也许只是因为他对老鼠的消息格外敏感。

    李明宇并不知道他的猜测已经十分接近真实情况。杜以泽确实通过特勤队获得了不少老鼠的信息,只不过他的主要目的并不是帮助林生严,而是为牺牲的队员们报仇。对于之后所发生的一切,无论是训练营还是“榜单”,这一系列的火坑都不是杜以泽主动跳的。他是被王家宇推下去的,烫得遍体鳞伤,摸爬滚打了近十年,却还是不能保证不引火烧身。

    李明宇现在已经断定杜以泽为林生严卖命,他仍然想不通一点:这三方里无论哪一方都如狼似虎,杜以泽这么做简直就是找死。

    难道仅仅是因为一碗馄饨吗?

    现在来看无法立足的理由放在当时却并不夸张。这一碗馄饨不仅仅是雪中送炭,更是在救杜以泽的命。林生严真他妈应该千刀万剐,这人铁定是老早就打定了主意,要拉他下水。那个时候杜以泽能有多大?十岁出头的小孩又能懂多少道理?

    犹如走马灯时一闪而过的片段,李明宇冷不丁地记起自己打在他膝盖上的那一枪。这是他第一次回想起他与杜以泽的最后一面。好像以往以来,这一颗子弹打出的巨响都被自动隐去了,此时才后知后觉地引发了地震与海啸。

    杜以泽曾经告诉他,6.35毫米的子弹弹头不容易变形,侵彻力更强,近距离射击的话,杀伤力比其他微型手枪强上许多。他还说,我得教教你自卫,保证三十米之内没有人能靠近你。不想把人打死?——那你就打他的膝盖。

    李明宇重新翻回第一张报纸,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他的枪伤能治好吗?治不好该怎么办?治好了他又在做什么?是把发生过的一切抛之脑后,还是没事人一样继续他的杀戮?李明宇接着意识到他竟然将中枪的杜以泽与王家宇一起留在了原地,顿时惊得从桌前跳起,小跑到电脑桌前搜索关键字,结果却没有搜到任何相关新闻。

    王家宇是把他抓了起来,还是已经暗地里处理掉了?

    他到底还活着在吗?

    无论答案是“是”或“否”,李明宇都没有做好接受的心理准备,仅仅这样一个简单的提问就让他的精神几近崩溃。

    他后悔了。后悔骂杜以泽娘炮,后悔诅咒他遭受报应。后悔开枪,后悔转身离开,后悔所有将他抹去的努力与尝试。

    他望向手中的报纸,看到头条右侧附上了一张杜以泽的通缉照片,所用的还是他刚入警校时的入学照。杜以泽穿着白色的短袖,头发剃得短短的,他面带微笑地望着镜头,身材消瘦,锁骨突出,显得两只眼睛又大又有神。他笑得干净,又有点生疏的意味,似乎谁也不喜欢,谁也不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