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吴老板

    曹强原本不想带闺女来的，一则怕她惹事，二则这闭门思过才两日不到就放她出来，太轻饶了她了。

    可这次宴会明面上是苏老爷生辰，其实就是辽裕上流社会的交际场，怎能让她缺了席。

    最终只能威逼利诱让她安分些，倘若惹了什么事，他事后绝不手下留情。

    “嘀嘀咕咕说啥呢！给老子挺胸抬头走路，跟个二流子一样，吊儿郎当，丢老子的脸！”

    曹强似乎眼睛长在他闺女身上一样，一但发现他不满意的举止言辞，就一通呵责。

    父亲目光犀利，曹荻也不敢造次，稍微收敛一些，在父亲看得见的地方，微微调整走姿，随意应付了事。

    这敷衍的态度，一直延续到给苏老爷祝贺。

    “少帅越来越有父亲的风范了，穿上军装与当年大帅简直一模一样。”

    苏老爷笑说着场面话，少帅面上礼貌一笑，心中腹诽着，有她父亲的风范？这话对她来说，倒不像什么好话。

    曹苏两老头聊得兴起，全然忘却周遭所有。曹少帅百无聊赖中，倏地瞥了眼那戏台的“王宝钏”，而后趁着她爸不注意，抬屁股便蹽了，连孙剑都没顾上管。

    这一脱离父亲的管束，曹少帅甭提多自在了，嘴角的笑意都张扬得过分，她脚步轻快，顺着左侧的游廊，往戏台那走去。

    刚走到一半，从天而降的喊声蓦地从身后响起，教她吓了一跳。

    “曹荻！”陶然儿从身后拍了下她肩膀。

    “哎呦，给你吓死了！搞偷袭啊你！”

    回过身来，却发现不只陶然儿一人，还有护花使者汤东成在其侧呢。

    “我们看你一个人在那闲逛，过来打声招呼。”汤东成解释道。

    “好了好了，招呼打完了，你俩该干嘛干嘛去。”

    曹荻一副有事要忙勿扰的模样，陶然儿看在眼里，怪道：“咦？这么想撵我们走？又要去干什么坏事？”

    “啧，小丫头片子，你管我去干嘛！？”曹荻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又看向她身边的汤东成，“东子，你赶紧带这小丫头片子玩去，哈！”

    说着说着便推搡着汤东成，让他赶紧带那丫头走。

    “唉唉唉！曹荻！”陶大小姐自然是不愿走的，她往曹少帅那一移，“我……”

    “啧……你什么你，跟你的东成哥哥玩去。”

    “你……”陶大小姐听着那人说你的东成哥哥，心里有些不自在，可又不知说什么。

    曹荻越看越觉得陶大小姐格外缠人，骤然脑子一灵，指着前面，煞有其事道：“哎！陶然儿你爹来了！”

    当陶汤两人发现被骗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只是看到曹少帅在远处转角的一道残影。

    “哎！曹荻！”

    陶大小姐刚想追过去，却被汤东成拉住。

    “子雨应该有什么要紧事办吧，我们别打扰她了。”

    “她哪有什么要紧事办！”陶然儿气鼓鼓地往游廊下的坐凳楣子上一坐，转念一想，又失落地骂着：“那王八蛋肯定又是盯上哪家小姐了……”

    老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这陶大小姐微噘嘴、略带着些稚气的模样，汤东成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

    他往她旁边一坐，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银色外壳的口红，缠藤花纹缚着，格外精致。

    “然儿……这个是我朋友从国外带来的，送你。”

    若是平时陶然儿就高高兴兴收了，可想起曹荻那王八蛋说什么她的东成哥哥，她心里不舒服，自然也不想与汤东成太过亲昵。

    “那个……我有好多还没用呢，这个送给我浪费了，而且我爹不喜欢我化妆，心意领了，东成哥。”

    看来陶大小姐不仅仅只会拿曹伯伯当挡箭牌。

    “哦，那好吧。”汤东成失落地收回手，盯着口红，眼神一滞，忽然话峰一转，“你是不是喜欢子雨啊。”

    陶大小姐脸上一红，差点结巴：“谁……谁喜欢那个王八蛋！”

    似怕身边人不相信她的话，又认真地数落道：“那王八蛋又花心又自恋，爱惹是生非，还老爱欺负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似乎有感应一般，这边陶大小姐骂着，那边已经来到戏班后台门前的曹荻打了个喷嚏，她揉了下鼻子，看着一屋子忙碌的人。

    “老总！您有什么事吗？里面乱得很，别给您碰着了。”

    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而戏班子有“吃饭不上厨房，看戏别进后台”的老话，不言而喻，戏班后台是不允许外人进的。

    可新来戏班子不久的小蒋子，哪敢得罪眼前的军人，只好客客气气地婉言劝着。

    曹荻并未理会，径直往里走去。

    “哎，您……”

    眼看拦不住，生怕那人惹事，他刚想找来治事——后台管事，有人便从旁边冲上来将小蒋子拉开。

    正巧便是那顾治事。

    他满脸堆笑地迎着曹荻，声音里都带着些讨好，“少帅，您来了！小蒋子刚来的，眼拙，您别见怪。”

    说着说着往小蒋子脑袋上一拍，打的小蒋子龇牙咧嘴，又不敢作声，只是低着头心里直打颤。

    “嗯，吴老板呢？”

    “吴老板在里面换装呢！”

    “哦，那我过去看看。”曹荻看也没看顾治事一眼，顺着他指着的方向走去。

    曹少帅一走，小蒋子长吐了口气，庆幸自己没硬拦着。

    后台很是忙碌，也有些拥挤。各色大大小小的箱子，以及颜色各异的长短袍服、形状不同的帽冠、刀、枪、剑、戟等，所有行当样样齐全，可见这不是一般的戏台班子。

    曹荻走进最左边的一小隔间，一进门，便看见正忙活换装的吴嘉荷。

    她刚要脱下戏袍，正打算换上凤冠霞帔，突然被曹荻从身后抱住。

    “啊！”

    吓得她大叫，拼命挣扎了下。

    曹荻捂住她嘴巴，打趣道：“吴老板，小声点。嗓子喊哑了，可唱不了戏了。”

    这熟悉的声音。吴嘉荷立即不喊了，扒开那人的手，回头一看，脸上一喜。

    “你怎来了？”

    她脸上还挂着青衣妆，抹着红色胭脂的眼部，吊梢眉，说不出的可人以及难以言喻的美感。

    曹荻嘴角一勾，懒得回话，直径吻了过去。

    吴嘉荷身手敏捷，一个转身，便闪到旁边。

    “我已经扮上相了！”

    台上一出戏，台下立规矩。她扮上相了，按祖师爷传下来的规矩，便不能穿着戏服嬉笑打骂，毫无仪态。

    穿上戏服她是王宝钏，脱下戏服她才是吴嘉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