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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的房子太空了,有种温暖不来的冰冷。 周瑾像是被黑暗缠住,抱膝蜷缩在角落里,睡得像是醒不过来似的。 她又见到了周川。 在栀子巷飘着小雪的街道上,路灯洒下一小片光芒,雪花沙沙地下着。 他们站在那一片光影里。 周川穿着整整齐齐的军装,单膝跪在她面前。他把自己暖烘烘的手套摘下来,给周瑾的小手戴上,又捧住她冻得通红的脸颊搓了搓。 周川说:“冷吧。” 她摇摇头,又小声问:“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他要去军队,或者要去很远的地方。从小到大,周川从来没有离开过周瑾,她不想让周川离开。 “哥总不能一直陪着你。”周川说,“你在家要好好听话,谁敢欺负你,就去找蒋诚。” 蒋诚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听到周川点他的名字,就走了过来。双手抄在口袋里,小小年纪就一脸谁也不放在眼里的坏样。 周川看他,忍不住一笑,伸开双臂,将两个小孩一起搂进怀里。 他搓着蒋诚的脑袋,说:“你是男子汉,要照顾好meimei,听到没有?” “还用你说?” 蒋诚嫌弃他rou麻,很快退出他的拥抱。 看着周川,停了一会儿,蒋诚鼻息间呼了一口白雾,低声说:“哥,你要早点回来。” 周川唇角勾起笑意。 周瑾在旁瘪着嘴,下决心不想让周川担心她,就坚定地说:“我不哭。” 飘着小雪的夜里,蒋诚拉起周瑾的手,目送着一身军装的周川转身离开。 周川走得很慢,却始终没有回头,最终消失在茫茫雪夜当中。 回家的路上,周瑾只管低着头,看自己的靴子咯吱咯吱踩在雪中。 蒋诚领着她走到半路,说:“现在你可以哭了。” 周瑾没抬头,而是攥紧蒋诚的手指,继续摇摇头,“我不哭……” 可说完,她的眼泪就掉下来。 她一边走一边擦眼泪,倔强地说:“我没有哭。” 没多久,她听见蒋诚无可奈何地叹息道:“小五,你这样要我怎么办呢?” 等周瑾回过神,忽然发现自己攥着蒋诚的手也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蒋诚已经走到很远的前方。 她有点害怕,跌跌撞撞地追上去。 路灯像是坏了,街道上黑漆漆的,身后周川离开的方向没有了光,前路也是,可她不敢回头,只能闭着眼睛往前跑。 她脚步被狠狠绊了一下,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地面跌去,刹那间,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一条手臂稳稳当当地扶住了她。 她被那人一下拉进怀中,撞在他坚实温暖的胸膛。 他身上有种很好闻的味道。 周瑾诧异地抬头,看见男人生了一双很漂亮的丹凤眼,薄嘴唇带着温柔的笑意,唤她:“周瑾。” 窗户没关,风吹拂起薄纱窗帘,湿冷的潮湿气很快溢满了整个房间。 周瑾浑身一抖,就那么轻易地醒了,睁开眼就陷进黑暗中,喊她名字的人消失在眼前。好一会儿,她才清楚自己是在玄关处睡着了,背上发了一身冷汗。 手机铃声在一遍又一遍地叫嚣着。 她闭着眼睛,将汗湿的碎发拨了拨,才撑起精神去接电话。 那边严斌的大嗓门直接吼过来,“小五,你要死了一直不接电话?!” 周瑾皱眉,压了压心底烦躁,问他:“什么事?” 严斌说:“就想问问你老大的手机号,我联系不上他。” “我也不知道。” 周瑾忍着脚上的刺痛,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打开灯,看到钟表显示已经是晚上七点。 严斌那头还在叫嚷:“你没问他?那他现在有能用的手机吗?” 周瑾说:“……我没想到那么多,就买了点必要用的东西,等案子办完,他自己也会搞,到时候就知道了。” 严斌听她有些没精神,就也没有追问太多,说:“行吧,你多帮帮忙。”紧接着,严斌吞吞吐吐了一阵,又问:“你家那位没说什么吧?” “说什么?” “我看他还是挺介意你跟老大谈过恋爱的,上次跟他见面,我就发现这家伙不是什么善茬儿,他别再因为这件事给你使脸色。” 周瑾:“……” “他要是对你不好,就跟三哥说,再不行还有老大。你们虽然……但买卖不成仁义在,他也不会不管你。”严斌点到为止,没再继续说,“忙不过来的时候就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 房间再次静谧下来,周瑾捂着发疼的额头沉思片刻,她想,连严斌都知道。 一时,她仿佛听见江寒声的声音回荡在耳际。 「如果你想听,我还能说很多、很多,那些你没说过但我却知道的事。」 …… 「周瑾,你不是不明白,你只是从来没有在意过我。」 …… 「周瑾,我们离婚。」 …… 周瑾知道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这样只会让她的状态变得越来越糟糕。 她知道该怎么做能让自己好起来。 周瑾抹了一下眼泪,很快从地上站起来,先是煮了碗泡面,呼噜一顿胡吃下肚,然后再进浴室洗澡,等处理好身上的伤口后,穿上衣服就出门去了。 晚九点。 正整理口供的于丹看见一脸惨白的周瑾推门进了重案组。 她大为诧异道:“谭队不是放你假了吗?” 周瑾拎了拎手中的笔记本电脑,说:“我来打报告。” 她们也算加班的老搭档了,于丹知道她就这个性子。 要是有工作的话,是个连家都不知道回的,累了就在备勤室睡一觉,饿了随便对付点什么,能饱就行。也就跟江寒声结婚以后,这样的情况才好了一点儿。 直至半夜,于丹揉着酸痛的眼睛,起身去泡咖啡。她顺便也帮周瑾冲了一杯,端着轻轻搁到她手边。 “谢谢。” 周瑾目不转睛盯着屏幕,手指噼里啪啦敲得飞快。 收了一行尾,她抬头问于丹:“恒运物流那群人,审讯得怎么样?” 于丹抿了口咖啡,说:“普通员工很多都不知道非法贸易的事,问了一遍,没有太多有价值的口供。不过白杨那边正根据U盘里的视频对照他们高层的骨干人员,明天再让蒋诚亲自过来指认,跑不了他们。” 周瑾点点头。 因为谭史明暂时不让她参与案子,只让她打打报告,所以听到案子有进展以后,她也没问太多。 喝完一杯咖啡,于丹忽地对周瑾提起道:“赵平他……我们联系了他在农村的父母,他们拒绝过来认领赵平的尸首,只说早就当这个儿子死了。” 于丹苦笑一声,面对昔日同事的死,她心中滋味复杂难言,只叹道:“人果然还是不能太坏,不然人都死了,连个收尸的人也没有。” 周瑾听后,微微出神。 ……太坏吗? 她想起了金港行动那天,重案组参与支援行动,她跟赵平一组,两个人借着集装箱的掩护,慢慢靠近那间仓库。 那时戚严已经在中控塔架起狙击枪,一枪精准无误地打伤了姚卫海的腿。 姚卫海就倒在视野开阔的地方,赶过去救援的警察必然会暴露在狙击枪的射击范围之内,一招典型的围尸打援。 可当时因为变故来得太突然,指挥中心还没有下达不许贸然靠近姚卫海的命令。 而那个常常喊着“师姐”,凡事都让她第一个冲在前的赵平,那次却冲到了她的前面,率先走出了集装箱遮掩的地方。 周瑾敏锐地看到准星的红色光芒在他身体上跳跃,不及多想,一把将赵平拽了回来。 那次,子弹堪堪擦过他的肩膀,差一点就能打穿赵平的脑袋。 他为戚严提供警方行动的情报,难道不知道狙击枪的存在么? 周瑾不敢想,如果当初没有赵平,如果第一时间冲出去的那个人是她,自己还有没有运气活到现在。 …… 周瑾和于丹两个人一直忙活到深夜,周瑾去卫生间,洗手的时候,她感觉脖子上的咬痕在隐隐作痛。 周瑾穿着束领的打底衫,拨了拨领口,把方形创可贴撕下来,准备再换一张新的。 这时候于丹正巧进来,立刻看见周瑾脖子上那么明显的牙印,吓了一大跳。 “你这怎么回事?” 毕竟是家事,周瑾很不好意思对外人说,就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什么大碍。 于丹看她九点多还来重案组加班,江寒声平常把周瑾看得跟那么宝贝,怎么舍得?再说除了他,谁还能咬到周瑾的脖子? 联想一下,她很快就猜到原因。 “是江教授吧?”于丹说,“你们吵架了?” 周瑾有些尴尬,没想到于丹一下就猜了出来。 于丹却一副都在我意料之中的表情,正经问她:“用不用我帮你报警?他这算家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