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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嵐（繁） 嵐 悠紀曾經和那個人說過自己很喜歡雨天，但是站在教學樓的屋簷下看著暴雨傾盆的時候果然還是無論如何都喜歡不起來。即使是找個店也好，坐在那裡也好，也比現在這樣什麼事都做不了，甚至覺得地板太髒不想弄髒校服而一直站在那裡。但是雨太大了，她甚至連頂著書包沖出去的勇氣都沒有。 猶豫了半天，她打開了手機，指尖在置頂的兩個連絡人來回滑動，最後猶豫了片刻撥通了還在工作的次郎。 “喂喂，悠紀？怎麼了？” “次郎哥，你現在忙嗎？” “不忙哦，現在店裡沒有什麼人呢。” “你能不能來接我一下？雨很大……” “誒，這樣嗎，是大哥沒有接你電話嗎？我聯繫一下神社裡的……” “不，不是的。我沒有找太郎哥哥……” 她深吸了口氣，將手機換了只手，被次郎無意識地提及讓她更加意識到自己平時的意圖有多麼明顯，自己淺薄的心思，以及丟人的難看姿態，鼻子和眼睛開始感到久違的酸痛。 “……啊啦，想人家了嗎？” 電話那頭的次郎聲音愈發明朗，本來不知為何快要哭出來的她嗤地一聲笑了出來， “對啊，我想哥哥了，想吃次郎哥做的咖喱！” “抱歉，抱歉，最近兩天都沒有回家，和大哥一個人是不是很無聊？果然小悠紀~果然還是更喜歡次郎吧？” “對啊，太郎哥哥太無聊了，什麼都不敢說，還是最喜歡次郎哥了。” 但是笑出來的同時眼淚也滑落了下來，那一刻她只覺得自己太過可恥以及丟人，太過於容易得意忘形以至於現在一個人在這裡得意忘形起來。 “悠紀——” 悠紀抬頭，看見次郎從自己的車上下來，撐著傘朝她走來，他的傘遮在了她的頭頂上方，他欠身看著悠紀，空出來的手在她眼前揮了揮， “回家了哦？” 說罷他伸手攬住了悠紀，帶著她，把她送進了車裡。 回家啊……回家就要見到那個人了。她似乎反應了過來，扯住了次郎的衣角，對上次郎扭過頭疑惑的眼神，她撒了一個荒唐的謊言。 “我惹太郎哥哥生氣了。” 次郎似乎是會意，輕輕拍了拍她的頭。 “沒事，大哥不會生氣的，就算生氣也不會責備你吧？” 不是，完全沒有理解。悠紀抿唇攥緊了次郎的衣角，他還穿著酒保服，很顯然他可能還在準備酒吧的開張，但是自己任性的電話就這樣把他叫了過來。不計任何後果，任性又恣意妄為，失落的悠紀只會一層又一層的給自己扣上一個個厚重的帽子，直到自己被壓垮人然後再一次失聲痛哭，使得無以復加的罪惡感和厭惡更上一層樓。次郎似乎終於看出了悠紀無聲的抗拒，輕歎了一聲，發動了車子。 “雖然酒吧會有點吵，但是人家會在天黑前帶你一起回去哦？” “謝謝……” “事到如今說什麼謝謝呢？我們不是家人嗎？” 次郎笑了起來，順手給悠紀拿一小袋蟹黃瓜子。 “怎麼會帶這個？” “你不是喜歡嗎？走的時候順手從吧台拿的，別吃太多哦，我和大哥說了，今天我來做飯。” 在次郎給自己準備的休息間裡呆了一會她順便還去商場最近的超市買了些菜，回去的時候又下起了大雨。次郎去超市接她的時候兩個人尖叫著沖進了大雨裡，急忙鑽入車裡，將大小不一的袋子塞到了後座，悠紀仰頭倒在了副駕駛位的椅子上，外面大雨傾盆，但是和她沒有任何關係了，至少現在是。 次郎發動了車子，將空調的溫度調高了一點，開始感到溫暖的悠紀這才有了心思去看窗外的暴雨，但是如果可以她更希望自己可以躺在房間的飄窗上，因為那樣可以安靜地聞著雨水的潮濕味又不被淋到。 “到了哦？” 短暫有虛幻的泡沫似乎被戳破，她依舊是默不作聲地坐在車裡，如果可以，她希望可以再和次郎一起在車裡多坐一會， “要不要等一下？看看雨會不會小？次郎哥餓了嗎？” “還沒有，那再等一會吧。” 外面的雨勢確實過於誇張，饒是次郎開車時心裡都要捏把漢，只是他並沒有說出來，只怕在少女心裡的天平上再加個秤砣什麼的，會讓她的秤一下子就被壓垮。 “呐。” 沉默了良久，在悠紀幾乎要和這場雨一樣毫無徵兆地哭出來之前，次郎很湊巧地開口，打斷了悠紀掙扎的思想漩渦。 “發生什麼了嗎，可以和哥哥說說哦？” “……沒什麼罷了……” 悠紀本來只想敷衍過去，但是那一刻她又無比想要找一個人可以傾訴， “但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是我現在不是很想回家，哥哥。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但是我現在很怕看見太郎哥哥……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討厭他了嗎？他做什麼了嗎？” “次郎哥，你要是有女朋友了，你會在我和太郎哥哥面前秀恩愛嗎？你要說實話，因為，因為好多人都是這樣，戀愛前指責別人在自己面前黏黏糊糊的，但是戀愛之後會在我就在旁邊的時候就接吻……我好討厭這種……” 悠紀的思緒斷斷續續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其實她想起次郎似乎之前確實有過幾個女友，但是確實也不曾帶回家，可能是顧慮自己還是個孩子吧。這樣想道的悠紀又開始覺得自己方才的發言簡直是瘋人亂語，像極那些矯揉造作和男友作天作地的女孩。 “不會哦，而且哥哥目前是單身呢，不用擔心哦。” 一瞬間悠紀幾乎要以為次郎的哥哥意有所指，不單單指的是自己，還指代了太郎。但是悠紀並沒有過多糾結自己毫無根據的懷疑。 “嘿嘿，那就好。畢竟單身了17年果然還是受不住這樣的會心一擊呢。” 決定結束這個話題的悠紀嘿嘿地乾笑起來，回身抓起兩個袋子打開了車門， “我要衝了！次郎哥也快一點！太郎哥哥可能要餓死啦！” 次郎倒是伸手敏捷，胡亂抓起剩下的袋子，撐開傘就追了出去，少女穿了小皮鞋，還是長裙倒是也跑不快，次郎兩三步就追上了她將她塞進了自己的傘裡。悠紀看著他狼狽的樣子惡劣地歡笑起來，抱歉抱歉地說著伸手將次郎手裡的袋子幫忙理好。白色的塑膠袋在次郎的健壯的胳膊上排了一串，但是兩個人有一次被淋濕了不少，但是至少打傘可以防止他們變成真正意義上的落湯雞。 進了門以後，他們看見了在沙發上看書等待他們的太郎。暫時被其他事情轉移了焦慮的悠紀很自然地回應了太郎的“歡迎回來”。 “我回來了！” 太郎看了看兩人，合上了書，叮囑了一句 “洗個熱水澡吧，換身乾淨衣服。” 說罷就要起身，被兩人制止， “大哥不要動哦，今天人家要做咖喱，悠紀今天和我說‘想吃次郎哥做的咖喱’，所以大哥不要做飯啦！” “對對！我去換個衣服就來！” 悠紀興奮地跑進了房間，很快就換上了家居的裙子，一邊往廚房走一邊將長髮紮起，次郎脫了酒保的背心，扔在沙發上就進了廚房，不過太郎很快就拿起次郎被打濕的衣服去了洗衣房。悠紀拿走了次郎手裡的菜刀催促著次郎先去換身衣服就逕自開始切菜熱鍋。兩個人推推搡搡笑個不停，直到太郎處理完次郎的衣服，要接手做飯的事。次郎這才被勸動去換了身衣服， “太郎哥哥還是在外面等著好啦，我一個人也可以的。” 悠紀低著頭切菜。在次郎離開以後，她又開始沒有勇氣去看著太郎講話，只害怕自己過於慌亂而暴露了自己那些可恥的心思。 “是啊，大哥還是等著比較好哦，而且你啊——” 次郎拿走了悠紀的手裡的菜刀， “說好人家來做飯的，和大哥一起等著就好了啊。大哥也是，偶爾也好好關心一下悠紀嘛，一點也不像是監護人。” “像是爸爸呢。” “誒？” 似乎是驚訝于悠紀的發言，二人同時回頭看著她，等待著她是否會有下文， “啊——就是那種，上了一天班，於是回家就開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只差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等飯的爸爸呢。次郎哥就像媽媽一樣。” 隨後丟下一句要去錄今天想看的節目的話，她跑回了自己的房間。但是錄節目什麼的只是謊言，她只是想要一個呆著，只要不和太郎兩個人單獨呆著，她就不會感到窒息和焦慮。說什麼錄節目只是因為這樣說看起來更像是女子高中生的發言，也只是想讓自己看起來很可愛，可以看起來像是那種手機上掛滿貼滿可愛裝飾物的超——可愛系元氣少女那樣。 此刻的她聯手機都玩不進去，也不像去理會朋友群聊裡的任何發言。洩氣般地撲倒在了床上，隨即轉移到了飄窗前，她打開了窗戶，伴隨著涼風，潮濕的雨水味撲面而來，她深深吸氣，這才驅散了不少心中的沉悶感。微風拂過她裸露在外的肩膀，讓她微微開始顫慄起來，隨即她縮進了自己的薄毯裡。嗅到了熟悉的柔順劑的溫暖味道這讓她開始放鬆下來，隨即她的大腦開始有了些許可以去思考遊戲和周天女子聚會的要穿什麼衣服的空隙。 說不定會去誰家裡呢，她這樣頹然想道，那個女孩據說有個池面哥哥，還說要介紹給現在唯一單身的自己。 “說不定可以傾心到可以忘記太郎的可能性。” 她在思考這像是感情這樣淺薄的東西，或許真的只是因為她沒有遇見更加讓她著迷的男性罷了吧。 或許吧…… “悠紀，還醒著嗎？” 門外傳來太郎的縹緲又醇厚的聲音，她一下子從毛毯裡彈了出來。 “啊，嗯，醒著哦。” 太郎得到了回應打開了門，似乎是為了查看少女的狀況， “次郎說可以吃飯了。” “好，好的！” 她跳下了飄窗，跟著太郎出了房間，躥上了自己的位置看著次郎端上來自己的咖喱飯。 “我開動了。” 低聲嘟囔了一句，在不久之前她還拙劣地模仿著朋友交給自己的元氣地說出“我開動啦！”隨即現在即使清醒了過來也還是忍不住想要低聲說上一句，即使換來的那人淡淡的一瞥像是針一樣紮在自己身上，但是這樣又會讓她不由自主地歡欣起來。 有那麼一瞬間她希望自己從來沒有存在過世上。她的父母離開了她，留下了可觀的遺產好保證有人願意收養她，他們在遺書裡將她囑託給舊識的太刀家的長子和次子。長子年輕輕輕就已經繼承了父親的神社成為了合格優秀的可以配得上白色暗紋狩衣的神官。託付給德高望重的神官是最好的選擇。 次郎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但是他並沒有說破，只是無言地開始負責起了接送悠紀，這使得她非常感激次郎。她也很懷念和次郎呆在一起的日子，次郎帶著她出去逛街吃飯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似乎次郎開始變得忙碌，所幸沒有搬出家裡。 “啊，或許應該早點告訴你才對，人家一直還和大哥還有你住在一起，其實是怕你寂寞哦，因為你小時候不是說過：‘和太郎先生，次郎先生在一起的時候就好像重新有家了一樣，像是爸爸和媽媽一樣’。你說了這樣的話哦，所以不希望悠紀寂寞哦，所以現在我還沒有搬出去，但是實際上幾年前有過打算的。” 次郎捏了捏她的鼻子這樣告訴他，順便還幫她擦掉了嘴角的番茄醬汁。她一瞬間百感交集，不知道應該先對哪件事先做出反應。 太親昵了，她想。她知道自己不應該任由次郎對自己做這種過分親昵的事，甚至一旁的女孩還露出了豔羨的眼神。她用叉子將盤子裡的一面卷起，放在勺子上。她從小到大的教養告訴她吃意面不可以想拉麵一樣發出聲音……還有什麼呢……還有自己已經快是成年人了，怎麼可以讓哥哥給自己擦嘴讓他捏自己的鼻子。還有她為什麼一直粘著次郎，為什麼不知足地還渴望太郎的愛情。他們已經犧牲了那麼多時間在自己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太郎和次郎至今都沒結婚的物件。 眼淚大顆大顆無聲地滑落，打濕了餐巾，滴在盤子上，滴在意面上被她吃進肚子裡。次郎立刻就發現了她的不對勁，但是他沒有說話，只是又站起來傾身給她擦眼淚，順便替她向疑惑的應侍生解釋“自己meimei最近心情不太好，和食物沒有關係。” 次郎從對面做到了自己身邊，攬住了她的肩膀，給她一遍又一遍地擦眼淚。 她知道這樣不對，但是她沒有辦法推開一個對她好的人。 當然，她一定不會辜負任何一個愛自己的人。 她長歎了一口氣。 太親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