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冰 2

    

薄冰 2



    “天下第一人。”

    深林之間,陣陣飛鳥撲翅而起,驚刃踏着層疊枝葉趕路,心中咀嚼着這個名號。

    就在一年前,此人好似平白冒出的般,不過三招,便將前天下第一人斬於劍下。

    眾人惶恐之時,那人矇著黑紗,拎着滴血長刃,還有心思談笑幾句,問圍觀群眾討杯茶喝。

    狂妄,輕蔑,不可一世。

    而自那之後,關於其的傳說便沸沸揚揚地傳開,一傳十,十傳百,名號響亮,成為茶飯閑談的絕佳題材。

    而天下第一也沒有讓群眾們“失望”,將有名有姓的門派打了個遍,輕鬆地大獲全勝。

    甚至有傳言道,其一人,一劍,便滅了陳國數千名鐵騎,大搖大擺行入宮中,只為皇后的一枚玉簪。

    這傳言從茶樓食客口中道出,驚刃當時聽了,只蹙了蹙眉,心中覺得十分荒謬。

    民間傳說半真半假,多有誇大之意,但饒是如此,那人實力卻毋庸置疑。

    前天下第一為當今最大門派的掌門,功法、武學造詣皆是巔峰造極。如果連他都撐不過三招,這也就意味着自己……

    此行一去,再無歸期。

    她所敬、所忠的容家,容得下這天地任何人,卻容不下她。

    飛鳥展翅而去,於天際畫出一道棕痕,寥寥落落,似她額間散落的發。

    驚刃自高處躍下,足尖踏着層疊枝葉,極輕、極柔,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據不知閣提供的情報,天下第一曾在此深林旁的小鎮短暫停留,於醫館詢問了一種藥材,“渡生蓮”。

    醫館中沒有此物,但渡生蓮卻算不得多罕見,尋常的懸崖峭壁間,經常能望見這種淡白花枝。

    恰恰好好,這深林盡頭便是一處斷壁懸崖,若驚刃沒有估錯,那人極有可能會在此處。

    約莫是恃才而傲,天下第一從不屑於隱匿自己行蹤,等着人尋過來,好打一場練練手。

    寒風蕭瑟,深林陰寒。

    鳥啼漸行漸遠,風卷枝葉婆娑,拂過枝葉,拂過灌木,拂過她的衣袂。

    再往前數步,便已是深林盡頭,透過枝葉縫隙,隱約能窺見一處開闊石地。

    懸崖上,站着一人。

    那人身形瘦削,戴一頂漆黑冪籬,蒼白修長的手間掂着片落葉,正漫不經心地把玩着。

    風捲起那層疊黑紗,好似蔓開一陣黑霧,遮掩着那人面容。

    驚刃屏住呼吸,將身形隱藏在樹後,尋到腰際佩刀,握緊了刀柄。

    她在等待機會。

    黑衣人站着懸崖邊,足尖點着一塊凸起石塊,身形在風中搖搖欲墜,卻立的穩當無比。

    驚刃緊握刀柄,耐心地等着那人採蓮時才準備出手,趁其不備一刀斃命。

    誰料黑衣人晃晃悠悠站了會,驀然轉過頭來,視線望向樹林,恰好落在驚刃藏着的地方。

    驚刃心頭一緊,只聽那人向前踱了幾步,捏着把乾枯嗓子,淡聲道:“出來吧。”

    “要打就堂堂正正地打,藏着躲着幹什麼?”那人懶聲道,“打完我可還得採花呢。”

    ——被發現了!!

    一剎間,驚刃身影自藏匿之處閃出,鬼魅般悄然而至,瞬息間逼近那人身旁。

    長刀出鞘,“錚”一聲寒光乍起,向著心肺位置刺去,只為奪其性命。

    天下第一不避不閃,五指一翻,攢着的幾片落葉便遽然擲出,極為兇狠地打上刃面。

    飛葉用力極狠,虎口處被震得生疼,驚刃一咬牙,死死握緊了劍柄,硬是接下了力道。

    刀刃弧度拐了個彎,直逼那人脖頸而去。

    ——“咔”一聲脆響。

    對方抵上腕間,乾脆利落地卸了她右手關節,就連長刀也被擊飛,遠遠地插落一旁。

    劇烈的疼痛在腕間炸開,驚刃咬緊單薄的唇,齒間一陣腥甜,溢出些血珠來。

    不過兩招而已,她抵不過對方兩招,便失了優勢,丟了武器,狼狽地摔倒在地。

    “唔,真是有趣。”

    天下第一倚在她身上,垂頭打量片刻,道:“哪家派來的?”

    他頗有耐心,彷彿對着個微不足道的螻蟻般,嗓音輕蔑:“就派一個人,這不是送死么。”

    驚刃倒在地面,手腕被他扣住,脊骨抵着粗糲地面,竭力掙扎着,一言不發。

    天下第一不慌不忙,空了手出來,指尖覆上她面頰。

    驚刃咬着牙,偏頭想要去躲,奈何身形被牢牢固定住,幾乎動彈不得。

    手觸上面頰,出乎意料的,那人指尖沒有練劍落下的粗糙繭子,觸感細膩柔軟。

    指尖抵着她,溫溫潤潤,好似暖玉般撫過面頰,繞到耳後,拽住系著面紗的繩。

    輕輕一扯,驚刃的蒙面黑紗便落了下來,露出藏着的容貌。

    天下第一怔住了。

    她生得着實太好,本是一副清冷皮相,卻因不甘而眼眶微紅,連唇畔都咬出血色。

    趁着對方愣神的剎那,驚刃自左袖間摸出一枚匕首,反手緊握。

    她沒有絲毫遲疑,硬撐着一口氣,直接向天下第一的脖頸划去。

    只不過,匕首沒有如期而至地划到脖頸,而是自上而下,將漆黑冪籬劃開道豁大口子。

    天下第一偏了偏頭,層疊的黑紗蔓開,匕首尖擦過面頰,把面紗繩索割斷。

    冪籬墜地,面紗散落,好似悄然停滯的風,於寂靜之中墜地。

    暴露出面容的人微微笑了下,漆黑眼眸似一方墨石,倒映出驚刃的輪廓。

    驚刃倒吸一口冷氣,她做過許多設想,卻從未料到過這點——

    天下第一,竟是位女子?!

    那人容貌極盛,眉眼昳麗,肌骨冷玉般盈白,倘若說她是天下第一美人,也無人敢有絲毫質疑之意。

    她眉睫濃長,稍抬起一絲眼皮,好似尋到了枚糖果的小孩般,好奇地打量着驚刃。

    愕然之餘,驚刃還沒忘了自己使命,她竭力掙扎,卻在壓倒性的武功下,變得無力抵抗。

    但不知是不是驚刃的錯覺,比起之前的蒸騰殺意,天下第一的動作明顯要溫柔了些。

    她先點了驚刃的xue,將力道卸去,再將驚刃雙手扣在頭頂,將她禁錮於身下。

    “家徽都摘了,衣裳也換了,”天下第一評價道,“你當真是抱着赴死決心。”

    她垂眉望着驚刃,忽然蹙了蹙眉,眼睫微微垂下,自言自語道:“哪家如此過分,糟蹋這麼好看的姑娘?”

    比起之前的粗啞,那人真實的嗓音乾淨、清冷,咬着清晰的字句,綿軟地落在耳側。

    她壓在驚刃身上,一手扣着她雙手,一手將匕首奪了過來,反握在自己手間。

    刀尖泛着寒芒,抵上了驚刃脖頸,壓着她跳動着的頸脈,冰冷刺骨。

    可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她膝蓋沒入驚刃雙腿之間,向前抵了抵,恰好頂在腿心間的位置。

    驚刃悶哼一聲,身子輕顫了下,幾乎是將脖頸送向刀刃尖頭。

    天下第一動作迅速,連忙將匕首抬了抬。

    這下驚刃發現了,對方是收着力的,那刀尖只是抵着皮rou,並未有深入的意思。

    ……這是何意?

    驚刃不解,只能眼睜睜地望那女子攥着刀,神情若有所思。

    刀尖抵着層薄軟的肌膚,緩慢地,一尺一寸向下滑。

    滑過下頜,滑過脖頸,抵着緊密扣着的衣領,忽地輕輕一挑。

    ——

    【小劇場】

    驚刃:你敢家暴,你完了。

    至今還沒名字的天下第一:QAQQ

    【作者有話說】

    哇第一天開文就有好多評論和收藏都有點嚇到我了,十分十分感謝大家,會保持日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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