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味失败的生手
调味失败的生手 38. 准备上映的时候,余有年都快忘了自己拍过这么一部作品。难怪姜导会突然上电视节目,算是给电影预热了。原本电影上映没他什么事,但宣传那边打电话来问他首映记者会那天有没有空,想让他露个脸。 当天是小乔开车过来接余有年去戏院的。已经在车上的全炁看着一身正装的余有年觉得新奇。头发是去发廊弄的,简单吹了个侧分微卷的造型,顺便化个底妆。黑色西装是去商场买的,什么品牌余有年不知道,反正价格适宜,修身挺拔,暗紫红细条纹,庄重间带点调皮活泼。内里不打领带也没有领结,一件素黑衬衫打开领口的钮扣,露出纤细的脖子,有点耍流氓的感觉。 一直被身旁的人盯着,余有年受不住问怎么了。全炁瞟了眼在前面专心开车的小乔,快速伏到余有年耳边低声道:“好看。”余有年看全炁扳回腰身目不斜视,一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嘴脸,忍不住掐了那人大腿一下:“你演福贵演上瘾了?”全炁鲜有地笑得有点没脸没皮。 首映记者会先看了点片花花絮,主持人介绍电影,导演和演员上台后记者问一些基本问题。余有年原以为自己只是站一下台凑个人数就完事了,没想到被记者逮住问了几个问题。有可能是顾及到他的出席,也有可能跟前两天开始播放的第二季有关。问题无非是跟姜导合作的感觉如何,演旧时代的戏感觉如何,跟其他演员相处得如何。余有年回答完问题把话筒传给别人,发现自己手心出了点汗。这种正式的场合跟拍综艺不一样,不能太放松但又不能言之无墨,记者回去不好交差。余有年忽而在心底感叹每天都在感受娱乐圈的新奇。 电影在影厅里播放时,导演和演员坐在第一排。余有年对悄悄换位置坐到他身边的全炁说:“原来上一次你就坐这里啊。” 全炁眼睛弯弯地点点头,附在余有年耳边说:“这一次你也在这里,我很开心。” 连电影都不正眼看,可想而知全炁高兴的程度,余有年推著对方的脸转回大屏幕:“认真看。” 在演到常青在湖里割腕自尽的时候,余有年一下子抽离电影,眼睛虽然目不斜视地盯着大屏幕,但手上下了狠劲去捏全炁的耳垂,捏到对方闷哼才放手。 有很重的感情线,但主要讲不同人生阶段的不同抉择与命运的纠缠。戏里渗透著浓烈的悲观主义和无处不在的乐观主义,矛盾却又融洽。 电影播放完毕有一个简短的问答环节。前两条问题都是关于主演的,到第三条开始偏了方向追着余有年问,让余有年又开始掌手冒汗。 一个年轻的记者问他:“你演的牛壮壮非常好看,那种豁达的情绪和状态你是怎么揣摩得这么精准的?” 余有年把蹲医院里和小女孩之间的故事告诉了记者。所有人包括导演和全炁都不知道,吃惊原来他演技的爆发是这么来的。 又有记者问他:“据了解你在拍之前作品不算多,请问你都有些什么拍戏经验让你能磨练出这么好的演技?” 余有年很想说他跑了七年的龙套,做了上千个小角色,但实际上他的经历就如同记者所说的这么贫乏,尤其是在拍之前。记者的吹捧在他背后安上了一双小翅膀,令他离地五公分飘起,可他不断甩晃的双脚显示他害怕摔倒的心理,五公分也足够他摔成粉身碎骨。 余有年中规中矩回答完记者的问题后,把烫手的话筒递给了旁边的演员,双手背到身后,一副他个人已歇业的样子。记者都精明,而且整个问答环节的焦点也不应该放在一个小小配角上,便把炮火集中到了全炁身上。 “感觉‘常青’这个角色跟你本人有挺多相似的地方,例如他一门心思搞学术,你一门心思拍电影。在戏里你有哪些本色出演的地方?” 这句话像踩到一个按钮,接着全炁的脚底下出现一个圆圆的黑洞,人嗖地一下子掉进去了。 姜导在一旁说:“也不算本色出演,常青话多他话少。” 观众席上传来一片笑声。 全炁扯起嘴角从洞口爬上来:“我下一次会尽量找一个跟自己本身相差大一些的角色。” 大家以为他在说笑,又荡起一片笑声。 “本色出演和非本色出演,哪一种演起来会难一些?或者各有什么难处?”有记者问道。 全炁拨了拨浏海,“本──”词烫嘴,他顺手摸了摸鼻子:“如果角色与本身相近,会比较难出戏。”他侧头瞄了一眼不远处的余有年,那人像块木头一样在发愣。他收回目光。“不相近的角色会比较难入戏。” 问答环节其实不长,但余有年觉得有点难熬,看见人群开始四散才反应过来整个首映结束了。有些记者上前跟演员和导演做个人采访,余有年脚跟离地脚尖一蹭,迅速悄然溜走。 他在车上坐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全炁。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跟对方解释为什么提前离场,可惜对方上车后一句话不问不说,连小乔问先送谁回家也是问了三遍才有答复。余有年靠近轻声问怎么了,全炁只是摇摇头。这有点像之前余有年胡作非为时全炁冷然相对的情形。 车还是那车,人还是那人,只是之前余有年不会慌,现在缄默不语不是,没话找话也不是。车外是一片夜景,偶尔有值得留意的生活状况,像是有路人不看路灯闯马路,跟司机对骂;清洁工人推著垃圾箱路过,散发出阵阵臭味;偶尔是一连串让人放空脑袋的街灯。小乔把人送到楼下才觉得今天特别安静。 全炁回到家后换上家居服,抱着的剧本躺在浴缸里。他没吃晚饭没洗澡,一直呆躺到深夜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有一个采访,全炁在浴缸里被小乔的电话吵醒,忍着一身的酸痛匆匆洗漱换衣服下楼。一打开车门,余有年脸色不明地坐在里面。 “你怎么在这儿?”全炁边问边钻进车里。 余有年嘴巴开得非常小,声音也很轻:“看你手机。” 好几条未读短信挤在手机的收信夹里,全炁翻看了一下才知道今天的采访突然邀请了余有年,余有年问可不可以开车捎上他。全炁一直没回复,余有年直接跟小乔商量。余有年没说昨晚是第一次没收到晚安短信。同样,今天早上的问好也错过了。 车开到一半小乔停在路边,跑到便利店给全炁买早餐。“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刚醒吧?” 全炁打开三文治盒子点了点头,边吃边给小乔道歉。忽然额头感受到一阵温热,全炁转过头去看在量体温的余有年。 “没发热,是哪里不舒服吗?”余有年的脸色缓了缓,摸完全炁的额头又摸了脸和手。 全炁的视线胶着在余有年脸上,转瞬像拔树一样将视线连根拔起,僵硬地移到前面的椅背上。余有年的叹气声很轻,全炁因为在注意环境才听见。“不是因为出不了戏的事情吧?”余有年的问话同样轻得几不可闻,似乎不想惊扰在开车的小乔。全炁摇头,脖子转向身旁的人但中途折返。余有年得到回复后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全炁差不多吃完三文治的时候,听见旁边传来心有余悸的声音:“别吓我。” 一小块面包卡在全炁的喉咙。他不喝水,慢慢吞咽,慢慢感受这种心梗的感觉。 余有年的采访在后头,因为蹭车来早了,随便让全炁的化妆师在脸上抹了点东西后,坐在一边看全炁接受采访。 采访者从全炁的校园生活入手,例如:“有没有在学校接触过哪些名人老师令你非常难忘的?” 全炁低头想了想,认真地说道曾经有一个从好莱坞那边邀请过来的特约讲师,是很知名的编剧以及作家。同学和他都十分期待,希望能学到创作故事的本领。没想到外藉讲师的语速太快,学校也没有配备口译人员或者教材翻译,结果那几堂课活生生变成了聆听练习。大家都觉得可惜。 采访者接着又问全炁和里的演员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互动。全炁费力地回想了一会儿,抬眼瞧了瞧在镜头后的余有年,说:“和大家在拍摄场地就地取材地玩了一下。” 整体内容围绕全炁的校园生活和拍摄趣事,没有过多深入探讨演技或工作。 到了余有年的时候全炁没有去卸妆,反而立在一旁悄悄听着。采访者一开始问了余有年一些生活背景的问题,在他绕圈圈混过去后,采访者转了方向专门问他怎么培养演技。内容和首映上的记者问的差不多。 有一个场地的工作人员提着外卖进来正要张嘴大喊,全炁赶紧朝对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他回头看见采访没有被打断才松开下意识皱起的眉头。 小乔找过来的时候迟疑着没有上前。全炁的嘴角一会儿翘起一会儿压下,像一个生手在做菜,淡了加点盐,咸了加点水,又淡了再加点盐,一直循环,无法调出想要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