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我等你。他的眸越发深邃,迫切地落在她身上,饱含太多深情。你等我的那些年,我会全部还给你。到那时候,你像以前一样爱我好不好。

    她的泪突然涌出眶。

    诧异又慌乱,只是明明泪水肆意横流,出唇的声音却那么安静,安静的像一声叹息。你休息吧,我出去透口气。

    顾左右而言他本身就是一种拒绝。

    宝宝。他近乎无望的看着她,眼神还留有一丝希翼的落寞。留下来。

    她轻轻的沉默的站起来。

    他骤冷下去,冷到握不住那只幽柔的手,目送她的背影消失。

    初秋的风带来凉意,谢南星捂嘴快步走出住院大楼。

    安静的医院花园有座废弃的喷水池,阳光像碎金铃一样在水面晃来晃去。水很久没换了,生了层绿的发黑的水草。

    也许曾有过几尾锦鲤,但随着水的发臭,早消失的无影无踪。

    沿着满是水锈的池沿缓缓坐下。谢南星神情愣愣地,直看着那些水草像女人的长发一样飘来飘去。

    没人知道谢南星在想什么,包括她自己。

    你是阿星?吃惊而略显疑惑的女声响起。女人一点一点抬起头,看清面前的是万雪琪。

    她最好最好的朋友!

    万雪琪十足错愕,白大褂下露出深红的裙摆,容貌娇媚,比两年前更亮眼。

    阿星吗?但这不可能啊。

    她自言自语的,从吃惊状态回归了平稳,又瞟了谢南星脚边。有影子,活人。再说阿星早就死了,尸骨无存的,除非闹鬼,不然怎么可能会在这。

    难道大白天的做梦?八成认错人了。

    谢南星意识到原来这是万雪琪上班的地方。红唇无甚意义的开阖两下,说话前,一大串眼泪失控的落下。雪琪。

    我的天,真的是你。万雪琪捂住嘴,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接着一把抱住,同样哭的稀里哗啦。

    你这个家伙!原来你没死?骗我为你哭了多少你知不知道。万雪琪越说越委屈,不停捶打她,又哭又闹。

    谢南星一动不动的任万雪琪打,又抱头痛哭好半天,两人才收了泪,诉说这两年各自过往。

    万雪琪也知道了诈死是秦桑的主意,等到南星恢复意识,已经获得新的身份。而谢南星也知道了万雪琪升了职,交了新的男朋友,可喜可贺。

    所以你也是才回来,还和秦桑正式在一起了?万雪琪用纸巾擦去泪,又揩了揩好友脸上的。

    两年前秦桑曾在他们医院学术交流过,她万没想到这人如此胆大心细,人眼皮子底下就完成了手术及诈死的全部。

    谢南星点头。把这两年的事都毫无巨细的说了一遍,只不过将最近关于叶倾的又悄悄隐瞒了。

    万雪琪欲言又止。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帝都。

    谢南星突然沉默了,她低下头,轻轻平了平裙子上不存在的皱褶。

    看着变得瘦弱的好友,万雪琪叹了气,伸手替她理过长发。既然你已经有了新的人生,以后还是别回来了,你父母那边我会帮你看着。叶倾算了,不提那个人。

    我父母身体怎么样?知道我的事吗。南星动了动唇,脸苍白的可怕。

    更不知道好友突然提起叶倾是什么意思。

    叔叔阿姨身体挺好。万雪琪回答了她第一个问题,又摇头。你的事被叶倾瞒住了,还定期用你的名义给他们寄钱,所以叔叔阿姨并不知道。

    谢南星胡乱点头,脑中早已乱成一团。

    她自认为开始的新生活,居然是叶倾一直在帮她善后!眼泪又掉下来,她狼狈的擦了擦。我真没用,还这么不孝。

    万雪琪见她眼神发直,小心的开口。你也不想的。当时那个状况你身不由己,再说叔叔生病不也是因为他,那是他欠你的。

    他没有欠我。她缓缓摇头,眼神显得空洞。一直是我自不量力在纠缠。百因必有果,他恨我是对的,怪不得他

    你看你自己都什么鬼样了,还帮他说话?万雪琪回望她,神色间透着微微的怜悯,她停顿了良久,轻声说道。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还忘不了他。

    谢南星僵坐在那里,仿佛从亘古时代便已经这么坐着。浮光在她脸上映出一片片柔影,明丽的眸子扑闪了两下,好像是无视了好友的话,又好像是没听懂。

    一阵幽风拂过,带来了紫薇清苦的香气。许久许久后,南星抬起头,带着浅浅叹息,她笑了。我不想谈这个。

    还有必要吗。

    万雪琪看了她一眼,沉叹一气。果然。叶倾是阿星爱了十年的人,贯穿了她整个少女时代,又怎能轻言忘记?十年,早已把爱他刻入骨髓,变成一种本能。

    原本不打算告诉你的。你都有了新男朋友和人生了,算什么呢?但是阿星,叶倾他很爱你。她又叹了口气。点烟抽烟,红唇微张,烟圈吐出,一气呵成。

    你根本不知道你诈死后,在他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她稍微回过神来,垂下了眸子。心口突突的,想知道,更突然什么都不想知道。

    万雪琪语气悠悠,沉浸到回忆里。他没和任何人结婚,那场世纪订婚取消了。准确说,他就没和你离婚。你诈死后她顿了顿,且神情颇为古怪。他挖了你的坟,每天都和你的骨灰盒吃睡一起

    好友并不娓娓动听的叙述中,谢南星怔怔地看向眼前平静无波的水面。她开始回想关于叶倾转变的点点滴滴,仔细回忆他告诉自己的每一句话。

    原来是真的。

    这些天的感觉不是说谎,他真的是爱自己的。谢南星猛地捂住唇,笑了。在泪眼婆娑中,竟惨淡地笑了。

    足够了,真的足够了。

    她已经心满意足,不再遗憾了。如果两年前有人告诉自己,叶倾爱她,她定将为此奋不顾身!可惜

    南星闭上了眼睛。她等了他那么多年,不曾等到他。直到今日,才从好友口中知道了原来那段感情中,沦陷的并不只自己一人。

    这世间的事总是这样。不是她错过,就是他错过。他曾是她的一场浩劫,一场浮华梦,梦醒后,一切都早已结束了。

    高兴傻了吧?看好友这个可怜样,万雪琪恨铁不成钢的摇头。

    这不是好事多磨么!

    谢南星睁开了眼。那一片粼粼的波光,也映不出她脸上半点血色。雪琪。谢谢你总这么为我着想,还告诉我这些。但是我和叶倾她垂下温柔卷曲的长睫,淡淡说道。已经回不去了。

    永远回不去了。

    万雪琪一惊,笑容逐渐敛去,恢复了冷凝。也对,你已经有了新生活。就算他爱你,也与你无关了,放下也很好。

    放下也很好。

    但她真的放得下吗?

    和万雪琪简短的交谈后,互留了现在的电话。因为万雪琪还有事,两人约了几天后见面的地点就分别了。

    谢南星漫无目的的乱走,心里乱成一团麻。

    天色渐暗,不远处偶尔传来几声交谈。她仰头去望头顶那轮殷红似血的夕阳,不知今夕是何夕。

    交谈声也渐渐远去。她闭上眼,忆起好友的话,想着重逢后叶倾的巨大改变。嘴角向上,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还能笑什么。

    忽而笑,忽又落下泪,简直像个疯婆子。

    虽然很苦涩,却也无可救药的心悸着。那段让人绝望的婚姻,原来他并不像他曾表现出的那样冷绝。

    良久后,有脚步声越来越近,突然有人在身后叫她。小姐!

    她有些迟钝地转过头去,突然迎面飞来一棒,整个人人事不省了。

    **

    凌晨,某个空旷的厂房。

    滴答的水声,又冷又黑,女人垂着脑袋,长发倾散如瀑,被五花大绑在一张椅子上。

    谢南星觉得头疼极了,睫毛微颤,勉强睁开眼就听到比周遭环境还要冷的娇俏女声。哎呀,终于醒了。

    她的眼神逐渐聚焦,面前的脸有几分熟悉,可她认识的那人不曾化这么妖艳的妆,向来都是以清纯示人的。

    陶妍?南星沙哑着声音,头疼的她想吐。

    这些年我没一天忘记你,没想到你也像我一样。陶妍语笑滟滟,涂着鲜艳甲油的手扣住她下巴,和自己对视。我这打扮你都能一眼把我认出。默契!

    果然情敌之间就是有种奇怪的羁绊。

    是你抓我。谢南星被迫仰起脸,秀气的眉尖若蹙。

    两人从未正式交流过,却很清楚彼此的存在。甚至自己车祸后,谢南星也借此要挟了叶倾。要说卑鄙,她们不遑多让。

    这不是很明显?陶妍一撤手劲,南星便撑不住的倒回椅背。从昨晚到现在滴水未进,再加上可能脑震荡,恶心且晕。

    反正你已经是死人了,再死一次不也没什么?陶妍噗嗤一笑,抽出条长鞭。

    那长鞭牛皮鞣制,孩子胳膊那么粗,越到尾端越细。鞭身黝黑发亮,陶妍握在手心试了试韧劲。

    猛一施力,只听唰的一声!地面一道白痕。可想那一鞭甩在人身上会是怎样。

    谢南星却是如入定一般一动不动。

    凌晨时分,西边还在玄黑如墨,寥寥几颗星斗拱在半空,东方已悄然现出一丝肚白。

    不害怕?陶妍又凑了来,涂着黑眼影的大眼睛闪着调皮而戏谑的光。喂,我知道你一个秘密。

    谢南星看着这个和以前不一样的陶妍。还是她从头到尾都是这样,只是自己不知道?

    你两年前手术把整个zigong都切除了,才勉强把小命保住对不对?陶妍依旧笑眯眯的,而坐椅上的谢南星只觉得冷。

    这些旧事,陶妍是从哪里得知的呢?

    涂着甲油的指轻轻掐住女人最脆弱的脖颈,脸贴着脸,在谢南星耳边轻诉。原来你已经不能生育了,没了zigong,你连女人都不算。还能霸着叶倾不放吗?

    南星被动的坐在这空旷的厂房里。内心真正的寒,却随着陶妍的笑语而一分一分腾起。

    没有错。当年她弭患宫颈癌中期,如果不是切除整个zigong,她连百分之十活下来的机会都没有。

    这也是她一再拒绝秦桑求爱的真正原因。如果不是秦桑告诉她,他已有了和前妻的孩子,不再需要她养育子嗣,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考虑答应秦桑的。

    她不能被他救了,还害他无子送终。

    悉数她脸上的表情变化,陶妍啊了一声继续说道。说来也可怜,从来都是我的手下败将。明明是你救了他,却变成我的恩德。他是堂堂叶氏的当家,需要一个延续他血脉的继承者。你却连zigong都没有!你说你还能做什么?废物。

    话到最后,陶妍冷笑,一鞭卷倒木椅。

    女人狠狠摔在一边,闷哼一声,血水沿着鼻腔滑下。她缓缓抬起眼,轻声道。如果你是为了叶倾恨我。彼此彼此吧,我们都很无耻。

    陶妍骗他,她也借由陶妍需要自己的血来威胁他。说起来谁更不要脸呢?

    无耻的是你!陶妍心口猛地一跳。她哪有骗叶倾?她的形象那么完美!要不是这个贱人,至于吗?

    陶妍怒火中烧,皮鞭又是猛地挥下去。

    鞭痕出现在谢南星身上,由上到下一际,割的连衣裙都裂了,伤口紫红肿胀。她闭了闭目,抵御着疼痛带来的颤栗。

    就算如此,陶妍心口的怒也不可能平!

    她计划完美的人生,就因为这个人毁了。如果不是她,自己早和叶倾结婚。又怎会被家族放弃,被父亲当成礼物,送给当地的黑社会?要不是她还有几分手段,早死的不能再死了。

    这一切不是谢南星的错是谁的错?无意中发现这个贱人回来后,恨的想当场结果她!谁知叶倾天天守着她。她只能选择等,终于等到这个契机。

    不见棺材不掉泪!陶妍冷笑,又是凌空几际皮鞭挥下。

    谢南星闭了闭眼,坚韧的皮鞭落在她身上,疼的眼都挣不开。双手被固定成奇怪的角度,别扭的停顿着。

    她终于明白,这世间种种皆有定数。如果这些都是她曾犯过的因,她愿意领受这份恶果。

    陶妍被那平静的面容看的更冷笑几声。你不会以为我就打你一顿这么便宜吧?阿豹阿忠。

    谢南星朝前视去,只见厂房外走来几人,男人。个个彪形体壮,摩拳擦掌,看她的眼神直白而欲望,谢南星脸色一下白了。

    陶妍露出几分满意,这个贱人也有怕的。哥几个就好好舒服舒服!记得毁尸灭迹。她一横脖子,笑容冷绝。

    放心吧妍姐。不过你和这个sao浪贱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看这女人处处都透着美艳,都被打成这样了都十足诱人。

    告诉你们也无妨。这个sao浪贱抢走了我曾经的未婚夫,你说她该不该死?陶妍嘻嘻笑着一把薅起谢南星的长发,逼她睁眼。虽在笑着,表情很狰狞。

    那她还真该死!几人相视一笑。

    女人就是女人。格局太小,为了这点子就要杀人,不过也好,便宜他们兄弟了。

    陶妍拍了拍她惨白的脸。我以为你早死了,没想到你没死。没了zigong,你连女人都不算了,还要往他面前凑!你说你下不下贱?

    她恨由心生,抓着谢南星的头就往地上撞去。叫你缠着叶倾!叫你缠着叶倾!如果不是姨妈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居然还活着!还敢继续纠缠叶倾!

    她的姨妈是某间贵族医院的院长太太。所以很多医院都有熟人,话说回来,当年若不是姨妈,她又怎么能那么简单骗到叶倾呢?

    谢南星头晕目眩,额上早已是一片粘腻,喉咙间生出丝丝的铁味。她眉宇间一派安静,目光越过了虚无,看向更虚无的地方。

    原来这就是她的结局。上天在她做下错事时,就给她准备好的结局啊

    她无声苦笑着,大门打开了。

    光线大喇喇的射进来,所有人同时朝外望去。

    谢南星眼已经睁不大开了,身体的血液也似停止了流动。所有的声音在这一霎消失了,万籁俱静。

    这影相似曾相识。

    那是高一的入学仪式,有个少年也是这样居高临下的站在主席台上,他有着优秀的面部轮廓,和闪着瑰丽色泽的短发。她就是从那天开始,无可救药的做起了梦。

    她睁开眼,有些迟钝的抬起头。

    清冷的晨光金纱般笼在来人的身上,逆光下他的面容总是看不真切。光线如金,岚风轻摇,远处的小路长满了野草。

    来人停在自己的面前,暗香浮动,她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轻声喊道。谢南星!

    她犯了傻,眼眶一红,低声喊了一句。阿倾

    男人瞬间把离她最近的陶妍制服,周围几人都警惕的往后退了几步。在发现他身后没其他人后,才抄起家伙呀地冲来!

    男人身手不错,几人夹攻都没讨到便宜。

    谢南星却手脚冰冷。因为只有她才知道,那人是从病床爬起来的。

    那几人见一时耐他不了,都醒目的共退了几步。

    男人的第一件事不是替她松绑,而是紧紧抱住这副软绵绵的身子。直到确定她还活着,才深深松了口气。查到监控后,他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路程短短,却几乎耗光了他这辈子所有的耐性。

    一开始他以为是她不愿意见自己,谁能料到是绑架。

    谢南星呆愕的看着他,喉咙像被堵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陶妍一把挥开那几个手下的搀扶,踉跄的站了起来,眼神阴毒而狠辣。看的谢南星心里咯噔一下,想到陶妍带来的人,她几乎是瞬间就硬下了心肠。

    放开我!

    叶倾没有理她,只是专心的替她解开连接在椅子上的绳索。

    谁要你多事来找我的?我是心甘情愿来的,要你管?这些都和他无关!再加上陶妍是爱他的,他不能再有事了。

    叶倾没有理会她的冷言冷语。

    和你说话没听到吗?聋子啊?我要你立刻给我滚!谢南星口不择言,又伸手指向大门。还不走!

    她怨恨的瞪着他,眼眶却含泪。拜托,千万不要掺和到这件事里面来。

    一起走。他眼眸深深的望着她,解开了全部绳索。

    不要你多事。她故作冷漠,推开他扶自己的手。眼尾克制不住的微颤,怕刺激到了陶妍。

    然而,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放心,你们都别想走了。陶妍笑着如此说。她一眼看穿谢南星的造作,也是再一次领会到叶倾的无情。

    而这一切不止是谢南星,就连叶倾也是个不识好歹的人!既然两个人心里眼里都只有彼此了,那干脆!一起给她去死吧。

    谢南星的神情终于变了。

    只见陶妍一把抄起抽屉里的手枪,子弹上膛,保险栓放下。

    男人抓着谢南星的身子猛地往胸前一带。

    只听啪的一声!谢南星的世界渐渐被染成暗红。

    叶倾?她听到自己出唇的声音那么颤栗,眼被染红,显得茫然。

    男人无声朝她一笑,深眸幽静纯粹。

    谢南星错觉般的抬手,那上面染满了粘稠的液体,她睁大彷徨而明艳的眸,又对上他的眼。

    男人薄唇一掀,似乎说了句什么,大量的红沿着唇角溢出,映的那张脸白极了。

    谢南星刹那间怔住了。

    她突然觉得心口痛,那痛甚至超过了当年抗癌时注射的药。

    她一辈子记得那种痛法。因为化疗导致白细胞减少,要打升白针,打针之后全身的骨头都是疼的,坐着、站着、躺着,不管身体接触哪里都会疼,全身的骨头都在疼。

    谢南星怔怔的看着,下一秒被男人推出门。

    叶倾用最后的力气关上大门,给女人争取逃跑时间。

    这一切看似缓慢,其实发生的很快!陶妍胸口还在上下起伏,双手维持持枪的姿势,眼尾殷红似血。刚才叶倾的所为已经让她丧失理智,她刚要出门连谢南星一起杀死,忽听到了警鸣。

    男人们凝神听了几秒,也拥了来,神情几分慌乱。警察过来了!

    原本他们只是受这个老大的小老婆邀,说是来玩个女人,而且这女的没背景没关系,死了都没人知道,他们才跟着来的。

    哪知道她突然发疯杀了叶倾!那姓叶的是什么人?

    这下事情大条了!估计他们得全体跑路了。

    你们干什么啊!陶妍突然被其中一个人抓起来,扛到肩上,她被顶的枪都拿不住了。让我杀了这对狗男女再走也不迟!

    陶妍这种人,其实是极端的利己主义者。到现在为止她还是认为自己是无辜的,只有别人负了自己,而她,从没有半点过错。要是有错也是别人的!

    这时候还不逃!挨枪子你自己去挨!陶妍被这么一堵,理智稍稍回巢,放弃了挣扎,乖乖的从后门被扛走了。

    这个时候,女人还在屋外哐哐的擂着,推不开被叶倾从里锁住的大门。

    她疯了一样,两行泪从眼中滑下。她跪在地上,起初的泪无声无息,到后来再也压抑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像个被抢了玩具的孩子,哭的声嘶力竭,哭的惊天动地。

    谁来帮帮我啊,谁来帮我开门!叶倾开开门啊。你快开门让我进去啊!叶倾!她歪歪扭扭的趴在门上,双手早已满是鲜血,长发散乱,额头湿黏一片,裸露在外的肌肤到处都是鞭痕,十足的触目惊心。

    谢南星从未像此刻这样绝望过,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朴素的单纯的愿望。

    她要见叶倾!他生她生!

    他如果死的话她也没有必要再活着了。

    救护车和警车抵达了仓库。年轻的救助士看的倒抽一口气,忙招手让同事把这个疯狂砸门的可怜女人送到救护车上。

    小姐!里面还有人吗?警察上来问。

    谢南星像听不懂人话似的,还在砸门。她挥开护士们的钳制,拼命的擂门,不知疲倦似的。

    门被警察破开了。

    惨淡光线中,有一道身影倒在不远处的血泊中。

    谢南星疯了一样的挣开护士,连滚带爬冲到他身边。

    错乱地抚过他的眉宇,指尖颤抖,沾满男人护着她所流的血,出唇的声音简直像是一抹游魂。别死你不能死的

    他是无辜的!他不该也不能因为她,就这样死在这里!这是她的孽,为什么不让她一个人承担?

    男人双眼微阖着,嘴唇动了动,发不出声,但那嘴型分明就是在说。我没事。

    南星涕泗横流,泪如泉涌。

    但当她发现他还有气,又痴痴的笑了。那笑分明比哭还难看,头发乱蓬蓬的,脸上还有几道鞭痕,看起来糟的不能再糟。

    简直就像是个疯婆子!哪还有平时半分的明艳照人。

    原来你没死啊。撑住千万不能有事,如果你有事,我就我就她抓着他的手,

    说了半天威胁的话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是在唇前轻轻的亲了亲,又是一大串眼泪,打湿了他的肌肤。

    疯狂的痛楚因为他的回应而稍安,谢南星紧紧扣住他,眼泪肆意。

    这两人看来如何都不能分开了,救护士和警察们相顾无言。

    形容枯槁的她紧握男人的手,跟着救护车一路到了急诊室门口,她还在给男人加油打气。撑住撑住

    医生阻止了她的最后一步,大门沉沉的关上。

    太太!先生怎么样了?随后赶来的程前满脸慌乱。

    谢南星浑身浴血,神色楞楞的。因为她也不知道会怎样,左不过是他生她生,他走她亦不留罢了。

    程前心里咯噔一下,失魂落魄倒退一步,跌在椅子上。是我的错!不该让先生第一时间发现太太被抓走的,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同胞的程后却淡定许多。先生如果知道太太不测了,你以为他能活的下去?从他这次处理的这么不着调就能看出了,明明有那么多完美的解决方案,偏偏自己单枪匹马就去了!

    程后算是看透了,只要事情一牵扯到谢南星,先生就会乱了方寸。他又对着谢南星道。太太,其实您很该再给先生一次机会。他这两年,很苦。

    女人没有回答,她愣愣望着红色的手术中显示灯,只觉得它比血还要艳。

    其实他早就后悔了,我看着他一步步走向疯狂。可是他身上有整个叶氏,大家都以为他是叶氏长子,就高高在上,可是就没看到这些荣耀下的担子。他是真的爱你,就算是当年的陶妍我也不曾见他如此癫狂的付出一切过。

    您再看看这可有叶氏的人出现?虽说他贵为叶氏长子,可如果他一旦出事,您信不信立刻就会有其他的叶先生顶上当家位置?您认为他在这样喋血无情的环境中成长,能养成什么样的性子?他为您已经改变的够多了

    没有人回答他,程后微微叹了口气。

    看来先生是把人伤的太狠了,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扯平的。

    谢南星环臂不言,程氏兄弟的话看似一句没听进去,其实早已烙到她的心脏上。

    自打两年前那场手术,她以为这世间已没什么可失去的了。现在她才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她不能失去叶倾

    那一颗眼泪就是这个时候掉下来的,如同冬日的初雪,悄然无息的落下,又消逝与这茫茫人世间。

    程后微怔,一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原来他们还是相爱的。

    中途万雪琪也过来了,她一把搂住谢南星,没来由地为她感到哀伤。在我怀里哭一哭吧,哭出来会好受点的。

    这些年叶倾的改变,万雪琪是清楚的,她更知道好友根本没嘴巴上那么潇洒。想来是她这些年早已看了太多他们深爱的足迹,故而对他们都怀着一颗悲悯的心态。

    然而支撑几小时没流泪的女人依旧默默望着亮起的手术灯不语。雪白皓齿将嘴唇咬的出了血,眉心微蹙,冷汗涔涔而下,衣服凌乱处全是红肿淤青,脸上的表情也愈加狰狞。

    再后来,秦桑都来了。

    每个人都很焦急,除了显得格外冷寂的谢南星。

    如果叶倾没死,一切好谈。如果叶倾就这样走了,阿星要怎么办?但是这句话,万雪琪不敢问。

    在万分焦急的等待中,急诊室的灯灭了。幸中的万幸,因为那一枪一开始是瞄准的谢南星,叶倾用自己的背去挡时已不是要害。虽然表现的异常凶险,这条命还是保住了。

    谁是病人的家属?医生问道。他翻着术中记录,准备交代一下4时注意事项。

    没有人回答,医生都怔了一下。

    程前程后相看一眼,正准备上前一步时。

    谢南星缓缓抬头,温柔却意外坚定的。

    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