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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談戀愛(7)

    

第八章 談戀愛(7)



    飯後,戴思嵐端出甜點,也順勢去了地窖拿紅酒,父子都不愛吃甜,被戴思嵐趕去庭院抽菸。

    「妳和程尋交往的事,妳爸爸知道嗎?」

    「不知道,我只跟我奶奶說。」

    戴思嵐建議,「要不就藉著這個話題和他說說話?」

    「我也這麼想。」徐丹穎抿了一口紅酒,或許是一年又過了,時間陳釀出的酸甜比上回更加濃重,「再一個月就是我媽的忌日,我想到時候和他提。」

    聽完,戴思嵐覺得實在太巧了,「妳媽的忌日和我朋友差不多時間,但我好幾年沒去看她了,老實說我連她葬在哪裡都不清楚。」

    她悵然一笑,「得知她懷孕後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那時我也剛懷了恩渝,還有程尋要顧,妳伯父的公司剛上市,有了各自的家庭,生活繁忙,後來我們都只在電話聊,連她的葬禮我都沒參加到。」

    戴思嵐領著徐丹穎來到三樓的長廊,「我朋友是學美術的,從小畫畫。我們是大學室友,她畫不好的畫我都讓她送我,我和她下賭注,說她以後一定會成為最有名的畫家,沒有的話,那張臉也能紅。」

    戴思嵐說著說著,自己笑了。

    「所以我把她的作品都留了下來,如果她哪天大紅大紫,我就把這些半成品拿去拍賣,也能賺不少吧。」

    兩人一併走向長廊的盡頭,絨布地毯消去了步伐聲。

    徐丹穎來過程家幾次,但她不敢亂逛,程家的全貌她未曾走透。

    戴思嵐惋惜,「本來她的家人要送她去法國進修,誰知道後來她結婚了,嫁了一個什麼都沒有的窮小子。」

    徐丹穎看著眼前的畫,滿地的梧桐花,透過油畫的呈現,花瓣層層堆疊,落滿了畫中女人的裙襬,落下的光凍結了時間。

    「她的家人不同意,我大概也明白,對方雖然是年輕有為的醫生,但當時畢竟連醫生執照都還沒拿到,在外人眼中就是一個沒錢還沒背景的年輕人。」

    油畫中的女人光著腳,背對所有人,拖著潔白的長裙襬,腳底沾著沙,綢緞黏著泥,她卻絲毫不在意,筆直且堅定的走向光的那一端。

    那是白桐鎮最後收起光的地方。

    溫桐的墓。

    「我還記得這是她某一次的大學作業,教授讓他們畫自畫像,身為畫家永遠都在畫別人,也該畫一次自己。因此她交了這一幅,結果被教授退了,說這是背影,不能算是自畫像。她那時就跟我說,畫畫這種事看似主觀,其實也都是活在大眾之下。」」

    戴思嵐偏頭欣賞,「她當時要收起來,我拜託她送我。我說等她成名我就幫她裱框,放在客廳當裝飾,讓我的朋友都看見,我能炫耀,能說這位名畫家是我朋友。」她笑了笑,「後來她過世後,我請人將這幅畫掛起來。她曾經跟我說,死後想葬在畫裡這個地方,我當時就覺得,她樂觀得連面對死亡都這麼坦然。」

    她惋惜,「可惜的是,我沒能找到,但我想她還是喜歡清淨一點的地方,所以我放在程尋這層樓,當時只單純覺得我兒子討厭吵,這裡大概會是全世界最安靜的地方。」

    戴思嵐沒聽見徐丹穎應聲,自嘲道,「是不是太沉悶了?抱歉,不知道為什麼老是想和妳提她的事,明明有好一陣子沒想起她,看見妳,總覺得熟悉,她的女兒現在大概和妳一樣大吧」

    她才轉頭時,看見女孩子哭了滿臉的淚。

    戴思嵐慌張,拍著徐丹穎的背,「丹穎啊,怎麼了啊?是不是聽得太難受了?對不起,不該突然跟妳說這些,怎麼哭成這樣呢?」

    徐丹穎低著腦袋,緩緩的伸出手靠向戴思嵐,她緊緊的抱住女人的腰,聲音破碎:「溫桐。」

    戴思嵐身體一僵。

    「是我媽媽。」

    「我以為所有人都要忘記她了包括我,我對她的記憶愈來愈少,我不確定十年、二十年後還有沒有人會在我面前提起她,可是她是我媽媽啊,我怎麼可以對她感到陌生?」

    徐林昭上了年紀,說得永遠都是那幾件事,也似乎是怕她難過,嘴上讓她別在意,其實生活處處避開有關於溫桐的事。

    徐林昭支持她逢年過節去探望溫老太太,但徐丹穎知道,她老人家比任何人都對溫家感到過意不去。

    「我、我沒想到還有人記得她這麼多。」徐丹穎哭得說不出話。

    懂事之後,知道死亡真正的意義後,她第一次哭得如此撕心裂肺,夜裡的驚醒,夢裡辱罵她活得心安理得的小女孩,她痛苦,也未曾為此掉過眼淚。

    她不要同情和安慰,這是她的錯。

    戴思嵐仍處於震驚,心情久久無法平復,片刻,終於會意過來,「對妳姓徐,妳爸爸是徐明遠,對嗎?」

    徐丹穎在她懷裡點頭。

    戴思嵐後知後覺的緊抱著她,拍了拍她的腦袋,想哭也想笑,「我就說溫桐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生了這麼好的女兒,漂亮聰明,還有辦法治我們家兒子。」

    「真的長這麼大了,第一次見妳的時候,妳還在她肚子裡呢。」戴思嵐眼眶泛淚。

    徐丹穎哭得停不下來,戴思嵐想起徐丹穎先前和她提起家中的事,如今知道是認識的人,加倍心疼,「妳爸還好嗎?」

    徐丹穎搖頭。

    戴思嵐嘆口氣,「我想也是,先不說溫家反對,妳爸當時也不願意。」

    徐丹穎不知道這件事,眼底有訝異。

    「溫桐愛他是千真萬確,徐明遠愛她也從來不需要質疑。」戴思嵐摸著她的腦袋,「這時候就印證妳媽的話了,看似活得主觀,其實全活在別人眼中。」

    「你們抱在一起幹麼?」

    突如的聲響打斷兩人的談話。

    程尋沒在餐桌找到人,上了樓,看見她們摟摟抱抱,臉色就不太好,仔細一看,女人的眼睛和鼻子還都紅了。

    徐丹穎在別人面前哭?

    程尋上前把人抓了過來。「妳哭什麼?」指腹壓著女人的眼,擠出眼眶殘餘的淚水,徐丹穎只覺得痛,微微偏過頭不給他碰。

    她一躲,程尋就更加不悅。

    徐丹穎從今天進了程家後,幾乎沒和他說半句話,全程就眼角彎彎的和戴思嵐閒話家常,連正眼都沒看過他。

    他在樓下已經想了數遍下次絕不會帶她回程家,徐丹穎仍舊沒有出現在他眼前。

    徐丹穎知道他生氣了。

    戴思嵐好歹也養了這兒子二十多年,珍愛的東西就絕不共享,遑論是給外人碰一下,要嘛就是全部不要,要不就是摧毀在他手裡。

    她上前拍開程尋錮著徐丹穎的手臂,「幹什麼?在你丈母娘面前,別跟我鬧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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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后,戴思岚端出甜点,也顺势去了地窖拿红酒,父子都不爱吃甜,被戴思岚赶去庭院抽菸。

    「妳和程寻交往的事,妳爸爸知道吗?」

    「不知道,我只跟我奶奶说。」

    戴思岚建议,「要不就藉着这个话题和他说说话?」

    「我也这麽想。」徐丹颖抿了一口红酒,或许是一年又过了,时间陈酿出的酸甜比上回更加浓重,「再一个月就是我妈的忌日,我想到时候和他提。」

    听完,戴思岚觉得实在太巧了,「妳妈的忌日和我朋友差不多时间,但我好几年没去看她了,老实说我连她葬在哪裡都不清楚。」

    她怅然一笑,「得知她怀孕后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那时我也刚怀了恩渝,还有程寻要顾,妳伯父的公司刚上市,有了各自的家庭,生活繁忙,后来我们都只在电话聊,连她的葬礼我都没参加到。」

    戴思岚领着徐丹颖来到三楼的长廊,「我朋友是学美术的,从小画画。我们是大学室友,她画不好的画我都让她送我,我和她下赌注,说她以后一定会成为最有名的画家,没有的话,那张脸也能红。」

    戴思岚说着说着,自己笑了。

    「所以我把她的作品都留了下来,如果她哪天大红大紫,我就把这些半成品拿去拍卖,也能赚不少吧。」

    两人一併走向长廊的尽头,绒布地毯消去了步伐声。

    徐丹颖来过程家几次,但她不敢乱逛,程家的全貌她未曾走透。

    戴思岚惋惜,「本来她的家人要送她去法国进修,谁知道后来她结婚了,嫁了一个什麽都没有的穷小子。」

    徐丹颖看着眼前的画,满地的梧桐花,透过油画的呈现,花瓣层层堆叠,落满了画中女人的裙襬,落下的光冻结了时间。

    「她的家人不同意,我大概也明白,对方虽然是年轻有为的医生,但当时毕竟连医生执照都还没拿到,在外人眼中就是一个没钱还没背景的年轻人。」

    油画中的女人光着脚,背对所有人,拖着洁白的长裙襬,脚底沾着沙,绸缎黏着泥,她却丝毫不在意,笔直且坚定的走向光的那一端。

    那是白桐镇最后收起光的地方。

    温桐的墓。

    「我还记得这是她某一次的大学作业,教授让他们画自画像,身为画家永远都在画别人,也该画一次自己。因此她交了这一幅,结果被教授退了,说这是背影,不能算是自画像。她那时就跟我说,画画这种事看似主观,其实也都是活在大众之下。」」

    戴思岚偏头欣赏,「她当时要收起来,我拜託她送我。我说等她成名我就帮她裱框,放在客厅当装饰,让我的朋友都看见,我能炫耀,能说这位名画家是我朋友。」她笑了笑,「后来她过世后,我请人将这幅画挂起来。她曾经跟我说,死后想葬在画裡这个地方,我当时就觉得,她乐观得连面对死亡都这麽坦然。」

    她惋惜,「可惜的是,我没能找到,但我想她还是喜欢清淨一点的地方,所以我放在程寻这层楼,当时只单纯觉得我儿子讨厌吵,这裡大概会是全世界最安静的地方。」

    戴思岚没听见徐丹颖应声,自嘲道,「是不是太沉闷了?抱歉,不知道为什麽老是想和妳提她的事,明明有好一阵子没想起她,看见妳,总觉得熟悉,她的女儿现在大概和妳一样大吧」

    她才转头时,看见女孩子哭了满脸的泪。

    戴思岚慌张,拍着徐丹颖的背,「丹颖啊,怎麽了啊?是不是听得太难受了?对不起,不该突然跟妳说这些,怎麽哭成这样呢?」

    徐丹颖低着脑袋,缓缓的伸出手靠向戴思岚,她紧紧的抱住女人的腰,声音破碎:「温桐。」

    戴思岚身体一僵。

    「是我mama。」

    「我以为所有人都要忘记她了包括我,我对她的记忆愈来愈少,我不确定十年、二十年后还有没有人会在我面前提起她,可是她是我mama啊,我怎麽可以对她感到陌生?」

    徐林昭上了年纪,说得永远都是那几件事,也似乎是怕她难过,嘴上让她别在意,其实生活处处避开有关于温桐的事。

    徐林昭支持她逢年过节去探望温老太太,但徐丹颖知道,她老人家比任何人都对温家感到过意不去。

    「我、我没想到还有人记得她这麽多。」徐丹颖哭得说不出话。

    懂事之后,知道死亡真正的意义后,她第一次哭得如此撕心裂肺,夜裡的惊醒,梦裡辱骂她活得心安理得的小女孩,她痛苦,也未曾为此掉过眼泪。

    她不要同情和安慰,这是她的错。

    戴思岚仍处于震惊,心情久久无法平復,片刻,终于会意过来,「对妳姓徐,妳爸爸是徐明远,对吗?」

    徐丹颖在她怀裡点头。

    戴思岚后知后觉的紧抱着她,拍了拍她的脑袋,想哭也想笑,「我就说温桐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生了这麽好的女儿,漂亮聪明,还有办法治我们家儿子。」

    「真的长这麽大了,第一次见妳的时候,妳还在她肚子裡呢。」戴思岚眼眶泛泪。

    徐丹颖哭得停不下来,戴思岚想起徐丹颖先前和她提起家中的事,如今知道是认识的人,加倍心疼,「妳爸还好吗?」

    徐丹颖摇头。

    戴思岚叹口气,「我想也是,先不说温家反对,妳爸当时也不愿意。」

    徐丹颖不知道这件事,眼底有讶异。

    「温桐爱他是千真万确,徐明远爱她也从来不需要质疑。」戴思岚摸着她的脑袋,「这时候就印证妳妈的话了,看似活得主观,其实全活在别人眼中。」

    「你们抱在一起干麽?」

    突如的声响打断两人的谈话。

    程寻没在餐桌找到人,上了楼,看见她们搂搂抱抱,脸色就不太好,仔细一看,女人的眼睛和鼻子还都红了。

    徐丹颖在别人面前哭?

    程寻上前把人抓了过来。「妳哭什麽?」指腹压着女人的眼,挤出眼眶残馀的泪水,徐丹颖只觉得痛,微微偏过头不给他碰。

    她一躲,程寻就更加不悦。

    徐丹颖从今天进了程家后,几乎没和他说半句话,全程就眼角弯弯的和戴思岚閒话家常,连正眼都没看过他。

    他在楼下已经想了数遍下次绝不会带她回程家,徐丹颖仍旧没有出现在他眼前。

    徐丹颖知道他生气了。

    戴思岚好歹也养了这儿子二十多年,珍爱的东西就绝不共享,遑论是给外人碰一下,要嘛就是全部不要,要不就是摧毁在他手裡。

    她上前拍开程寻锢着徐丹颖的手臂,「干什麽?在你丈母娘面前,别跟我闹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