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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7)

    

第十章 好聚好散(7)



    後來的日子,他都睡在醫院提供的宿舍,公寓基本上也沒回了。他還是把自己打理得乾淨,短髮後梳,做起事來毫無半分拖泥帶水,就是整個人更加孤僻寡言了。

    大家都說,程尋和徐明遠愈來愈像了。

    前陣子,徐明遠提出離職,院裡一陣兵荒馬亂,高層為此還開了會,聽說最後決議是讓他留職停薪。程尋不清楚,也沒問。

    程家燈火通明,親戚家人都到場了,遠遠的,談笑聲熱絡。戴思嵐不走傳統那一套,帶著全員在庭院烤rou喝酒。程恩渝的嬉鬧聲尤其惱人,她最近不知道去哪帶了一條黃金獵犬,帶著狗兒在草地上歡天喜地的跑,活得像單細胞生物。

    程尋看著眼前歡樂吵雜的情景,不太適應,「我上樓睡一覺。」

    戴思嵐還未開口,聽到程恩渝大喊:「瑪莎拉蒂看到美女就不要我了是不是!跟你主人一個樣,基因裡都埋著色字。」

    他一頓。

    戴思嵐瞥見兒子眸光閃動,「我找她過來一起吃年夜飯,待會好好說說話吧。」

    程尋眉眼未動,執意上樓,聽見後方傳來熟悉的慰問,「有好好吃飯嗎?」

    他習慣性的回:「等妳回來餵。」

    女人笑得眉眼柔順,應道:「那快過來吧。」

    過來吧。

    字句衝破日益寸步難行的思念,挺拔的身影微僵,他側過身,女人身著淺色的衣褲,身姿柔軟如曇花一現,面顏嬌美。

    暮色四合,程尋找到了光。

    徐丹穎並無太大改變,姿態優柔,態度謙和,依然不多話。程恩渝蹓狗累了,回桌吃rou,趁著程尋看人時,把他盤內的食物全劫去。

    徐丹穎見狀,「再不吃,都要被你妹吃完了。」

    程尋無關緊要的,徐丹穎倒還擔心他真的沒東西吃,忍不住轉頭對程恩渝說,「妳也給妳哥留一點吧。」

    程恩渝咬著rou,還護食,氣嘟嘟的指控:「徐丹丹,妳不疼我了以前妳只給我買東西吃!只擔心我有沒有吃飯!」

    徐丹穎難得啞口。

    聽聞,程尋微抬眼皮,懶懶瞟了程恩渝一眼,她連忙抱著盤中的食物,帶著瑪莎拉蒂逃亡去了。

    見身旁的女人起身,程尋眼明手快的拉住人,手勁沒控制,質問道:「去哪?」

    掐得骨頭都痛了,徐丹穎反射性的掙扎,程尋的脣線抿得更深了,卻微微鬆了對她的鉗制,女人卻在這時回握他的手,「你的手指是怎麼回事?怎麼會燙成這樣?」

    程尋想抽手,這回輪到徐丹穎不放了。

    他要甩開手太容易了,可是終究太想怪罪她,是她的錯,讓他無從理智,成了行屍走rou,每每燙一吋指節,盯著被灼開的皮rou,他才能藉由痛感稍微清醒。

    程尋任由女人摩挲已成皺摺的紅疤,她一定猜得到這些傷口的來源,她蹙起眉眼,是愧疚之色,也是他想要的結果。

    他斂下眼,「抽菸一心二用燙的,不痛。」

    徐丹穎說得對,他捨不得。

    她就是仗著這點,才能知而不返的吧?

    「是嗎。」每一道疤痕幾乎同樣大小,是刻意為之,徐丹穎都能想到他在下手時,竟毫不心軟,甚至還有餘力控制精準。「那以後小心點吧。」

    徐丹穎順著他的話答,似是知道他在想什麼,一併回答:「我沒要走,只是去拿點東西給你吃。」

    程尋忽然笑了起來,歡愉的節慶氣氛讓他的腦門隱隱作痛,他不願闔眼,就想知道這女人能說出如何冠冕堂皇的理由來解釋前些日子的杳無音訊。

    「以後?還有以後啊?」他呵笑,「所以每回都要讓我這樣漫無目的的等,把我逼瘋,是嗎?」

    「我不是故意不聯絡你,我也知道你在等我主動找你」

    「可是妳沒有。」程尋打斷。

    見她無話可說,程尋這陣子積壓在心底的疑惑、納悶以及怨恨,全歸為心如死灰,他沖口而出:「所以妳現在出現在這是什麼意思?是我活該?還是妳覺得妳還有資格?」

    程尋這人就是這樣,不會與人爭論得臉紅脖子粗,一句話便字字戳中核心,一針見血。他不想浪費時間,然而碰見徐丹穎,同樣的事,重蹈覆轍。

    是他活該。

    「程尋,我休學了。」

    男人一愣。

    「現在跟著我外婆學習,前陣子都在忙這些事。我有好多事要學,那陣子每天清晨才能睡。外婆不夠信任我,我也不願意交出股權。我們雙方僵持了很久,後來我爸出面了。」

    溫秦君聘請了律師,溫桐似是早有預料,當初做股份移轉時,早已做得萬無一失,該簽印的合約以及生前的遺囑願望,甚至是影片,都被徐明遠以及她的骨灰壇一同安放在溫桐生前的畫室。

    律師找不到漏洞,這場官司勢必會成為長期抗戰,後期只會傷財又傷身,何況以溫家的社會地位,之後鬧上新聞也只會把當年的醜事抖出來,對誰都沒好處。

    律師建議私下調解。

    「我舅舅最近集結其他股東,以及一些飯店業者,想促成內部改革,他覺得溫秦君思想太傳統,甚至想拓展分店。外婆不同意,我也是,我們有了共識,可是她年紀到了,能做的事有限。她猶豫了很久才答應讓我跟著她,但她對我仍有猜忌。」

    程尋對於她這幾個月的遭遇全然不知,一時間無從反應,前些日子一顆心還被她釘在死刑台上,仍是無法平復先前的不滿。「妳不會告訴我嗎?打通電話很難嗎?」

    徐丹穎知道,「我怕。」她垂著腦袋,小心翼翼的伸手揪著他的衣襬,卻不敢太靠近。「我怕我一找你,聽到你的聲音,我就會覺得自己委屈,你要是來了,我就想放棄,可是我不能啊。」

    徐林昭過世後,她和徐明遠一同回老家,兩人無聲的整理老人家的遺物。徐丹穎什麼都捨不得丟,握著她的衣物,頭一次有了勇氣。

    她抬頭看著廳前的男人,「我想進外婆的飯店工作。」

    徐明遠無話,等著她的下文。

    「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做。」徐丹穎第一次對他有所請求,「那間飯店是媽媽陪著外婆辛苦守下來的我想進去幫外婆。」

    他沒有答話,徐丹穎走投無路了。

    「我知道你從小到大就不待見我,我接受。可是爺爺奶奶告訴我,那不是我的錯,在我的記憶裡,媽媽也是這麼對我說。愛我的人,都說那不是我的錯。可是直到今天,我從未相信過他們。」

    「如今,他們一個一個的走了,那是不是表示,沒有人會原諒我了。」

    她的肯定,令徐明遠陷入死絕的沉默。

    徐丹穎仰望著男人,精緻的五官殘留著溫桐的模樣,她還是一樣,時間在她身上起不了作用,可是徐明遠已經面目全非。

    破曉,地板慢騰騰的爬進一縷晨光,稀釋了空氣裡的潮濕,遠處峰巒疊嶂,劈開了淹過山峰的濃霧。

    半晌,他開口:「沒有錯的人,不需要被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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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的日子,他都睡在医院提供的宿舍,公寓基本上也没回了。他还是把自己打理得乾淨,短髮后梳,做起事来毫无半分拖泥带水,就是整个人更加孤僻寡言了。

    大家都说,程寻和徐明远愈来愈像了。

    前阵子,徐明远提出离职,院裡一阵兵荒马乱,高层为此还开了会,听说最后决议是让他留职停薪。程寻不清楚,也没问。

    程家灯火通明,亲戚家人都到场了,远远的,谈笑声热络。戴思岚不走传统那一套,带着全员在庭院烤rou喝酒。程恩渝的嬉闹声尤其恼人,她最近不知道去哪带了一条黄金猎犬,带着狗儿在草地上欢天喜地的跑,活得像单细胞生物。

    程寻看着眼前欢乐吵杂的情景,不太适应,「我上楼睡一觉。」

    戴思岚还未开口,听到程恩渝大喊:「玛莎拉蒂看到美女就不要我了是不是!跟你主人一个样,基因裡都埋着色字。」

    他一顿。

    戴思岚瞥见儿子眸光闪动,「我找她过来一起吃年夜饭,待会好好说说话吧。」

    程寻眉眼未动,执意上楼,听见后方传来熟悉的慰问,「有好好吃饭吗?」

    他习惯性的回:「等妳回来餵。」

    女人笑得眉眼柔顺,应道:「那快过来吧。」

    过来吧。

    字句冲破日益寸步难行的思念,挺拔的身影微僵,他侧过身,女人身着浅色的衣裤,身姿柔软如昙花一现,面颜娇美。

    暮色四合,程寻找到了光。

    徐丹颖并无太大改变,姿态优柔,态度谦和,依然不多话。程恩渝蹓狗累了,回桌吃rou,趁着程寻看人时,把他盘内的食物全劫去。

    徐丹颖见状,「再不吃,都要被你妹吃完了。」

    程寻无关紧要的,徐丹颖倒还担心他真的没东西吃,忍不住转头对程恩渝说,「妳也给妳哥留一点吧。」

    程恩渝咬着rou,还护食,气嘟嘟的指控:「徐丹丹,妳不疼我了以前妳只给我买东西吃!只担心我有没有吃饭!」

    徐丹颖难得哑口。

    听闻,程寻微抬眼皮,懒懒瞟了程恩渝一眼,她连忙抱着盘中的食物,带着玛莎拉蒂逃亡去了。

    见身旁的女人起身,程寻眼明手快的拉住人,手劲没控制,质问道:「去哪?」

    掐得骨头都痛了,徐丹颖反射性的挣扎,程寻的脣线抿得更深了,却微微鬆了对她的钳制,女人却在这时回握他的手,「你的手指是怎麽回事?怎麽会烫成这样?」

    程寻想抽手,这回轮到徐丹颖不放了。

    他要甩开手太容易了,可是终究太想怪罪她,是她的错,让他无从理智,成了行尸走rou,每每烫一吋指节,盯着被灼开的皮rou,他才能藉由痛感稍微清醒。

    程寻任由女人摩挲已成皱摺的红疤,她一定猜得到这些伤口的来源,她蹙起眉眼,是愧疚之色,也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敛下眼,「抽菸一心二用烫的,不痛。」

    徐丹颖说得对,他捨不得。

    她就是仗着这点,才能知而不返的吧?

    「是吗。」每一道疤痕几乎同样大小,是刻意为之,徐丹颖都能想到他在下手时,竟毫不心软,甚至还有馀力控制精准。「那以后小心点吧。」

    徐丹颖顺着他的话答,似是知道他在想什麽,一併回答:「我没要走,只是去拿点东西给你吃。」

    程寻忽然笑了起来,欢愉的节庆气氛让他的脑门隐隐作痛,他不愿阖眼,就想知道这女人能说出如何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解释前些日子的杳无音讯。

    「以后?还有以后啊?」他呵笑,「所以每回都要让我这样漫无目的的等,把我逼疯,是吗?」

    「我不是故意不联络你,我也知道你在等我主动找你」

    「可是妳没有。」程寻打断。

    见她无话可说,程寻这阵子积压在心底的疑惑、纳闷以及怨恨,全归为心如死灰,他冲口而出:「所以妳现在出现在这是什麽意思?是我活该?还是妳觉得妳还有资格?」

    程寻这人就是这样,不会与人争论得脸红脖子粗,一句话便字字戳中核心,一针见血。他不想浪费时间,然而碰见徐丹颖,同样的事,重蹈复辙。

    是他活该。

    「程寻,我休学了。」

    男人一愣。

    「现在跟着我外婆学习,前阵子都在忙这些事。我有好多事要学,那阵子每天清晨才能睡。外婆不够信任我,我也不愿意交出股权。我们双方僵持了很久,后来我爸出面了。」

    温秦君聘请了律师,温桐似是早有预料,当初做股份移转时,早已做得万无一失,该签印的合约以及生前的遗嘱愿望,甚至是影片,都被徐明远以及她的骨灰坛一同安放在温桐生前的画室。

    律师找不到漏洞,这场官司势必会成为长期抗战,后期只会伤财又伤身,何况以温家的社会地位,之后闹上新闻也只会把当年的丑事抖出来,对谁都没好处。

    律师建议私下调解。

    「我舅舅最近集结其他股东,以及一些饭店业者,想促成内部改革,他觉得温秦君思想太传统,甚至想拓展分店。外婆不同意,我也是,我们有了共识,可是她年纪到了,能做的事有限。她犹豫了很久才答应让我跟着她,但她对我仍有猜忌。」

    程寻对于她这几个月的遭遇全然不知,一时间无从反应,前些日子一颗心还被她钉在死刑台上,仍是无法平復先前的不满。「妳不会告诉我吗?打通电话很难吗?」

    徐丹颖知道,「我怕。」她垂着脑袋,小心翼翼的伸手揪着他的衣襬,却不敢太靠近。「我怕我一找你,听到你的声音,我就会觉得自己委屈,你要是来了,我就想放弃,可是我不能啊。」

    徐林昭过世后,她和徐明远一同回老家,两人无声的整理老人家的遗物。徐丹颖什麽都捨不得丢,握着她的衣物,头一次有了勇气。

    她抬头看着厅前的男人,「我想进外婆的饭店工作。」

    徐明远无话,等着她的下文。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麽做。」徐丹颖第一次对他有所请求,「那间饭店是mama陪着外婆辛苦守下来的我想进去帮外婆。」

    他没有答话,徐丹颖走投无路了。

    「我知道你从小到大就不待见我,我接受。可是爷爷奶奶告诉我,那不是我的错,在我的记忆裡,mama也是这麽对我说。爱我的人,都说那不是我的错。可是直到今天,我从未相信过他们。」

    「如今,他们一个一个的走了,那是不是表示,没有人会原谅我了。」

    她的肯定,令徐明远陷入死绝的沉默。

    徐丹颖仰望着男人,精緻的五官残留着温桐的模样,她还是一样,时间在她身上起不了作用,可是徐明远已经面目全非。

    破晓,地板慢腾腾的爬进一缕晨光,稀释了空气裡的潮湿,远处峰峦叠嶂,噼开了淹过山峰的浓雾。

    半晌,他开口:「没有错的人,不需要被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