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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媳妇上门

    

新媳妇上门



    【Chapitre87   -   Invitée   à      maison】

    沈家的别墅在城西,位置僻静,老砖老瓦老院子,建的有点像东欧街道上那种小楼,外头挺低调,里头一样不少。

    沈铨扶着陆冉下车,沈铭已经站在院门口迎了。陆冉南京见他那会儿,他穿一身史迪仔睡衣,趿拉着拖鞋,现在焕然一新,白衬衫黑西裤穿得人模人样,拉到公司可以直接上岗,身上的黄焖鸡米饭味儿也变成了上档次的LV古龙水。

    可悲的是洒得太多了。陆冉怀孕后鼻子敏感,当场打了个喷嚏。

    沈铭快要在沈铨刀子般的目光下死掉了。

    好凶。

    陆冉拉拉沈铨的袖子,来吃饭的,吓唬小孩子干嘛。

    沈铭醒过来,蹬蹬蹬跑到前头,带两人进客厅:嫂子好。

    话音刚落,一抬头,他妈站面前,训他:我让你穿正式没叫你穿正装,你这个样子去上班吗?还有这香水咋回事?我说了多少遍,叫人要看着对方的眼睛叫,这门框是你嫂子啊?还有,没看到你嫂子手上有茶叶啊,去拎着!

    秦女士一贯威武。

    陆冉和秦琬打了个照面,鼓起勇气,露出八颗牙的标准微笑:阿姨好。

    秦琬见了她,不掩饰眼中的失望,但该做的一样不落,大方道:叫妈就行。

    陆冉:叫不出来怎么办?

    不论是秦女士还是其他人,陆冉都叫不出来,她只有一个妈,在苏州呢。现在觉得外国那套直呼其名的方式有优势了。

    沈铨没理秦琬,携着陆冉上自己房间。陆冉冲那母子俩尴尬地笑了一下,一声不吭地随他上楼。她第一次进面积这么大的现代化住宅,好奇地左看右看,发现房子里的陈设很老气,黑色为主,采光虽好,却端着一股严肃的老干部风格,走廊尽头还挂着一幅六十年代苏联风格的宣传画,让她误以为自己穿越到赶英超美的时代。

    天天住在这栋房子里,难怪搞艺术的林白雀会得抑郁症。

    书房里不会有幅毛主席头像吧陆冉这么想着,跨进一个放置着黑皮沙发的会客室,她以为这是二楼的客厅,但再往前几步就是床铺。

    陆冉感慨:你们家有必要装修得和上世纪宾馆套房一样吗?连盆绿色植物都看不见,糟蹋了朝南方位。

    沈铨关上自己房门,不好看?

    陆冉迟疑了一下,想委婉,还是算了:你房间好丑。

    沈铨:你房间漂亮,你房间没暖气。

    他这个南方人里的叛徒!

    陆冉开始在他房间瞎逛,丑是丑了点,但东西不少,那床还是古董床,黄花梨的,可能是民国时期的木头,躺上去吱呀作响。卧室是旧的,浴室是新的,纯白瓷砖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因为今晚要在这住,放了新浴巾和洗漱用品,和酒店如出一辙。

    她推开一扇小门,里头是二十平米的书房,放着一架白色三角钢琴,许多书,粗粗一数,足有六七百本,两米多高的书架顶上搁着落了灰的地球仪和西洋钟,很长时间没人打理。书桌上摆着一盏蓝色台灯,与其他摆设格格不入,是整座房子看到现在唯一顺眼的东西。她拿起来吹吹灰,灯罩是玻璃做的,上面绘着青翠藤蔓和盛开的白蔷薇,还有一条明黄的月亮船,通电亮起来特别好看。

    这是你mama的东西吗?她直觉这个小台灯不属于沈家。

    我妈在威尼斯穆拉诺买的玻璃罩,图案是自己画的。我离开苏州,只带了这一件。他抚摸着玻璃的流水纹。

    没有带几张画?

    他不能容忍任何我妈留下来的痕迹,画都在苏州。这里原先是个画室,是祖父分给我妈的,她把自己关在里面,一画就是一整天,他们都觉得她疯了。后来我住在这,也画过画,他不喜欢,拿碎纸机碎了。

    沈铨语气平淡,仿佛在叙述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陆冉搂住他的脖子,你是不是一进这栋楼,就感觉全身无力、呼吸不上来、分分钟想报社啊?咱们明天早点起床走。等国内的事情办完,我们把阿尔马蒂的房子好好装一装,天井里种上花草,每个房间都弄个主题,一年四个房间轮流住,好不好?

    他深深嗅着她领口溢出的幽香,身体慢慢滑下来,蹲在地上,侧脸贴住她平坦的小腹。

    太早了,你现在听不到动静。陆冉忍俊不禁。

    沈铨闭目蹭了蹭,固执又认真地对她的肚子说:要乖,以后不许和爸爸抢房间住,听到没有?

    沈铨和陆冉来得早,才四点出头,一小时后沈培才从医院做检查回来,陆冉看到他被护工搀着从林肯车上下来,不由一惊。

    去年圣诞节时见他,这个五十五岁的男人带着年长者特有的和气,精神奕奕,俨然是个电影里的成功企业家,和面前瘦脱了相、头发灰白的老人天差地别。陆冉听说他上个月开会时突发脑溢血,以为他叫自己来沈家吃饭,身体已经大好,看这光景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沈培没看儿子,和蔼地对她笑笑:闺女,又见面了。沈铨肯回家来见我,我可要好好谢谢你。

    陆冉乖巧地叫叔叔,他倒没像秦琬那样让她喊爸,拉着她的手拍了拍,绅士地托着她的胳膊肘往屋里走,步子迈得大,护工忙喊:您慢些!

    陆冉作为一个四肢健全的小辈,哪能让病人做婚礼上她爸做的事,赶紧识相地扶住沈培。

    没事儿。沈培微笑。

    陆冉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在跟沈培往楼梯上走,而且不知不觉已经走了一大半了。

    她一回头,沈铨脸色阴沉得要下雨。

    陆冉:

    小狐狸果然是老狐狸养出来的。

    不就是找她单独谈话嘛,简单点,直接点。

    沈培的书房在三楼,木地板打扫得一尘不染。管家送来茶水,陆冉在袅袅蒸汽后环顾四周,再次对总裁家节省简朴的精神叹为观止,在心里给自己鼓鼓掌她猜对了,书房墙上真的挂着一幅毛主席肖像,就在黑白遗照上头。

    这里可能从沈铨他爷爷那个年代开始就没翻新过,连空调都没有,她坐着的真皮沙发开了几个口子,露出黄色的海绵,米色的靠垫洗得发白。沙发旁有个玻璃陈列柜,每层摆着醒目的勋章盒,正对书桌。这个桌子是房间里最气派的家具,黑沉沉的大块头,摆着老式收音机和几个满当当、插着五星红旗的笔筒,美中不足的是一条桌子腿是重新安上去的。

    这儿简陋,让你见笑了。我父亲从政,退休后脾气越来越硬,不让人动他的东西,等他故去,我也没时间亲自整顿这里,就这么接着用了。沈培啜了口热水,以前沈铨不听话,在学校跟人打架,逃学旷课,我在这儿对着他爷爷的遗像揍他,他不说话,可我知道,如果给他一把刀,他能立马架在我脖子上。等他大了,个子蹿得比我还高,就再也不进来了。他现在也不听话,唯一让我满意的就是没丢沈家的脸,他比我会做生意,也比我会娶媳妇。

    陆冉被夸得脸热,又不知道说什么。

    沈培又道:闺女,沈铨这小子委屈你了,让你吃苦受累,到现在连婚礼都没办,要是我早几天知道你有了身子,肯定要去亲家登门赔个礼。沈铨他太不像话了!

    陆冉想着她妈的话,沈培说得太客气了,这是在拉拢她吧?

    她要是表现得委屈,那就等于当他面骂他儿子,须知儿子这玩意只有当爹娘的能骂;要是表现得一点都不委屈,那她姿态就太低了,未婚先孕发生在老干部家肯定比发生在她家严重。

    于是她避重就轻,做出一副羞涩的模样:我爸妈知道光宙事情多,您日理万机,来之前特地跟我说您刚从医院出来,好好休息才是正经,等沈铨替您忙完这阵子,就一起挑个日子举行婚礼,不急的。沈铨上过我家,我家里人都喜欢他,领证就安心了。

    沈培一叹:亲家体谅。说得对,单位工作多呀,我年轻几岁倒还管得过来,只是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哪里都有毛病,头脑没以前清醒,肝不好,血压高,还不能生气,一生气就连累许多人跑前跑后,来医院看我。唉,我这辈子就仔细教过一个儿子,可他从没把我当成他爸,我真后悔以前那样对他。闺女,你跟他说说,叫他多回家看看我,我老了,干不动了,是时候休息了。

    陆冉觉得自己又上钩了,他目的就是让沈铨老老实实在光宙待着,不要瞎跑。她嘴上应下,心里却想,沈铨反抗了十年,都没让沈培打消继承集团的念头,老爷子脾气真够倔的。沈铨虽然听她的话,可叫他离开星舟,她万万不会做。

    沈培说完了这话,揉揉太阳xue,精神明显放松下来,问了她几句工作生活上的事。陆冉瞧他面色着实不佳,眼圈深陷下去,泛着郁青,挺怕人的,不敢让他多说话耗神,就搜肠刮肚找了个借口下楼去。

    沈培道:咱俩一起下去。你不是带了茶叶吗,待会儿你给我倒杯茶,叫我一声爸,就是我沈家的媳妇了,以后有谁欺负你,沈铨护不住,那就是他窝囊,我如果还没闭眼,必定得给你讨个公道。

    陆冉真有点感动,就立刻轻轻叫了他一声:爸。

    沈培眼角有些湿。

    沈铨从来不会这么叫他,儿媳妇一叫,就好像他也认了自己这个父亲似的。

    猫嘴真欠!没暖气我们南方人不也成功过冬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