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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門故友

    

森門故友



    當晚,大堂深褐色的案上,擱滿紙卷,一張張畫滿複雜的陣式與變化。她低垂著眼,手撫在紙上,若有所思。

    依她要求,這日堂上只有秦瀟、洛青、辰昕、夜闌和羽竹。

    半晌,她向夜闌和羽竹開口道:「這些,是天門陣法。」

    先前,她協助夜闌破陣,僅破對方陣式,從未給夜闌這等攻勢。夜闌取過一張瞧著,他一向以自家陣法與地門角力,天門陣法看上去,更精準地踩著地門弱點。笑道:「有這等東西不早拿出來。」

    星寧夕冷淡淡地道:「自是不想讓你知道。」

    「是是。」夜闌淨愛惹她,笑道:「陣法為各家武派核心,非不得已,自是不能讓我知道。」說著,又將陣法遞給羽竹,羽竹瞧著,眼神發亮,讚道:「精妙。」

    「常用的陣式地門熟知,這些,是七道核心陣式。每種再有七種變化。我不能畫下來,等等取石為諸位說明。」

    天門迎敵,不過掌式、劍式、內功、陣法與咒術。她既將核心陣法都交上了,當是萬分認真。夜闌也不禁歛了神色,微點了頭。

    星寧夕接著又如此這般分說了入山之法,不乏玄虛咒術與門內暗門。她數度提及森門,將他們劃為戰友。

    秦瀟聽著,始終淡淡不發話,她那心意是堅定了些,押在森門不能自主的意志,是險步;她不設陷阱,不安圈套,只讓洛青青林軍同她相敵地門,亦是實打實的硬招。然她這麼揀了個人作陪,有些意思。

    擱了掌間思量的杯盞,他只補了句:「索倫尤善興風作浪,我要違妳心意帶上五妹,她與我和夜闌都有默契,對索倫陣式亦有涉略,三方擺陣,更妥當些。」

    星寧夕聽了,淡淡應道:「蕭堂主若肯,我並無定見。」

    她拾起桌上幾塊卵石,擺起陣式,眼神不喜不憂,比平常似又靜寂了三分,憶起了故人。

    木葉森森的森門林,鳥聲吱吱啁啾,鳴亂了一林寧靜。

    「暮櫻,別睡了,起來。」她急步奔跑繞過林間錯落的枝藤,繞過一蓬蓬穹頂素帳,朝一棵特壯碩的樟木上喊著。

    一飛身,躍了上樹,她在女子身旁輕落坐了下來。

    女子年同星寧夕,頸上刺著森門徽飾,一身湖水般藍綠的衣衫雅致清麗,長髮以乾透的細藤纏繞,在身後編成了長辮。她仰躺在枝幹間,模糊半醒,揉著眼睛。

    暮櫻,乃森門主暮岩的meimei,分在森支習武善戰,她個子嬌小,卻俐落靈活,又因一身暮家仙質,善聆萬物之音。

    「我喜歡上了人。」星寧夕悄聲在她耳邊道著。

    嗯?暮櫻一雙靈動圓潤的眼睛霎時睜得老大,還一個翻身沒穩,險些從枝幹上摔下去。星寧夕趕緊扶住了她。

    「什麼!」暮櫻醒了醒神,只彷彿一陣晴天霹靂。「妳說的可是上次拐了阿雪的地門人?我不是告訴妳當離他遠一些,妳還去見他?妳剛說說說什麼,妳喜歡他?」

    暮櫻連珠炮似的逼問,星寧夕連忙將她輕搖了搖:「小聲點,小聲點。」她看著暮櫻,笑道:「總算醒啦。我都上完早武堂了,妳還在睡。真羨慕妳啊。」

    「早就醒了。」暮櫻一邊梳理著髮,一邊咕噥道:「剛不過在這樹上,吹吹風,太過舒服就打了個盹。欸?妳別說往別處去。妳喜歡那個地門人?他可知道?」

    星寧夕微點了頭,垂下了眼道:「是他看著我的眼睛,替我說出來的。」

    暮櫻一楞,有這等異能難道是他?「那他,可還有說什麼?」

    星寧夕頭低了更低,一張臉蘋果似的紅了。「他說他也喜歡我。」

    「完了完了完了,暮岩完了。」

    暮岩?星寧夕一楞,勉強笑了笑:「妳這三個完了給我也罷,」

    「寧夕,」暮櫻莫可奈何道:「妳也知道我哥那死性子,他既說愛妳,死活便是愛妳。他水裡來火裡去拚死拚活煉那蒼枎大刀敵傾天劍,本是為了妳。他說,縱然森門立過不碰那劍的死咒,只要毀了劍,你們還是有活路的,他。」

    「行了行了。」星寧夕別過眼,連忙道:「我每次來妳要花一半時間說他好話,這般是害了他,又我這要接君主的人,對別人萬不該生出半點非分之想。」

    暮櫻擺著臉,歪著頭看她。

    星寧夕輕輕一嘆,「如果說不生就不生,那便好了。」

    「你要和他私逃?」

    暮櫻一雙眼又睜得老大。「就說那地門主擅長拐騙,讓你未與我商量就給了他雪狐,後來拐了你的心,現在連人都要拐出岱山門。」

    她與暮櫻併坐在天河水畔,眼裡閃著光。她賠了一笑,好聲好氣道:「這回不是先同妳商量了麼?我們若是不逃,還能有什麼未來。」

    暮櫻忍不住皺起了眉:「他真肯?」那巖靖峰的父親怎麼死的,門內怕是無人不知,樊姝簡直把畢生的仇恨與期望都加在他身上了。

    星寧夕一雙頰又宛若霓霞似的。「是他說讓花只是花。」

    「不切實際的話術妳倒聽得認真,要是失敗了,妳爹會打死妳的。要成功了,這路,有去無回,為了他,值得?」

    星寧夕一雙眼仍是光芒熠熠,輕點了點頭。

    唉唉唉。暮櫻左嘆又嘆,睨了一眼,終是道:「那麼最近,妳別再和他見面了,讓文恆師兄鬆一鬆,以為你們分開了。有什麼要事差隻山鳥來,我替妳傳。不要寫成字條,免得落了。我去我哥哥帳裡翻翻,把森門林所有暗道都偷出來。」

    星寧夕一聽,只覺得不妥。「暮櫻,這事不好讓岩師兄知道。」

    「放心,我自會小心。」暮櫻一派自信。

    「寧夕。」

    正說著,沉沉聲音響在後頭,聽來有些顫抖。兩人急轉過頭,只見著墨綠衫袍,褲裝玄靴的暮岩緩走了上來。他的眉歛得死緊,一雙收不住的急切眼神,含了些怒火:「妳要和他走?」

    暮櫻憤然直指暮岩鼻子,慍道:「哥,你怎能偷聽。」

    「偷聽?」暮岩生硬一笑,冷道:「妳當這河畔是妳帳裡麼?這等大事,隨意就講,這水面之風吹得特遠,搞不好早讓別人聽見了。」

    「偷聽就偷聽。」暮櫻瞪了他一眼:「少賴給什麼風啊水的。這忙你幫不幫。」

    「不幫。」暮岩臉色一沉,痛道:「寧夕他那人心思剖測,不可能走的。我對妳的心意,歛著勒著,護著養著。不知何起,也不知所往。但,只要妳一句話,再難,我都能做。妳。」

    「哥,那便把圖交上來。」暮櫻煞有介事地說著。「否則寧夕死路一條。」

    「不用了。」星寧夕低下了頭,輕輕道了聲:「總還有法子。」

    暮岩一雙眼倏然收了火光,寂寥得有些傷神。他緊握著拳,半晌,模糊說了聲「我知道了。」黯然轉身而去。

    過了幾日,暮櫻不偷不搶,拿到了森門林完完整整的地貌圖,仔細標上了所有暗道。

    他們如今,可都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