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記號
第七十二章 記號
縣城裡有一座月老廟,看起來破破爛爛,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年曆史,裡面的很多雕塑都沒了頭,但是院中有一顆大榕樹,有幾百歲,氣根垂下來,獨木成林,看起來仙氣十足,彷彿成了精一般。枝枝杈杈上都掛滿了善男信女綁上去的紅繩,有些紅布條還寫了名字。 李赦容說的那個老婆婆,大約快九十歲,脊背佝僂,但是耳聰目明,手腳也很利索,她的頭髮特別好,雖然全白了,但是又長又順,在背後梳了一條長長的辮子。新九覺得好奇,就問,很少看到老婆婆梳這樣的長辮子。 李赦容道: 我爸說了,這叫自梳女,就是從年輕的時候起,發誓了終生不嫁,自力更生的舊社會的女人。聽說她以前有好幾個姐妹,在鄉下合住一個大屋,其他姐妹陸續都去世了,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呃,那我們還找她穿珍珠,吉利嗎?這可是我們的定情信物哎。 新九道。他覺得陸塘這個地方莫名其妙,一座求姻緣的廟,竟然有一個終身不嫁的老婆婆穿手串。 哎,你不能這麼想,你看所有的廟裡都是出家人,出家人看破紅塵,什麼都沒有,但是人們還是來來往往地求這求那啊,我覺得不衝突嘛,一個人一輩子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麼,這是很可貴的事情,我倒覺得那個老婆婆一定懂很多。 李赦容道。 這一番話說得新九心服口服,新九摸了摸她的頭, 你放心,我說過一輩子對你好,一定算數,你可別一天天地見了世面,就生出些奇奇怪怪的念頭。 二人手牽著手,來到了紅漆斑駁的月老廟,烈日下,一個老婆婆擺了個小攤子在樹下,她戴著一副老花眼鏡,正聚精會神地在給一些圓圓的菩提子打孔,看起來一點也不像九十歲的人。 李赦容小心翼翼地走近,喊了聲: 阿婆。 老婆婆聽見聲音,抬起頭來,見到是一個漂亮的小姑娘,和一個臉上有疤的男子手牽著手站在一起,起初有些吃驚,擔心地看著他們,仔細觀察了一番疤面男子,見他眼神和善,把女孩兒的手牽得緊緊,整個身子都傾斜向女孩兒,是一種下意識的保護姿態,便緩和了表情,微微朝新九點了點頭,這才慈眉善目地看向李赦容: 小姑娘,來拜月老呀?要不要買條紅繩? 李赦容看著她就覺得親切,她很小的時候祖輩就都去世了,並沒有像其他小朋友一樣,有大量和外婆,奶奶相處地經歷。李赦容從口袋裡拿出那個不規則的美麗珍珠,用手捧著,遞到了老婆婆面前: 阿婆。我們想用這個珍珠做一條項鍊,可不可以請您打個孔,再串一條紅繩呀? 老婆婆接過珍珠,仔細看了看,臉上露出了讚歎的表情,連聲說好,便利索地打了個孔,又挑了一條極細極細的紅繩,穿了過去,她示意新九來戴項鍊,新九意會,臉上不住地笑,抓起紅繩的兩頭,繞過李赦容細嫩白皙的脖頸,在她脖子後面打了個結。 我打了個死結,解不開的。你這輩子,都是我的人了。 李赦容抬起頭看著他,他站在紅繩飄舞的榕樹下,眼睛裡有一團火,看起來像畫一樣俊美,不似真人,李赦容看得痴了,風將榕樹枝葉和紅繩吹得搖擺,彷彿冥冥之中有上天見證了這一切,她忽然雙眼發酸,不管不顧地摟住了他,將臉埋進了他的胸膛裡,隔著薄薄的襯衣,她能感覺到他身上一道一道的疤,她心痛地伸手在他背上撫摸,如果能把這些傷疤都抹平,該多好? 老婆婆面帶微笑地看著二人,臉上充滿了慈愛。新九也是父母死得早,沒有什麼家庭的溫暖,他忍不住對那老婆婆說: 阿婆,其實,我們就快要擺酒結婚了。您,您能不能祝福一下我們。我家人都不在了,我沒有長輩了。 老婆婆站了起來,雖然身子佝僂,但是一雙眼睛非常明亮,她朝兩個人招招手, 過來,讓阿婆好好看看你們。 老婆婆先仔細看了看新九,拍了拍他的胳膊: 這孩子吃了不少苦。 接著她又仔仔細細看了看李赦容,可她的目光停留得更久,彷彿要從裡到外把李赦容看透,良久,她得目光充滿了擔心: 孩子,你不太好,你發生什麼事了?遇到什麼壞人了?跟阿婆說說。 李赦容心中咯噔一聲,她最不願意回想得事情又闖入了腦海,她整個人晃了兩晃,腳下站不穩,幾乎跌坐在地,又被新九一把扶住。新九忙道: 阿婆,她不想說,已經過去了,她想忘掉。 那老婆婆卻非常擔心: 不,這件事還沒過去,她身上,還是有記號。 記號? 新九和李赦容雙雙不解。 孩子,你不想說,阿婆也不問了,但是,曾經有人施邪法給你做了記號,你走到哪裡,他都能找到你,這個邪術現在已經很少人會了!阿婆很擔心你,阿婆有一個好姐妹,她或許有辦法幫你。 那老婆婆說得無比認真,完全不似信口開河。 這麼讓人丈二摸不著頭腦的一番話,原本李赦容根本反應不過來,但是,她忽然想起幾個月前李柏薪種種性情大變的反常舉動,無論她怎麼躲,李柏薪似乎都長了一雙通天的眼,能知道她在哪裡 難道,是這件事?說起李柏薪,李赦容至今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錯過了什麼,怎麼他忽然間就變成那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