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
卑微
夏日的午后,炎热寂静,偶尔有风,院子里的香樟树簌簌作响,宽敞明亮的房间里,苏叶看着手中的化验单,眼神空洞无神。 外面的天气那么热,她却止不住心中的股股冷意,捏着那张薄薄纸张的手指冰冷发白。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对不起,你拨打的号码,无人接听自动挂断后,她重复地拨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还是无人接听。 木木地看着长时间无cao作,自动黑屏的手机,黑黝黝的镜面上,模糊投影出一张麻木无神的面孔。 喵~柔软毛绒的小身子蹭着脚踝,传来了一丝温暖,苏叶低头看着脚下的小猫咪。 白色的小小一团,暖呼呼的。 像是知道主人心情不好,小奶猫两只前爪勾在苏叶的裤子上,仰着小脑袋,冲着她喵喵喵地撒娇。 伸手抱起它,苏叶站起来走到窗边处,不知不觉,外面原本明亮的天空已经黑沉了下来,沈家住的别墅区,地方空旷,最近相邻的人家都在几百米处。 远处的路灯陆续亮了起来,昏黄昏黄的一小盏,像星星之火,把目光从路灯上收了回来,她又拨打了一遍电话。 这次电话通了。 今天大暑,你回来吗。苏叶语调平缓,声音与平常无异,只是眼眶红了。 电话那头,人声吵杂,隔着电话线,她也听出对方的不耐烦,有事吗,我在忙。 无名指上的戒指简单朴素,苏叶手掌握紧,指甲扣着掌心的嫩rou,压制着情绪,晚上回来吃饭吗,方婶煮了很多菜,你好久没回家吃过饭了。 说话间,眼泪还是控制不住落了下来,一滴一滴地打湿小猫咪的毛发。 毛湿了,小奶猫有些不舒服地轻哼几下,但却很通人性地没有叫唤。 沈河觉得今天的苏叶有些怪怪的,一起生活了十二年,这种类似于询问行踪,查岗的行为她从来没有做过,捂着手机隔音,他问道,你怎么了。 苏叶没有回答,只是很认真地再次重复了刚才的话:回来吃饭吗,今天大暑,家里买了好些莲子,你回来我煮给你吃。 每年大暑的时候,也是她农历的生日,曾经,他们相互依偎着,喝着莲子汤,沈河对苏叶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莲子,怜子,苏叶,我会对你好的。 后来,这些他都忘了。 对面的女子投来了询问的目光,苏叶这种无事找事的话语让沈河有点烦,无声地对着女子动嘴唇说了句无事后,他对着电话说,我这边还有事,你想吃,让方婶给你煮,自己就别动手了,乖,不聊了。 未待对面回应,沈河就挂了电话。 嘟嘟嘟,忙音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房间内,清晰得可怕,苏叶抵着额头在窗户上,腹部的疼痛让她弓弯着背,汗水淋漓湿透了衬衫,然而,身体上的难受还抵不过心脏处疼痛的万分之一。 慢慢地滑坐在地上,苏叶屈膝埋头,双手抱着膝盖,将自己包裹在小小的安全区里。 电话那头熙熙攘攘的笑声、说话声,女人的温软蜜语,他怎么可能是在忙呢。 沈河只是不再喜欢她了。 三年前,沈河对她的态度就变了,把沈河当成心尖尖上的人,爱他如命的苏叶怎么可能会没有感觉。 只是先爱上者卑微。 她不敢问,不敢揭穿,她怕一开口,两人连表面上的和平都维持不住,只能一直自欺欺人地假装自己不知道,假装一切都如同过去九年一样,大家都没变,沈河喜欢她,而她深爱着沈河。 苏叶是个孤儿,十岁那年,沈爷爷将她从孤儿院带到了沈家,那时候,沈河十三岁。 踏入沈家那一刻,门口处白衣黑发的少年向她伸出了手,如同黑暗中的一抹阳光,那一年,苏叶第一次感受到了温暖。 苏叶十九岁时,按照沈爷爷的遗嘱,他们订婚了,那年,沈河二十二岁,曾经温暖的少年成长成了冷酷的男人。 而她,也失去了她的阳光。 苏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走到现在这么的一步,明明他们曾经那么的相爱,沈爷爷去世后,最艰难的那几年,他们都扶持着走过来了啊。 没有开灯的房间,黑漆漆的一片,小小的人儿保持着之前屈膝的姿势,一动不动。 苏小姐,莲子汤好了,你是要在房间吃,还是下楼吃。房门外,方婶的声音响起。 房间里的人儿动了动,良久就回答,方婶,我在房间吃,麻烦你了。 方婶很快就将莲子汤端了上来,在她走后,苏叶坐在桌子上,煮好的莲子汤散发着白气,她看着雾气缭绕,一动不动。 以前的九年,喝莲子汤时,她身边总会有另外一个人在,挑着不喜欢吃的红枣,孩子气地哄着让她吃,然后又耍赖地说她抢了他的东西,逮住她要亲吻,每次喝完莲子汤后,饭桌上总是一片狼藉。 那时候的沈河,孩子气,霸道,还,宠着她。 眼泪滴答在桌子上,苏叶拿起汤勺,一口一口地喝着碗中的莲子汤,晒干的莲子没有除心,连带着汤水都发苦。 嗜甜如命,一点苦都难以接受的苏叶却全然不顾,直接把那汤水全部喝完,连同发苦的莲子。 如若我未曾接触过阳光,我不会如此恐惧黑暗,如果没有接受过沈河带来的温暖,苏叶是不是不会执着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