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路

    

拦路



    湖畔杨柳生新叶,湖面暖阳粼粼,就连微风吹过也带着几分桃花香。

    万平六年春,是难得的好景色。

    郡主,您真的该去书院了,要是那群夫子们同世子告状,郡主可又得挨训了。

    竹影万般焦急踱步在女子身侧,只差在刚长出来不多的浅浅草地上跺出个洞来了,恨不得自己能替她去书院里点个到。

    明萝却依旧不动声色地躺在草上,支起一条腿晃晃悠悠地,嘴里哼着些江南小调。

    天高皇帝远,他哪里管得着我?

    才到杭州的头一月就开了春,那不得好好享受,这怎么能怪她。

    北疆的战事打得吃紧,明萝是不愿意在这时候离开的,她本就极善骑射,早两年前就有了一支自己的轻骑,只是拗不过燕王父子,还是被送到了杭州的同章书院,天天过得那叫一个清心寡欲。

    她也并非是不学无术,相反,在北疆的那几年,燕王父子待她如己出,不论是骑射兵法还是诗书策论的,都是倾囊相授。因着燕王膝下只一世子,再者军中少有女性长辈,明萝便被当成男子一般教导。在北疆时多的是糙老爷们儿,她的一言一行倒也不甚起眼,只是到了江南,在那群文弱书生和世家小姐的相称下,倒显得她异类了。

    竹影,明萝突然唤她,今日可是初七?

    本也在明萝身旁躺下的竹影也猛地直起身来,初七!

    明萝忙起身,也顾不得身上沾满了草屑,急匆匆就要往院外走。

    她从北疆来得突然,什么兵器也没顾上带,只随身带了把短刀,唤做蝉霓,满紫刀柄镶玉蝉,是她父亲为她寻人打造的出生礼。只是短刀用于防身最佳,平日里难免疏于武艺。她才到杭州便寻了一位锻刀师,只是那人每月初七才肯开门迎客。

    已是未时了,明萝心里只道若是不遇上什么难缠的夫子拦路,定是来得及的。

    鹊鸟停枝头,明萝伛着身子穿过影壁,正作势要翻过去

    现下是岑夫子的理学。

    一道不疾不徐的声音自明萝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一如往日般的朗润清冷,却也难掩几分少年气,似山间碧水,林下听松。

    明萝实在不愿转过身去,只得咬牙切齿地对着墙。

    她才在同章书院短短一月,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被这李家小子寻麻烦。

    李家同燕王有些姻亲,本就私交甚密,加上她来了杭州后,书信往来更是频繁。李崇让又总摆出一副小夫子的作态,不知道的以为他是奉了谁的旨一般。

    李崇让见状便又缓缓道,郡主不如同我一起去讲堂,想来讲学还未结束。

    她实在气急,狠狠转头看向他。上次她不过是想在那老槐下埋一坛杏花酒,怪她运气差,被这厮给瞧见了,好说歹说才说动他莫要声张。

    李崇让就端端正正立在她身前,倒也不惧明萝那像是要吃人般的神色。他少有才名,又出身大儒世家,年幼时因一篇论北伐就声名鹊起后,他倒是难得的不矜傲。

    可他越是这般不动如山的,明萝就越是生气。

    他对上明萝时总这般不卑不亢的,倒让她无计可施了。

    明萝比他矮上一头,只得微仰着头瞪他。少女稚气未脱的娇憨和在疆场上养出来的英气在她身上毫不突兀,是这江南独一份的灵动。

    她适才注意到李崇让怀中捧着一叠簿子,想来又是帮着哪位夫子修书了。

    明萝灵光一动,身子往前凑近,狡黠道,要我去听学可以,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李崇让知道她定是想到了什么鬼点子,只是少女靠近时随着暖风携来的馨香,让他愣了一下。

    你说。

    前些日子多谢你帮我瞒下了我埋酒的事,今日邀你同我去那老槐下共饮几杯,还望李家哥哥赏脸呢。

    她这声李家哥哥唤得是娇娇软软,映着她笑眯眯的眼。

    好。

    她只道今日的李崇让怎这般好说话,却不知他波澜不惊的眉眼下心潮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