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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废物

    

四、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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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钱,简单来说就是掩盖犯罪收入,把不合法的黑钱洗成合法收入。

    国外有些黑道就靠这个赚钱,业务没熟练之前,他们主要是委托第三方地下钱庄,也就是大老板那边做这个,但这是要抽成的,四号后来试着自己弄过几次,为这个开了家公司,发现虽然麻烦,弄起来反倒更安全。

    转移非法收入,原理说起来其实不复杂,就是把原本不该产生的收入塞进账目里,比如开一家年年亏损的公司,再把账目做成好像盈利很多的样子上报缴税;或者通过跨国交易储存赃款,然而真上手cao作起来,不仅做账阶段非常麻烦,转账过程也很容易被发现。

    好在卢思明有点专业背景,花炀在与找到搭档之前也做过类似的事,两人合作多了渐渐熟练,倒没出岔子。

    这些事赵以慕都懒得管。她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放火伤人的事擅长,经济犯罪就算了吧。况且但凡她掺和进去,四号就要用杀人的眼神瞪她,在一边时有时无地冷笑两声。

    她担心自己到时看他不顺眼,一不小心把人弄死。

    花炀和四号饭后便一起走了,安全屋只剩她一个。

    赵以慕实在无聊,洗了澡躺在沙发上无所事事玩了会儿单机游戏,觉得确实浪费时间,想起方才有关工作的话题,便干脆起身穿衣,打算去曼和练练枪。

    曼和是她工作的地方,是个高端会所,对外声称是私人俱乐部,只有位高权重的上流人士才有资格进入实际上所谓的上流人士仅限大老板和她那些熟知内情的朋友。

    她是大老板手下用得最顺手的罪犯,多少有点特权,把易乐斐带进去轻而易举。

    曼和地处郊区,距离他们市中心的房子相当远这是理所应当的,毕竟建这地方的初衷不是盈利,越少人知道越好。但为了应对可能的检查,该有的设施却都有,包括健身器材、练枪靶场,使用者实际上是伪装做保安与侍应生的「工作人员」。

    赵以慕坐在出租车后座托腮看手机。

    反光屏显示司机一直在看她,视线集中在大腿和胸部。

    她穿得太少了。

    不是夏天正常的少,而是性暗示浓重的意味,粉头发和夸张的金色耳环已经够显眼了,她还偏偏穿着露出肩背、开叉高到大腿的吊带裙。身上除了手机,就只背着小小的斜挎包,走路时裙袂翻飞,几乎什么都挡不住。

    一般人穿成这样根本不敢出门,心理那一关就过不去。

    司机猜测她是个网红或者外围?之类的。

    再一看导航显示的目的地:曼和私人会所。

    连猜的工夫都省了。

    快到晚上,确实是这类人上班的时间。这么一想,他心里不自觉带了点轻蔑,尽管没有表现出来,视线却有些居高临下了。

    二维码在椅背上。他停下车说,到了,是这吧?曼和。

    后座一直托腮盯着手机的粉发女人抬起头,隔着后视镜与他对上视线,友善地笑了一下。

    她笑起来相当明媚乖巧,眼睛弯弯,粉唇轻抿,像个没出社会的学生,神色几近天真。

    是呀,但我付现金,师傅。

    司机陈德飞握着方向盘的手抖了一下。

    她长得很漂亮,这是远远看着就意识到的事,他不至于现在才发现。但直到确确实实对视上,惊艳之外的某种预感才突然从心头闪过。

    他感觉自己见过这张脸。

    按理来说,这种长相的女人,哪怕只是见过一面,他也不可能忘。

    赵以慕把现金递给他:您点一下,没问题我就走了哦?

    啊,没,没问题。那叠钱有零有整,一眼就能看出金额。

    陈德飞接了钱,混乱地盯着她看,女人全程似乎都没发现,轻快地哼着歌,收好钱包,拉开车门走下去。

    天色渐晚,室外天幕昏暗,别墅于郊区树木间安静矗立,蓝色的欧式尖顶更高出树木一截。

    白裙粉发的背影踩着舞蹈般的轻盈步子,快活而自如地、走向通往别墅的林荫小道。

    夜幕将人影鲜明勾勒。

    司机愣愣地看了半晌,直到背影没入树林深处,才突然猛地直起腰:我cao!这不是纪淮他

    他连忙掏出手机拨电话。

    那头的人大概刚巧在看手机,一秒就接了:喂?谁、啊正、忙着、唔

    别喝了!纪哥,你知道我看见谁了吗?!

    嗯?什啊?纪淮喝得醉醺醺,撑在酒吧洗手台,呼吸沉重得像随时将要晕倒,谁啊?

    就是、你那个,那个捡回来的陈德飞卡壳了,那小姑娘!

    那边纪淮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像是呛着了,再说话时声音哑得厉害:你说看见谁了?

    就那小姑娘啊!你妹!不是一直叫我们打听吗!陈德飞兴奋起来,我一开始还没认出来呢!她那时候总低着头,和谁说话都板着脸没个表情,现在倒是会笑了,笑得可自然了!

    这话说的,好像她挺艰难才复健成功一样。

    纪淮抬头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酒精作用天旋地转,蓝紫灯光迷幻,色调叫人分不清是不是在做梦。

    他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扑了两把水,酒精灼得guntang的脸终于被冰凉冷水降温,找回丝丝理智。

    以慕她没事。你在哪?

    陈德飞尴尬地停下了。

    纪淮:怎、咳咳,怎么了?

    在C市,陈德飞吞吞吐吐,郊区这边有家店子。

    ?纪淮没听出来,以慕呢?

    她我也不知道,她可能去工作吧对了纪哥,之前你不是说你们惹到人了吗,当时欠了那么多钱,你怎么还的啊?

    我不又是一阵沉重的呼吸声,纪淮眼前阵阵发黑,困倦与反胃一同涌上来,在胸口汇聚成痛苦的灼烧,他费力地打起精神,勉强继续下去,我不知道,以慕要我别管。

    赵以慕什么都不对他说。那孩子稍微长大的时候就非常聪明,周围的人都说他从泥堆里捡了个金蛋,和贫民窟格格不入。

    她不是天生贵气、大概不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她只是聪明。

    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好像能看透一切。

    纪淮想过要让她回归正常生活,但她是被捡回来,根本没户口,去警局上报也找不到亲人。警局负责的女警认真尽责,说她这样的情况最好去福利院,连手续都帮忙办好了,是她自己从院里跑出来,不接受收养,非要和他住一起。

    可纪淮就没比她大几岁,自己都活不下去,哪来的精力养孩子?

    况且后来、稍微长大之后

    电话那头陈德飞停了很久,好像在犹豫什么。

    纪淮使劲压着胸口才没吐出来。

    有什么不能告诉他的?他现在烂成这幅样子,还有什么事接受不了?

    纪哥,我说了你别激动啊,陈德飞说,她是去一家私人会所。我也不知道是去玩还是工作,这个事不太好说对吧,也有可能只是路过

    纪淮分外安静地站在洗手台前。

    镜中青年醉醺醺撑着手,低着头,打湿发梢滴落水珠,一滴一滴落进水痕斑驳的白石台。

    被酒精侵蚀的大脑花了大概半分钟才反应过来。

    工作

    他呢喃着,胸口烧得越来越厉害,原来是我还以为

    他以为什么?他早就猜过。

    他欠的钱太多了,常人一辈子都还不完。

    赵以慕一个小姑娘,就算再厉害再聪明,怎么可能短短几年就把钱还干净?她做得必然是犯法的事。

    白家不干净,他早知道这个。但是,他以为,至少

    不,这么一想,以慕的确从来没对他掩饰身上的痕迹。他们见面不多,赵以慕总说自己工作忙,为数不多的见面,偶尔做的那几次,她身上都有很多伤痕。

    他不确定那是不是性虐待的痕迹。

    电话那头还在说话,纪淮喝得确实太多,眼前天旋地转,实在看不清东西,手机从掌心滑落,扑通砸进水池。

    这次以慕会来吗?

    他按着胸口,终于抑制不住反胃,捂着喉咙吐了。

    她又要来替他收拾烂摊子。

    这样一想,胸口几乎涌上扭曲的期待。

    以慕不会丢下他的。

    纪哥?纪哥?你没事吧?

    怎么一下变得全是杂音啊?!陈德飞紧张兮兮地喊人,结果只听见流动的水声。

    别是掉进水里了。纪淮那人吊儿郎当,确实做得出来。

    这兄妹俩怎么一个赛一个不着调啊?

    陈德飞心里抱怨,不无恶意地想,纪淮他妹哪怕真去做外围,那也都是他自己做得孽。要死要活给谁看?这么几年把钱还了,谁不知道她干的什么?

    纪淮命好,捡了个摇钱树在家,欠了一亿都能还上,可那摇钱树自己愿意吗?

    过了很久,他都想着要挂断了,电话那头才传来破水声,有人隔着很远的距离,轻轻问:

    我确实是个废物,是不是?

    陈德飞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好在纪淮也没有非要得到答案的意思,他只是机械地笑了笑,说:定位发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