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二)
漩涡(二)
第二天中午,俞欢打电话跟父亲通了个气,下班后便直接去往父母的住处。进门时只看到父母二人坐在客厅里,电视上正播放着本地新闻。 邹明还没来? 是啊,你催下看看,俞父端起杯子啜了一口茶,刚打他电话也没打通。 俞欢躬下身换鞋,含混应道:等会儿再说吧。 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妈昨天回来也没说明白,邹明怎么欠了这么多钱?是不是弄错了?你就一点儿都不知道? 等他来跟你们解释吧。 俞母原本忙活着将一件旧衣裁剪成抹布,听到俞欢的话后,啪地把手里的剪子拍到桌上:她知道什么?她心里还有自己那个家吗?心都不晓得野到哪儿去了! 俞欢没吱声,搬了把椅子坐到茶几边。沙发很大,却没有她的位置,从前住着的房间自她结婚后变为堆放杂物的客房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成了这座房子的客人,一个不受欢迎的客人。 你说说,我都跟她讲了多少遍了?不要想东想西,踏踏实实过日子,经营好自己的小家,她全当耳旁风!要是她听我的,会搞成今天这个样子?现在好了,欠上一屁股债,家也快散了! 是,都怪我,她想笑,又不知为何而笑,邹明欠钱怪我,生不出孩子怪我,日子过不下去了也怪我,都是我的错,行了吧。 母亲大怒:怎么,难道我说的有错?俞欢,你在外面鬼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已经成家了啊?你还有点廉耻吗? 行了行了,少说两句吧。俞父开口劝道。 我怎么就不能说了?你问问你女儿,她之前过得够好了吧,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非得弄成现在这样? 好啦,你小点声吧,俞父关了电视,清了清嗓子,邹明的这个事等他来了再说,他平时做事也挺稳重的,这次啊,八成是有什么误会。 俞欢低头不语,抠着左手食指上新长出的倒刺。 你妈语气冲了点,但也是为你好。 俞母重新拿起剪刀,狠剜了女儿一眼:为她好,你看她那样,像领情的吗? 唉,行了,俞父拍了下妻子的胳膊,又转向俞欢,你也知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在外面的那些那些事如果传出去了,你一个女孩子以后怎么做人?不说这个了,就说你结婚才一年就离,你让亲戚朋友们怎么看你?你让我们的脸往哪儿放? 她略一用力,生生撕下了指上的倒刺,殷红的血珠从伤口处冒了出来。 两个人在一起生活肯定有摩擦,是需要磨合的,我和你妈不也吵吵闹闹过了这么多年吗?大家都是这么走过来的,你连这点耐心都没有?你妈说得对,比起别人你过得已经够好了。邹明一看就是个过日子的人,你怎么就学不会知足呢? 是吗?是她太不知足了吗? 每个人都在质问她,好像一本结婚证已经让她揽尽了好处,占尽了便宜。所以她从这段婚姻里得到了什么呢?钱吗?可笑,婚房共同出资,丈夫工资隐形。爱吗?抱歉,爱是天真,爱是荒唐,爱是奢侈品。那性呢?嘘,性是不可说。 对她来说,她的婚姻是一场合法的强暴身体上的和精神上的。而她则像大多数受害者一样,被羞耻感堵住了嘴巴。 我也不多说了,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听点话,啊。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俞欢感觉到自己的嘴角被脸部肌rou牵拉着往上走,那一定是个很丑的笑容,你们只想要一个听话的女儿,至于我的想法、我的感受,全都不重要。 你俞父愣住了。 包里面手机响了,她以为是邹明打来的,掏出来直接按了免提扔到茶几上。哪知手机里传来一个陌生粗哑的男声:俞欢是吧?你老公邹明打算什么时候还钱啊? 客厅里的三个人面面相觑:昨天你们不是说了再给三天时间吗? 什么三天,拖了几个月了,次次都说过几天一定还,现在倒好,直接和他那骗子妈躲得没影儿了。我也不想打扰你,但四十二万也不是个小数目,说不还就不还的,对吧。 俞欢又惊又怒:四十二万?不是三十万吗? 三十?你老公怕是四处借钱借得自己都记不清了吧?男人的语气变得不善起来,我告诉你,要是他再不还钱,我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你找我有什么用!她吼完便挂了电话,屋里登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墙上的时钟已指向七点,她大口喘着气,复又抓起手机拨了邹明的号码。 然而那头只有一个机械的女声回应她的愤怒: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 她把手机递到父母跟前,冷笑着说:看看,你们的好女婿。 写这章时我也在想,婚姻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家应该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每次写完这种对话特别多的章节,我都会声情并茂地读一下,感觉自己演技炸裂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