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流离
06.流离
蒋惜被吻得七荤八素,到这时却仍能保持理智,她攀紧林嘉迟的脖颈,拼力挣脱他的攻势,朝他无辜眨眨眼睛,到此为止。 说完,她用力推开林嘉迟的身子,起身从地毯上一件件拾起自己的衣服穿好。 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此刻已是凌晨两点多,外面夜色正酣。 回医院。蒋惜将头发从T恤里弄出来,边拉着裤子拉链,边回答一脸懵的林嘉迟。 你现在回去也没法进门呀。 没关系,再过一会儿早餐店就出摊了,我可以等。衣服穿好,一切就绪。 可你...... 我走啦。蒋惜笑着打断他,不由分说拉开门离开了。 林嘉迟倚在床头,人彻底呆在原地。不知怎的,他竟是产生了一种被人嫖完,对方提上裤子就走的错觉。 有没有搞错?到底谁是金主啊。 下床穿好衣服,拾起车钥匙紧跟出去,满大街找人的时候,林嘉迟还在不停问自己这个问题。 蒋惜不知是走了哪条小路,导致林嘉迟起初完全寻不到她的踪影,电话也处于关机状态,正当他开始着急的时候,女孩孤零零的身影总算出现在了小巷尽头。 路灯暖黄色的光晕洒在灌木丛上,落在蒋惜的发丝之上,将它们染成了柔和的棕色。她背脊挺直,快步向前走着,在午夜无人的街头走出了一股风风火火的架势。 林嘉迟驾车靠近她,缓缓行驶在路边,他降下车窗没说话,被行色匆匆的蒋惜完全无视掉。 无奈之下,他喊了一声她的名字,蒋惜的步子戛然而止,顺着声音转过头来,林嘉迟这才看清她的表情。 她莹白的面孔在月光的映衬下像是一颗完美无瑕的珍珠,珍珠面无表情,甚至可以说是冷峻异常,但颊上两道晶莹的泪痕却出卖了她的真实情绪。 林嘉迟叹口气,语调温柔地对她说:上来吧,我送你。 这里距离医院还有段距离,蒋惜没有扭捏,径直上了车。上车后,林嘉迟却没有急着发动车子,他望着挡风玻璃出神,心里乱成一团。 怎么还不走?蒋惜乖巧地坐在副驾驶发问。 林嘉迟偏头看她一眼,随手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又伸过去解开蒋惜刚刚系好的安全带,一下将人揽到怀里抱紧。 不哭了,好不好? 他吻着蒋惜的发顶,格外诱哄地安抚着她。 只一句话,蒋惜酸楚的内心再次泛滥成灾,她僵硬地被林嘉迟拥在怀里抱着,竭尽全力才使得眼泪没有再次落下。 他的声音实在太温柔了,和他的外表一点也不像。蒋惜这样想。 他看起来像个混蛋,和那天会所房间里的人没什么两样。 从那天走投无路地向他伸出手的那刻起,蒋惜无时无刻不置身于水深火热的痛苦折磨之中。 她拿了林嘉迟的钱,接受了他给的好处。 她最终还是把自己给卖了。 可就是在这一瞬间,这个静寂宁和的午夜,这辆狭小的汽车内,她听着林嘉迟一遍一遍的低语,忽然就觉得事情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 她想要放任自己依偎在他温暖的怀里,像一位弱小、敏感、易碎的小姑娘,受尽他人的庇护,娇纵任性,不知天高地厚。 哪怕只在这一刻。 她就这样想啊想啊,看到梦里有条小船向她驶来,船上坐着她的爸爸mama,他们在开心地向她招手。 可怜的小家伙。有人这样对她说。 蒋惜也开心地笑,向着父母的方向,一头扎进深水之中。 冰凉的湖水瞬间涌来,她霎时间惊醒,一头撞倒在身侧的车玻璃上。 蒋惜醒来的声响也惊动了林嘉迟,他坐在驾驶座上浅浅眯着眼,闻声朝她看去,你流口水了。 你才流口水。蒋惜一边擦着嘴角,一边瞪他,全然不似昨夜的状态,她惊讶地发现林嘉迟已经将车开到了医院附近,如今早起热闹,上班族、陪床者、小商小贩,车外的世界一派烟火气。 林嘉迟就这样陪着她,在车里蜷缩了好几个小时。 走吧,下去吃饭吧。他打开车门,提前下去。 蒋惜没有说话,跟着他一起下了车。这附近的早餐店她几乎吃了个遍,今日便是她带着林嘉迟去了记忆中最好吃的那一家。 普普通通的铺面,甚至有些杂乱,淡绿色的桌面上满是油渍,蓝色的塑料凳子踩脚处断了一截。林嘉迟犹犹豫豫地跟着蒋惜走进去,在凳子上垫过两层餐巾纸后,不情不愿地坐下。 蒋惜觉得好笑,给他拿一次性筷子的同时笑问他:林大少爷平常喝的水是不是从马尔代夫空运过来的。 不是。林嘉迟接过筷子,迟一秒钟突然认真地说:是瑞士空运来的。 蒋惜扑哧笑出来,林嘉迟悄悄看她一眼,也跟着轻轻笑起来。 两人点了小笼包和黑米粥,吃饭的时候谁都没说话。蒋惜吃的慢,细细嚼着小笼包,思考了良久终是将话说出口:钱一年之内我一定还你。 你怎么还?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林嘉迟不觉得蒋惜能在一年之内凑足。 我在做模特,收入还可以,下个月结款我可以先还你三万。她低头吸着小笼包的汤汁,没去看林嘉迟。 你是模特?不上学么?林嘉迟盯着她。 兼职。 他点点头,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蒋惜继续说道:我以后是要当大律师的,按小时收费的那种。 是么?林嘉迟笑开,你在读法学院?江大? 嗯。蒋惜搁下筷子,和他对视着,眼角眉梢闪烁着蓬勃的朝气,这是林嘉迟自认识她以来,第一次在蒋惜脸上看到这种满是希望的表情。 可真厉害。林嘉迟塞进嘴里一个小笼包,嬉皮笑脸地开口:不像我,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他笑得无谓,蒋惜不自觉皱起眉头,下意识想要反驳,可随即想到那夜在会所见到的他的朋友们,又生生将话咽了回去,最后没头没脑地蹦出一句你有钱。 林嘉迟被她逗乐了,呛得连喝了两杯水才压下去咳嗽,是,我有钱,我花钱请你吃饭,你还不多吃点,这么瘦,摸起来连点rou都没有。 蒋惜被他最后的话激得脸通红一片,狠狠瞪了他好久才罢休。她坐直身子,义正严词地对他说:总之,我会尽我所能地还你钱。 她在林嘉迟惊讶的目光里站起身,快速对他鞠了一躬,谢谢你。 蒋惜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掉头跑入了人海。 林嘉迟慢慢嚼着嘴里的小笼包,神色淡淡地用筷子敲着碗边,好半响轻嗤一声,对着喧嚣的市井喃喃自语: 没良心。 竟然就这么把他撂下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