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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第四章 悲叹

    

上篇·第四章 悲叹



    统治着这个国家的武士到底是什么?是生来便有着侍奉天皇的使命,为了忠诚与荣誉能献出性命的武者;也是为了能得到领地与封赏,可以手提兵刃忤逆主君的家伙。

    我哪种都不是。我是北条家的公主,是作为被侍奉者而存在的贵族。可我面前的这个女人,却在前一刻扇了我一巴掌,并斥责起我欲像武士那般上阵杀敌的念头来。

    我不准你上战场,保护家主是武士的职责,与你无关。

    雪华下手并不重,但她在纤细的五指离开我肌肤的瞬间,我脸上还是燃起了剧烈的野火。

    没有人敢说话,更没有人敢站出来阻拦她。兄长不在的小田原城里,倘若还能找出一个敢反驳她的人来,恐怕那人便是刚经受了这昭聋发聩的一记耳光、仍旧僵立在众人中的我了。

    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才要去武州的?是为了我自己吗?

    一记耳光的威力不足以呵退我,不懂得刀剑无眼、狂妄自大的武家之女依然在厅中咄咄逼人。

    我会让斥候即刻传信给父亲,听了我的话,父亲一定会派兵救出胜彦大人。

    昂扬的斗志已无法熄灭,然而雪华却退却了。在妹与嫂相争的场合下,谁还会在意百脚之女的话中真意呢?难得见到显露出另一面的我与受人敬重的夫人发生激烈争执,在座的众家臣虽然垂着头恭默守静,私下里说不定正思量着这出荒诞的闹剧会如何收场。

    夫人、公主,稍安毋躁。

    我意虽已决,可又在雪华抛出的阶梯前踌躇不定,正与她僵持不下时,一旁站着的成田大人却开口了:

    如今这种局面,由甲斐方出兵的确已经来不及了。公主殿下说得没错,目前最优先的办法便是从本国调兵。事态紧张,为了不减慢行军速度,别动队的兵粮与武器都只能携带最低限度的。而部队的首要任务是救出家主大人后即刻撤军,这是一场速去速决的战斗。但这并不意味着目牛游刃,情报中提到多摩郡以西也有上杉军的踪影,所以别动队行军当中势必会遭遇上杉骑兵。在缺乏军资的情况下,这难保不会是一场恶战

    氏贺大人既然已有了计划,心中一定也有了将领人选。

    适才成田大人刚结束一番陈词,雪华便立刻接上话头,丝毫不给我见缝插针的机会。

    事到如今也只有我这一把老骨头去救出胜彦大人了,若是胜彦大人遭遇不测,我也无法向夫人交代。

    事情最后有了转机,我没能如愿前往武州,而因身染疾病才赋闲许久的成田氏贺却再次奔赴前线。此人身上是没有什么军功的,兄长大人又十分信任他,所以万分费解的我才会喊他为老古板。现下他又挺身而出,不是为了北条家,也不是为了表露武士的忠心,那应该是为了他口中的夫人我的母亲。

    三年前在伊豆的那个冬日,我曾私下里联络到一位曾在山中城伺候过我母亲的仆役,打探出了些许不为人知的过往。我母亲母家的笔头家老[   笔头家老:首席家臣。]便是成田家,而成田氏贺先是作为客将随我母亲去到山中城,最后又辗转来到相模北条家。成田大人收起铠甲退居幕后的那一年,刚好是我母亲去世的第二年。他是为月夫人而战的,在月夫人逝去后便失去战斗理由的他,现在又要为北条家的兄妹赌上性命。而曾偏执地想要得到父亲专宠的母亲,是否有分出一点垂爱给一直守护在自己身边的武士?

    如果明知对方无法爱自己,又为何要为那个人拼上信念。那必然是因为不愿看到她在这动荡乱世中颠沛流离的模样。我知道她不能爱我,我亦无法言明。但我仍要在这乱世中守住她的梦,让她能安逸地作为北条家的夫人,在虚像的花街中、做快活的倾奇者。

    集会散去,仍坐在阴冷僻静的本丸中的、是无人捧场的闹剧主角。没能马上离开这个与她争吵过又令我难堪的屋子,只因为她还站大厅最深处的几案前,注视着空空如也的案台。那里原先摆放着北条家传的胴丸具足[   胴丸与具足都是日式铠甲。],小时候我总爱摸那马手袖上的鳞纹图案那也是北条家的家纹[   家纹:在日本古代,几乎每一个武家氏族都会有自己的家纹。家纹多印在铠甲、武器或旗帜上,是家族荣誉的象征。]。雪华的目光虽停留在一尘不染的具足架上,但她显然端着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阿照。

    我在厅中正襟危坐,然而总会时不时瞟她一眼。这一次终于被她发现,四目相接之后,又是她率先开口叫我的名字。

    谢谢你,为了我那么努力。

    这一刻我脑中有某个数字在扑闪,是三七二十一。除去与她和兄长的侧室一同在城中用膳的时日,我有整整二十一天没有与她像现在这般在房中说话。我先是一怔,又发自内心拜服起我们之间的心有灵犀她理解了我在闹剧中的演绎,可我又怕她看出我的真意来。

    我在情急之下就总会说出些荒唐的话来

    我向她致歉,为的是这一次、同时也为上一次的胡言乱语。而她一如往常地捧起我的脸,那是方才被她掌掴过的地方。

    抱歉,是我的冲动伤害了你。因为我不想看到阿照身负险境。

    她轻抚起我仍在发热的肌理,满眼是怜惜的神色。脑袋被托起的我只是冲她微笑道:

    我只希望雪华能平安地生活在小田原城,我无法想象兄长战死后你将面临的结局,所以拼了命也会守住我们原本的安宁。

    雪华不是武士,她不必像武士那样为主殉死,但作为兄长的正室,她仍然要为了贞洁荣誉而出家修行。在这之下还有更坏的揣测,那就是淀川六郎会让自己的女儿回到甲斐,并让她二度嫁做人妇。那样我便与她永无瓜葛,甚至无法保留住小姑的身份守在她身边。尽管我与她度过的日子只有短短的三年,在这一千多天里,还有如那二十一天般互不相见的岁月,但我早就已经没办法面对没有她的生活。

    我也期望阿照能平安地待在我身边。

    她一边摩挲着我的脸颊一边小声说道,而我脸上骤燃的野火必定已经传递到了她指尖。我不愿意出嫁,也不愿意因其他理由就与她分开,不过唯独像之前那样的局面令我必须奋身不顾。

    几日后,成田大人的别动队以疾风之势从武藏国救回了兄长并全身而退。中军缺将之下,前线胶着的大军全数拔寨撤军,北边的淀川军也因为上杉军的后发合流,不得不放弃掉在荏原郡西北取得的优势、退回到甲斐国境线上。本次的作战无疑成为了劳民伤财的无用之举。待我再会兄长时,他正躺在自己的居室中,因截肢手术的麻醉药效褪去而痛苦地呻吟着。被困在东多摩的兄长身负腿伤,那条腿在被重重围困的寨中无法得到妥善的医治、最终发展成了必须面临截肢的坏疽。

    兄长活着回来了,但眼下的他跟死了没什么两样。少了一条腿的武士便失去了存在价值,像腐朽的朝廷公卿一样,只能苟活于他人的庇护之下。

    遗憾的是北条家没有皇室的地位,没有人会护佑上不了战场的兄长。由兄长侧室所生的年幼的儿子尚在摇篮之中,此时的北条家就如同脊椎被重创、动弹不得的巨兽,恐怕马上就会有豺狼前来瓜分巨兽的血rou。

    我被兄长唤到本丸时,城里的近臣和医者差不多都散去了。避嚣习静的居室内,兄长将上身倚在壁龛前,残缺的下肢紧贴着卧榻一动不动。

    阿照,你来了啊

    他叫着我的声音低沉又沙哑,与他如今沧桑不已的模样正相称。我的兄长此时不过二十二岁,然他干枯又泛白的须发胡乱扎在脑后的模样却像个饱经风霜的浪人。一场败仗,便能使一个雄心勃勃的武士变得如此疲敝吗?

    阿照。

    见我仍站在离他一丈远的门前,他便又叫了我一声,随后像之前那样在室内低低呻吟起来。我终于走近看他,他的瞳中也失了光,从前那种自信又淡然的面孔,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兄长大人叫我来有何事。

    瞧他如此病骨支离,我心中却没浮出什么作为meimei该有的怜悯,此刻我脑中反而浮现出父亲去世前的模样。这的确令我意外,因为我原先是记不起父亲的脸的。

    阿照有好好照顾你嫂子呢,我不在的时候也有关照家中之事,兄长很欣慰。

    没能一口气讲完整句话的兄长在话中咳了一声。

    我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罢了,日后我也会尽心竭力地照顾兄长。

    不,阿照。你还有该做的事。

    我知道兄长在想什么,他仍希望我能婚配,但这次并非远嫁他国,而是像内藤寮助的女儿那样,与入赘北条家的武士结为连理,在兄长的长子元服前都能守住偌大的家业。

    拿起剑,为北条家而战吧。

    兄长口中蹦出了与我的猜想完全相悖的答案。

    我这副模样已无缘战场,北条家需要武士来守护,这个位置只有我英勇的meimei能胜任。我知道你之前因一色氏的事怨恨着我,是我辜负了对你的承诺,从今往后我不会再逼迫你做不喜欢的事。但只有这一次,北条家需要你,这是兄长最后的请求。

    曾拏云握雾令人敬畏的兄长大人,眼下正将那只皮肤皲裂的右手搭在我肩上,柔声下气地反省起自己来。

    好。

    我跪着的膝盖向后挪了两步,然后对卧榻上的兄长深深一叩。

    阿照定不会辜负北条家武士的威名。

    我答允了他,一如我当日跟雪华说过的话。若是北条胜彦叫我上战场,我便一定会出战。

    我从本丸下到院中,兄长没多久就差人来传令,将北条家的藏刀江雪赐予我。甲胄则是选了贴合我身形的、我父亲年轻时穿过的腹卷[   腹卷:一种上身穿着的日式铠甲。]。北条家实际的家督依然是兄长大人,我不过是代兄出阵的女子,当然没有资格继承代代相传的具足。兄长大人会如今紧迫地为我准备初阵,大概也是预料到了武藏国会趁北条家的颓势对着国境发起侵攻。战争中的任何失利都会给予对手可乘之机,原本被动迎击的武藏上杉氏而今正要直逼相模。

    闭着门的居室内,我擦拭着桌前的太刀江雪,一旁的乳母替我清理着蒙尘的腹卷。雪华便是在这时冲了进来,她鬓角旁的额发乱糟糟的,脸上的脂粉也有晕开的痕迹,显然是匆忙跑到院中出了一身汗。

    为什么要答应上战场?

    雪华拉起我的胳膊,一脸睚眦模样,但在愠色之下仍有着藏不住的温柔之美。

    还记得你曾同我说过的话吗?你问我会不会为了兄长和北条家而战。

    听了这句话的她不再质问,眸中的愠怒也逐渐散去,我则是怔怔地望着她的脸继续说道:

    我的心愿便是成为武士。即便兄长和北条家不需要我,我也会站出来。因为我知道在这乱世中只有武士才具备守护住安宁的力量。

    如果你真的如此期望的话

    她抓着我袖口的手滑了下去,软下去的嘴角也发出一声轻叹。

    别担心,我多年练习便是为了这一日。有家中的老将与我一同出阵,这一次我定会平安归来。

    雪华沉默不语,只是点了点头。我的胸有成竹也并非空xue来风,比起出阵,此次我的主要职责其实是守住伊势原以东的山城要塞。这是位于相模国境内的作战,不会面临被前后夹击的风险。山城有着高地优势,不仅利于铁炮[   铁炮:又叫火绳枪、火铳,是14世纪由欧洲传入的火器。]、也是一个能穷尽发挥我弓术的宝地。且因为是远距离的射杀,不会给没有杀过人的我造成过重的精神负担。

    不过,不敬神佛的我究竟会有那种负担吗?

    时间一转到作战当日,拂晓便动身前往要塞的我,晌午已坐在城中鸟瞰。从距离来看,上杉军从最近的营寨出发大概也是这个时候到国境线内,冬季步兵的行军速度则要更慢一些。陪在我身边的家臣除了兄长身边的将领,还有丸山城的城主,此人也是成田氏贺的长子。见我身穿印着北条家纹的腹卷,腰间是名刀江雪,这些早早便领兄长之命的人在面上并无半句不满来。只是为了贯彻信念的我也并不想在意他人的看法,这就好比我父亲被人称作恶鬼与战争狂,而他本人却丝毫不介意一般。脑中想着父亲与雪华的脸,我端起铁炮,对着要塞前的步兵先遣队打了两枪。

    作战一连持续了十日,两军都未露出疲态,但上杉军的战线明显已后撤。在那样的铁炮攻势下,再坚固的甲胄也会如白纸般脆弱。然上杉军在人数上胜于我们,上次的失利折损了不少兵力,兄长的负伤更是令阵中缺乏士气。远在小田原城的雪华似乎清楚地知晓军队的弱点,在她传信给我的第二日,便来了个会跳太鼓舞的艺者。艺者与阵太鼓兵在没有舞台的阵中演奏,却最终用直率的鼓声令我军士气大振。[   太鼓舞:是猿乐的一种,艺者会在太鼓的伴奏下翩然起舞。][   阵太鼓兵:在军队里演奏太鼓以鼓舞士气的特殊兵种。]

    恶念痛扫除,用力如用兵。短短几日,我已能熟练使用铁炮。为了所想所愿,我用这致命的武器扫过人群,看他们身上被打出的血窟窿仿佛后院靶上的红心。怀揣着如此念想,我竟意犹未尽起来,不过撤军的武藏上杉氏没有再给我这个临时的大将施展的机会。因为再过几日就是新年了,兄长也传信命我停战,我在正月的祭典前返回了小田原城。

    兄嫂都替我接风洗尘,家中众人对我的态度也不同以往,明明只是坐镇阵中,仿佛我却成了立了大功的将领。今年的新年虽不寻常,但依然可用平稳二字形容,相模与武藏也维持着停战态势。打破我安宁的,是初春里兄长的传唤。

    阿照。

    康复中的兄长拄着单拐立在本丸的梅花屏风前,见我走近他,他便喊出我的名字。兄长的气色好了一些,但沧桑的面容一如既往。他屏退了身旁所有人,我们二人坐在寂寥无声的屋内,随后他紧贴着我的耳朵这样说道:

    我寻到鹤若的下落了。

    我端着茶壶正要倾倒的手猛然间抖了一下,茶水洒在兄长那面的桌沿,几乎就要滴到他衣服上,然而他却丝毫不在意地继续说着:

    阿照,你去把鹤若找回来。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

    说话时他近乎没有眨眼,但他的手穿过桌下,递给我一把东西。我定睛一看,他已将自己的胁差[   胁差:一种较短的日本刀。]放在我膝盖旁,那上面用布绳子捆着一张地图。心领神会的我即刻动身,他说只有我能做到,我便压根儿没让人跟来,而兄长也对外谎称是送我去伊豆做客。只是寻回一个孩童,确实是毫不费力的事。

    尽管我最后带回来的,是名叫鹤若的孩子的头颅。

    鹤若是我父亲最小的儿子,是父亲跟一个不起眼的侧室所生的。这个侧室在生下孩子后没多久就去世了,而鹤若在八岁时也因为得了传染病被父亲送出小田原城,不过除了父亲以外没人知道这孩子在哪。不幸的是一年以后我父亲也去世了,鹤若的下落便成了永远的谜团,连父亲身边的近臣也不得而知。我也确信这些服从于父亲的家老比我和兄长更想知道谜底。

    任谁也没想到,这位高贵的大名公子被送到了足柄郡的村庄里,由一对受命于组头[   组头:其实是江户时期才出现的官职,负责协助管理村中事务。]的夫妇照看。我下到足柄的村落时,只见到一个健康的少年站在田间。

    这位jiejie,不要再往前走了,田里的泥土会弄脏你的衣服的。

    穿着粗糙白布衣裳的少年对我说,从他的眉宇间,我似乎看到了些许我儿时的模样。如此我便能笃定他就是我父亲的孩子,是我唯一的弟弟。我没有听他的劝告,自顾自地走近他,见我是位年轻的女性,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戒备之心。如果一直长在城中,他这般年纪的孩子,估计早就深陷手足相争的漩涡、只能心惊胆战地活着。

    而我也不知道自己事到如今为何还要全盘听从兄长的命令。已在战场上杀过人的我,之后就要用袖中的胁差对准这孩子的喉管。

    趁他没笑着对我说出第二句话以前,我用刀捅穿了他的脖子,来不及发出呜咽的鹤若的鲜血喷到了我脸上,他的白衣也被污染,点点血迹像斑驳的梅花。随后为了向兄长复命,他的脑袋也被我砍下,最后留在田地间的只剩一具无头尸体。此时是怎样的景象徜徉在我脑中呢?是得到同样待遇的一色直幸,还是暴毙在屋中的父亲,抑或是在我耳边阴森笑着的兄长。

    然而杀死鹤若的我仅能在梦中忏悔,因为没过多久,北条家的海上贸易又面临着严峻的问题。原先与我们有着紧密贸易关系的明朝因苦于东南沿海的匪寇侵扰,遂在举国的口岸施行对日之本的海禁政策,而后又稍许放宽、但只允许持有明朝朝廷颁发的公文书的船队往返停靠。这珍贵的公文书如今被尾张斯波氏把控着。

    尾张三河联军在之前与远江国的战争中并未取胜便匆忙停战,可尾张国的铁炮队也让今川纯信大人吃尽苦头。斯波氏主动放弃优势的原因,在于此前京都幕府发生的内乱。足利将军居住的京都被畿内一带的大名带兵包围,斯波氏听闻便打着救援将军大人的旗号、名正言顺出兵畿内。此举不仅打退了叛乱者,还令空有名头却软弱无能的将军家蜷缩于自己的视线之下。

    把控了幕府,斯波氏也理所当然地得到了幕府才能持有的明朝的公文书。明朝有着先进的火器制造技术,日之本如今的铁炮等火器多从明朝进口而来,北条家的火绳枪自然也不例外。但眼下明朝商船的进出之地只剩下尾张国家门前的伊势湾,不光如此,从国内运出的货物也无法再出口到明朝。这对于仰仗出口贸易的沿海国家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

    这一年是格里历的一五八三年,由初夏至深秋,相模与武藏国的酣战一连数月,心力交瘁的我退回到小田原城,像往年一般、等待着正月祭典的到来。到了冬日,城内的物资更为紧俏,连我面前的火盆里也没添进多少炭块,它发挥着若有若无的余热,似乎昭示着一簇旺盛的篝火即将熄灭的景象。

    不尽人意的收成、艰难曲折的海贸,穷尽奢靡的用度数个问题在与武藏国持续两年的战争中接连爆发。兄长身残后,他自负的决断心却没有减退。他听取了淀川六郎的建议,与烧杀抢掠的海寇做起银钱交易。无论是明朝还是本国的海寇,都是一些迫于生计才走上邪路的流民。这些流民形成一定规模后便组成海寇船队、sao扰沿海地区停靠的船只和居民。一言以蔽之,他们需要的不过是钱而已。而出钱不仅能免于海寇侵扰,还能借用他们在两国之间的走私航路,继续与明朝进行暗中贸易。然而养虎为患,得不到满足的海寇劫走了北条家高价购置的火器这些火器原计划将投入新年结束后对武藏国茅崎城的总攻。

    在梦中忏悔着的我终究是醒了,兄长也在梦中被人当头一棒。

    新年前后的几天是我所剩无几的停战日。这之后即便缺少军粮与火器支援,我仍要硬着头皮上前线。只有拿下茅崎城,北条家才有同武藏国谈判的资本,若是在此放弃,两国间的战乱不知何年才会结束。

    拉门前传来了谁的脚步声,随后我所在的寂寥的居室被人声打破那是雪华在门前叫着我的声音。

    阿照,快来城中吧,一会便能在天守阁看到烟花了。

    今日是除夕,尽管北条家的财政状况大不如前,兄长还是命人把小田原城置办得热闹喜庆。贺岁用的烟花爆竹也早早就运到了城下,只是今年准备的火药数量是不是有些过多了?

    我无心张灯结彩,冷僻的居室在城内显得格格不入。虽然休战期限一直延续到新年结束后,然而除夕夜一过,北条家的先遣军就要提前前往伊势原附近布防,以免在年节当中遭到武藏国偷袭。

    阿照,快点儿。

    见我无动于衷,有些不耐烦的雪华索性走入居室,拉起我的手来。这是我与她共度的第六个新年了。

    本丸内摆了丰盛的家宴,上台的兄长顾着跟陪在一旁的侧室和儿子说话,雪华因此也能全心关照起我来。

    好吃吗?

    她用筷子夹起一块她亲手做的糖糕喂给我,然后莞尔一笑。

    唔

    我支支吾吾地应和着,这甜得有些发腻的糖使我稍微忘记了漫长战争带来的苦涩。

    雪华今日格外亲近我,我被战争搞得麻木又疲惫,连等待焰火庆典开始前的几分钟也没涌上什么喜悦之情,雪华在天守上牢牢抓着我的手,她的手是如此温暖,我的脉搏与她的脉搏融为一体,正如升空的烟花一般激烈而炽热。赤橙黄绿蓝靛紫能制造出多彩烟花的火药节节攀升着,最后在一声轰鸣中将整个天空点亮。

    真美啊

    靛青色的花火闪动之际,站在我身旁的雪华的脸也被照亮,她的面容美憾凡尘,那双眼睛更是耀如明珠,她就仿佛是在这除夕夜里下界的天女。

    烟花是很美呢。

    听了我脱口而出的夸奖,雪华却以为我是在称赞烟花。

    并非是在说烟花。

    我偏转过目光,小声指正道。而雪华却不让我的眼睛躲开,她慢慢挪动到我身前,伸手抚摸起我剪短的头发来。

    虽然阿照绑起头发的样子也不错,但我果然还是喜欢以前的阿照。

    躲不过她的眼睛,我只得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战争让我变了很多,与她六年前见到的那个我定然是大不相同。她那时就总爱摸我的头发和脸,像jiejie对待自己的meimei一样。

    天守顶层四面开窗,冬夜里的风便能毫不避讳地吹进来。耐不住寒气的兄长已被人搀扶着歇在了下层,这时焰火庆典也到了尾声,转眼间,天守阁上就只剩下我和雪华二人。

    阿照。

    明明我就在她手边,她却一直在唤我的名字。

    之后你便又要去前线了呢。

    她的眼中堆满了依依不舍,就是这目光总在督促我要平安归来。

    嗯。但我不会随先遣部队走,还能在这城中多停留几日。

    是啊,你还能在我身边多待一会儿。

    她抓着我的手始终没有放开,但那连接在一起的手在烈风吹袭下也仅剩下刺骨的寒凉。雪华扯着我的胳膊,将我拉到了天守阁顶层的角落。

    她似乎是要抱我,但她没有抱我。

    她逐渐凑近的脸在我眼前明晃晃地摇了一下,她冰凉的唇贴上我干裂的嘴巴,而后她就脱离,我们的手也分开,一切都如游丝一气般转瞬即逝。

    雪华吻了我。

    尽管我rou体上几乎没留下她触碰我的感觉,但我来不及闭上的眼睛却记下了一切。

    雪华、雪华

    我的牙齿在打寒颤,于是控制不住地喊了两遍她的名字。她则是后退了两步,直到我又主动向她伸出手去。我牵着她,我们一同走下天守,来到我居室门前。

    雪华,陪在我身边吧。

    我揽她入怀,她头发上木犀油的香气灌入我鼻腔中,她没拒绝这邀请。自两年前兄长变成那副身躯后,她们之间的夫妻关系便名存实亡了,雪华夜夜都独自入眠,今夜她就算是宿在我屋里又有什么关系呢?

    除夕夜里,下人们都破例早早歇息去了,即将出战的先遣部队也不住在城中。在这冷彻酷寒的夜里,小田原城中的万物都如我屋外早已干涸的池塘般寂灭。

    雪华正躺在我身边,我与她都屏息凝神,但这情欲窜动的屋内马上就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仍秉持着无声的姿态,只是下一刻就起身跪立在榻榻米上、用双腿夹起我的胯部。今日我没穿铠甲,也未着修身的弓道服,雪华慢慢脱着我罩在最外面的锦缎垂直[   垂直:一种穿在日式铠甲里的衣物。],而她自己身上的打褂和振袖随后也被剥下。

    我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但此时躺在雪华身下的我恍如在梦中。我那对无处安放的胳膊老实地耷拉在地上,虽然一直在观察雪华的节奏,不过目前为止我还是像木偶一样任由她摆弄着。

    阿照,不喜欢这样吗?

    雪华停下了解着我里衣的手,附在我耳边说道。

    我猛地摇起头,然后她便扒住我的双腮,只见她呼出一口沉重的吐息,刹那后又用脸抵着我的面庞。

    她再度吻了上来。

    雪华的嘴唇紧紧盖在我唇上,从那皓齿间探出一根湿热的舌头来、撬动着我方才还在发抖的嘴巴。我一卸下守备,她的舌头便长驱直入,用舌尖在我的舌苔周边打探。雪华口中的温度一点点占领着我的嘴巴,终于我的舌头也解冻,能够自由回应她的侵入。我也用舌尖顶上她的舌,两根舌头先是有来有回,随后便交织,就像此刻我口中与她口中汇聚在一处的唾液。雪华一边吻我,手上的动作也在继续进行着。她将我的里衣褪至腰间,今日我没穿束胸,于是我胸前的平坦地带便袒露无遗。在纠缠中我的舌头开始发麻,雪华就是在此刻舍掉了它,她离开我的嘴巴转移至我胸口,从我唇间扯出的银丝也滴落在我rufang上。

    我感受到了,阿照的心。

    雪华纤细的手掌紧贴着我的rufang,所以我打鼓般的心跳声便毫无保留地被她知晓。大概是我贫瘠的rufang并未让她有玩弄的欲望,她的手只稍作停留就接着去脱我的里衣。现在我开始配合她,直到二人都一丝不挂。得到了雪华的垂爱,我逐渐发热的身体也不再僵硬,我用双臂环扣住她凸出的蝴蝶骨,她便因此而下压、以匍匐的身姿趴在我rou体上。雪华柔软的rufang刚好压在我胸上,而她的一条大腿挤在我两腿之间。她的乳粒与我的乳粒紧贴,大腿的肌肤蹭上了我的私密之处,我们紧紧相依着,然她却在此时无序地颤动起来。

    呀

    我情不自禁地叫了出来,声调变得相当古怪。

    阿照,怎么了?

    她在明知故问,因为说完这句后她便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雪华继续颤动着,步调也愈演愈烈,她大腿上的rou不断刮蹭挤压着我的阴部,我的双乳也涌上了少见的肿胀感。

    呜雪华、嫂子

    我的口中竟能发出这样卑微的呜鸣,而我又不受控制地用嫂子来称呼她。

    雪华停了下来,她抬起腰身,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希望你能叫我的名字。

    她眸中之光清冷又妖娆,令我只敢微微颔首。这意外的插曲过后,雪华的左手搭上了我的腰胯,跪在榻榻米上的左腿膝盖也离开了我的两腿之间。雪华向后退了一些,但她的右手手指却单枪匹马地勾住了我的yinchun。她之前吻我、又用大腿蹭弄着我的私处,我敏感的xiaoxue早就下防、从中流出了湿滑的蜜液来。雪华的腿上想必也沾上了些许体液。她用食指与中指撩动我的外阴,又用指尖与指骨轻顶着yinchun最中间的柔嫩地带。她的手指被我的黏液沾满,那湿淋淋的指腹随后搓压起我的yinhe。她先是由快至慢,在养精蓄锐的间歇后又对着轻颤着的凸起发动猛攻。

    此时的yinhe如同琵琶之弦,被技艺冠绝的法师来回拨弄,只是琵琶没有在一开始就流出妙音,取而代之的是嘈杂如雨的响动。

    在如此激烈的刺激下,快感已由下至上贯穿我全身。我的双腿不由得上下扭动起来,我感觉自己的xue口在一收一张,每一次循环结束都会有黏稠的液体从yindao内流出。我的眼睑旁也挂着欢喜的泪花,若是我在这时张嘴,那分泌出快意的唾液恐怕也要从我的口中垂下吧。

    在雪华的爱抚下,我短时间内便高潮数次,这次蜜液又从xue口喷溅出来,雪华未饱足的手指却还像只渴血的野兽。她用中指推开我的xue口、抻入狭长曲折的yindao内。我的身心都迎接她的进入,然而本能的排异反应使我的rou壁瞬间收缩。如此,她纤长的指头便整个被四面八方的rou壁来回挤压着。受到阻挠的雪华放缓了插入的速度,她的指腹在yindao内不断探索,寻找着能刺激我高潮的敏感点,最终在抵达能深入的最底端后便忽前忽后地抽插起来。

    阿照,疼的话便叫我。

    虽然有爱液的润滑,但yindao的深处依然有些干涩,最初的抽插令我皱起眉头。只是雪华的安慰也随之传来,她的音色染上了yin靡的调子,话语间嵌入了几声喘息,我闻此声,体内的固执便接连倒了下来。

    雪华的手在yindao内震颤,被刺激着敏感点的我也夹紧了她的手臂。琵琶法师的手一直没有离开琴弦,而是让手指与弦融为一体,这样只稍一挥手,天籁之音就能倾泻而出。

    啊雪华

    我的声音已如低吟浅唱,被反复推拉的xiaoxue也在用含糊的水声更唱叠和。

    雪华又俯身亲吻我,此时我才品出她口中残留的糖糕之味。

    她的手指坚持了许久,我rou壁内的痉挛感也一波接一波,最后雪华终于退出xiaoxue。她改变了姿势,将我的双腿掰开到最大,然后右腿伸到了我弓起的左腿关节下,左腿连同小腹都挎上了我的骨盆。眼下雪华的yinchun正抵着我酥麻的阴户,下一刻她便动起来,半坐在我身上的雪华的美乳一抖一抖,她阴部的凸起也与我的yinhe来回磨合。

    啊好快雪华动得好快

    二人柔滑的yinchun紧贴着,像多云的天气里紧紧相依的两片云彩。而雪华每一次的抖动都使我的阴部如过电一样,没过多久我的xue口就再次松懈,渗出的爱液好比贴窗纸用的浆糊,令我与雪华的私处如胶似漆地粘连在一起。

    臀部之下的榻榻米湿了一片,仅我一人是流不出这么多津液的,那之中还有雪华的一部分。剧烈的磨合运动使雪华也迎来了绝顶,她一边娇喘一边反复呼唤我的名字,又以此为鼓点加重施加在我yinchun上的力量、在这性爱的尾声中发起总攻。到最后我几乎已完全记下了她内阴的轮廓。

    度过了惊涛拍岸般的高潮时刻,雪华终于躺倒在我身边,我则依然将手叩在她的蝴蝶骨上。

    不要走。

    雪华清瘦的身躯被我整个揽在怀中。我知道她为了避人耳目还是得在天亮前返回自己的居室,而有了这醉生梦死的欢好,我还要奢求些什么呢?

    雪华是我的了。在人前她仍是我的嫂子,但我已知晓她对我的心意,我们之间也有了这真实无妄的云雨交媾。对此时的我而言没有比这更能鼓舞人心的了,从此以后雪华就是我全心全意爱护的妻子,为了她即便要我明日就直取京都我也在所不惜。

    阿照,你且睡吧。

    雪华的声音仍在颤抖,我耽误了她的休息时间,她的眼眶在烛火照耀下发红又肿胀。

    我不要你走。

    我像个孩童般紧紧抱住她的背,到这时候我越怕与她分开。

    好,我会一直在的。

    雪华在我额上轻轻一吻,她的眼神有些迷离,而我也困倦不堪,酸涩的眼角就要淌下泪来。

    这一夜我没有做梦,直到安逸的梦乡被噼里啪啦的响动声打搅。睁眼时,枕边没有雪华的踪迹,拂晓也尚未光临,只是屋外的某处似乎格外的亮。我穿好衣服推门去看,随后映入眼帘的一幕使我终生难忘。

    小田原城的城堡在起火。火焰从城根延伸到天守,冲天的火光令城堡四周漆黑的天幕明如白昼,而城堡坚毅的壁垒如今已化为怒燃着的火墙。看来我还没清醒,这大概是我荒唐梦境中的其中一幕。我正要扭头走回屋里,从屋前的檐廊下却钻出一个人影来。

    公主,公主!

    人影哭喊着,径直拉起我的胳膊向后院跑去。这时我方才完全取回听觉,我听到了自己赤脚踩在沙地上的声音、建筑物的木柱与横梁倒塌的声音、还有城外铁炮号叫的声音。当我看清因狂奔而衣衫凌乱的乳母的脸时,我突然就明白了一切。

    城堡起火了,可没有人去救火,也没有人向外逃窜。迅猛燃烧的建筑物的倒塌声盖过了城里人呼救的声音,而侥幸能逃到城外的人大约也会受到铁炮的制裁是乱臣贼子在城中放火,他们要用这一往无前的火势令北条家灰飞烟灭。

    公主,后院尚有能用的马,快向山中逃去吧。

    小田原城的城郭以北便是座土山,然而冬季结冰的山路难行,无论是百姓还是士兵都不会选择在冬夜上山。拉着我逃出居室的乳母脸上挂着涕泪的冰凌,她手中也执有一物正咣当作响。她将那东西塞给我,我借着上空的火光与月光看去,发觉那竟是被我父亲藏匿起来的北条家代代相传的名刀山姥切。

    不,我要去城中救人。纵火者要灭北条家,自然不会放过我,我一个人也不可能活下来。

    后院临时搭建的马厩中仅有一匹连革物[   革物:马具。]都没佩挂的马,我接过了乳母递上来的太刀,她随后便要跑去牵马。

    城里已经是

    我拽住了乳母的身体,她强忍着哽咽吐出几个字来。话音刚落,上空就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啸叫,那是天守阁整个坠毁的声音。倒下来的天守的碎片压在起火的飞檐上,城堡的上部顷刻间就以排山倒海之势层层倾覆。紧接着我耳边又有大量的黑火药炸裂的声音,原来在城下看到的火药是为这场焚烧准备的。

    不不要雪华,雪华!

    临危之际,我没有想到兄长,也没有挂念起北条家百年基业,闯入脑海的是雪华的真如之影。[   真如:佛教用语,指永恒存在的实体、实性。]

    公主,趁反贼还没冲进来以前,快逃吧!

    那你呢?

    乳母将我强推上马,她自己却丝毫没有要乘上来的意思。

    我要

    言语卡在一半,院中就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冲进院里的士兵鸣了铳,受到惊吓的马嘶叫着向后院敞开的门飞奔而去。被驮在马上的我拼命回头去看,我看到铠甲上印有鳞纹的武士用铁炮指着乳母的景象,这之后又是一阵刺耳的铳鸣

    我骑在马上,在深夜的山丘上狂奔。冷风无情刮过,我的手脚与面庞都被冻僵了,丧失一部分知觉的我似乎很快就要从噩梦中醒来。

    若是梦就好了,梦总与现实相反,在梦中被掠夺的我醒来后就会重新拥有一切吧?

    马停下了奔踏的脚步,没握住缰绳的我和怀中的山姥切一起被甩下来。遭受了如此疼痛的我却仍旧没有醒来。我在冻土上连滚带爬,最后跪倒在一颗岩石上。我使劲揉搓起被冻住的眼眶,直到结了冰的睫毛朝两边散开,而我终于能就此向山下眺望。山下的城堡仍在燃烧,只是建筑物已尽数崩落塌毁,如今的小田原城不过是一堆身处黑烟中的废墟罢了。

    家族、兄长、乳母、爱人我失去的一切,再也拿不回来了。

    总听人说人死前会回光返照、即将直面阎魔的脸孔也会神采奕奕。此刻我拔出手中的太刀抵上自己的脖颈,更深夜静的山间回荡起我惨烈的笑声来。

    迎来这般结局的人生,还是就地毁灭好了。

    山姥切的刀身被月光照得锃亮,煞白的刀光分外刺眼。比起切腹自尽,刎颈的痛苦不过一瞬,我不由得合上了双目,只是闭眼前仍盯着的刀刃上霎时间沾染了细小洁净之物。

    天空中正落下的是雪花,还有一个写法便是雪华。

    再度俯首眺望,降雪洋洋洒洒地纷落下来,细密的雪花一直下坠,最后在着火的废墟里雾释冰融。我明白我最为在意之物就是在那片废墟中为他人所践踏了,所以我还不能如此狼狈地死去,轻易逃避责任不过是弱者行径。

    我将仍闪着银光的山姥切重新置入刀鞘中,这把宝刀不该沾上我的血,我要用它斩尽仇敌,我要用逆贼的鲜血为雪华祭奠。

    我,是为北条家复仇的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