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神官兰德尔

    

兰德尔



    睁开眼,高而空寂的蓝色天空修筑于视野尽头,草叶在鼻尖处若有若无地剐蹭,风儿拂过,玲珑香气一丝一寸沁入鼻息,修正、唤醒,意识跃入体内深处。

    她的四肢蜷起又再次舒展开来,自遥远的仙都梦醒归来,独自一人躺在不知何处。

    数以千记的香水百合,叶片交错,洁白的朵儿摇晃着,将她的目光团团包围。

    一座百合花园。

    她感知到自己的身体,这是一种新奇的感觉,像是意识捆绑了几根棍子,想着哪根该起,哪根该降,听话的棍子便会乖巧地一令一动。

    天空底下,百合丛间,赤脚少女四仰八叉地躺倒,凌乱的发如无数银蛇,蜿蜒在潮湿的土田间。

    少女的手臂僵直地举起,又不带缓冲地拍回地面,从远处看像是不知谁落下的断肢在诡异地起舞。

    昨天被那个长舌的魔法师缠着问了千百个关于魔素的问题,她一开始还会回应几个字,倒后来连兰德尔都被奥斯赫吵得不行,找了个不太漂亮的借口护着她回家了。

    可笑的是那聒噪的男人蠢笨得无可救药,还请缨亲自护送银翼小姐,当时西芙就差没有一波魔素爆炸送他去见天神老爷了。

    玩了好一会儿,西芙玩够了,拽过一大把花茎,借着力坐起身来。蛮力作用下的百合根茎寸断,汁水横流,而始作俑者不以为意,爬起身又踩晕一大片无辜的百合。

    这花园确实漂亮。虽然她看不见,但满园的花香无论何时都可以安下她烦乱的心神。

    兀地,她察觉到高处有人的视线。

    她偶尔会取下面纱,让阳光射入她无神的眸子,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她也从未给旁人看过。

    她摸出薄纱,将裸露的眼周重新遮好。

    那个位置,估计是兰德尔吧。

    西芙对于这位兄长,比起依赖之情,更多的是熟悉。这种熟悉类似她对空气与草木的熟悉,她呼吸着空气,她触碰着草木,她就像这般接受着兰德尔的存在。

    他存在于她的世界,一个不可破的事实。

    西芙踩着光裸的步伐,慢慢踱到花园中的凉亭中,端端地坐好。

    如她所料,半刻钟后兰德尔便优雅地走进了花园。

    兄长大人。西芙起身问好。

    西芙,你又躺在花园里,女仆们都在寻你。都找到我书房里了。

    兰德尔私底下与胞妹的语气很是随和,全然没有神官的那副咬文嚼字。

    身上又是杂草丛生。上次在遗迹花园里,头上的草叶和鸟窝也差不多了,如此的失态,都让那位魔法师大人看了去。他今早见了我还说兰德尔话到一半,似乎有些顾虑,却又没法透过面纱读到西芙的脸色,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这个话题。

    他从少年时便泡在神殿里,自然不擅长和女性对话。再面对与寡淡的父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meimei,他更不知如何是好了。

    总之,你想要来百合园里休息,记得带上侍女,不该失了仪态。

    西芙点点头,手指一抬,给自己施了一个魔法,头发上的几条杂草被她的魔素抓起,倏地消失了。

    她烧了那些草。

    兰德尔被她的小花样迷了眼,看不明白她的动作,只知道西芙大概是用了清洁魔法。

    这是清洁魔法?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是。

    当然不是。西芙不动声色。

    只有不懂得魔法人才会用如此肤浅的词语,魔素并不是洗涤剂,然而魔法师可以用魔素抹除腌臜魔法从来没有用途,而是源自使用者的意图。

    那,你可不可以用魔法为自己梳妆?

    兰德尔把西芙问得一愣,她倒是不知道兄长对魔法有这般旺盛的好奇心。

    理论上可行,但对于魔法师而言,实是杀鸡焉用宰牛刀。

    或许不是。或许用魔法进行梳妆才是魔法师的进步的表现。

    明明可以用魔法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折腾这么久。

    四五个与可可年纪相仿的女佣将西芙团团围住,她面无表情地忍受着女仆们七手八脚地给她化好妆,叽叽喳喳地叫着她的名字,不断踩到不知是谁的脚,两三双手将她拎起塞进一条款式夸张的礼服,又用勒死活人的力气绑紧配套的蕾丝束腰。

    可可在一旁倒是自在,一把小细嗓欢快道:我的好姐妹们,鼓足力气,再添把火!给我们美丽的小姐画上最精致的红妆,我说了,要上帝国最贵的粉水,最柔软的羊毛刷。小姐身上的衣服也是顶级设计师的手笔,完美无缺,秒杀其他小姐!但绝对不可以掉以轻心,我们必须为小姐配上最华丽的绸缎与宝石,束腰上的扣子,系带上的蕾丝,姐妹们细节!细节!细节!

    女佣们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翻箱倒柜地找来一盒盒西芙从来没有用过的珍珠与丝绸,来回照裙摆上比划。

    西芙不清楚自己换的是什么花样的裙子,她也不很在意,不过刚刚被紧紧束好的束腰挤得她五脏六腑都挪了位子,仿佛一根rou肠。

    此物,拿了。

    西芙冷冷开口,气息略带不稳。

    可可知道自家小姐这是厌恶极了,低了声音:可是小姐,帝国的每位小姐都会在重要的场合戴上束腰,这玩意儿当然是不舒服的,您就忍一会儿,等小姐从宫中回来

    那不劳烦你了。

    西芙双手一翻,结出一个手势,下一秒,身上的花花绿绿的布料便被她烧了个干净,只留下了一条纯色的底裙。

    她本不想这样粗鲁的。她这一烧确是烧去了千金白银。

    她知道她大大地失态了,但她也是真的烦透了。

    都出去罢,我有些倦了。

    她的声音比先前缓了些,语速也温吞,却叫人惊悚更甚。

    女仆们一个个吓得脸色惨白,她们平日里与小姐接触甚少,方才是被可可不断怂恿,才敢放心大胆地触碰小姐的身体,现在算是彻底惊惧渗骨了。

    公爵大人不苟言笑,怎么这位小姐比她的父亲还要可怕,一句话不说直接烧了一身的礼服,只怕她们再多说一句,烧成灰的便是她们自己。

    不,小姐这一烧连灰都没给留

    可可熟得小姐的脾气,她并没有真的生气,像是累极了又不想迁怒于无辜。小女仆看看四周同事撞了鬼的神情,心想这些不了解小姐的家伙又误会了。

    她黯了眸子,心里酸楚。

    好的小姐,我让她们下去。我就帮您梳个日常里的头发,再换上简单的裙装,如何?

    面对避如蛇蝎的女仆与熨帖的可可,西芙不再解释,无言地默默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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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主不是冰山美人,只不过是缺乏了点人性;能力也不算是开挂金手指,是天资过硬且有一定的实力,在同龄人中出众,但是真的打起来没有排资论辈的,女主也就算是命硬一点的小虾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