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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时有流星(乔夜X吕秋雨)

    

番外二:时有流星(乔夜X吕秋雨)



    1.

    那天下午的事,我和吕秋雨极默契的,谁都没再提及。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

    一如往常,她会在每天清晨上楼来敲我的门,当我开门时便会后撤一步,问我要不要一起到楼下临街对面的小食摊点吃早餐。

    有时我会同她一起下楼,有时便会耍赖,转身回房去拿饭碗瓷缸,让她帮我捎带上来。她向来不会怠慢于我,自然不会在楼下吃独食让我空等,只好打两份饭来陪我同食。

    入夏之后,天气逐渐炎热,还好楼外巨树成荫,又是在清晨,早风凉爽,我坐回床上,推开了窗子想透透气。楼下的街景和吕秋雨匆匆穿过街道为我买食的身影,便尽数收入了眼底。

    我视力极好,从四楼往下看,尽管隔着宽敞的街道,也能将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看得分明。目光痴缠在她身上,便再挪不开半分。

    好似,楼下为我买早食的人是我的新婚丈夫,而我是被她宠爱的新婚妻子。思及此,我的心下无端泛起丝丝缕缕甜蜜的涟漪。

    突然,响起刺耳的口哨声破坏了这份独属于我的静谧,隐秘于我心内的甜便在瞬间荡然无存。

    乔夜,早起啊,下来和哥哥们一起吃个早饭呗。

    才不去,看见你们就倒胃口。

    哟,我们的乔大小姐这是怎么了?以前可不这样啊,上学的时候小嘴可甜了,天天追在哥哥屁股后,让哥哥带你出公园看猴子。听说,你家里为你应了门亲,本来还想安慰安慰你,怎么这就对哥哥们翻脸无情了?

    鬼扯也不撒泡尿照一照,谁会跟在你屁股后叫哥哥,无聊!

    冲楼下路过的年少相识的两三青年啐了一声,我翻了个白眼迅速合窗,并拉上了窗帘。合上窗的瞬间,我下意识朝对街匆匆一瞥,只见吕秋雨正回眸抬头来看向我,没来由的慌乱自心底油然而生。

    一时,我竟不知,让她帮我买早食,究竟是在捉弄她,还是捉弄了自己。

    我终归是要嫁人的。而那个人,不会是楼下路过时与我打趣鬼扯的青年男子,更不会是正在帮我买早食的女人。

    父亲已催了我几番,容不得我再找理由拖延,这个周末趁着放休,萧诚约我共进晚餐,以及,同去影院看一场电影。

    门外再次响起了叩门声,令我不得不从纷乱的思绪中抽离。不同于旁人急促粗鲁的拍打,就连敲门,她都惯有着自己的节奏,轻缓且谦逊。

    咸水豆腐今晨落了蝇虫,不干净,便只打了豆浆。我怕你不喜甜,所以没让店家放糖。

    她自顾将盖子上放了颗茶叶蛋的瓷缸和一份用油纸包好的生煎包放于桌上,目光闪躲,却不敢迎我的视线。我早上素来少食豆浆并非不喜吃甜,只是更爱吃咸。

    少来,你分明是在欺负我。

    我佯装生气瞪了她一眼,言语含嗔。

    豆浆无糖,只会生苦,令我难以下咽。我若不喜甜味,又怎会收下她送我的一盒盒软糖?

    何况,尽管隔着窗纱我也看得分明在我合上窗后,吕秋雨方才阻止了摊贩往我碗中盛水豆腐,改换了豆浆。

    她单纯只是不想让我如意只因,她见不得那些青年可以置身楼下,同我隔着老远便能自然打趣。

    关了门,我拉她到放置在门后的洗手盆架处净手,顺便拿出沾了冷水的毛巾拧干,去为她擦顺着鬓发落下的薄汗。

    却不想,她却忽然向后仰着身体一避,我的上肢紧追着她导致重心失衡,只能扑进她怀里。

    乔夜。

    只是被她拥着,我便心慌意乱,更不用说,她又刻意用唇厮磨着我的耳颈。

    我想再换种方式欺负你。

    我四肢绵软地挂在吕秋雨怀里,最后被拥上了床。一如那日午后,室内只响起压抑着欲望的低迷喘息,以及仅两人可闻的,似痛似痒的轻浅呻吟。

    置在方桌上的早食,变成了室内随意摆放的装饰物,再无人去顾及。

    2.

    诚如吕秋雨所言,她在欺负我,且欺负了许久。

    我一次又一次隔着她身上齐整的衬衫,轻咬上她单薄的肩头,才克制住哭叫的冲动,却不能阻止泪腺分泌,只得任由泪水顺着眼尾滑落鬓发。

    直到窗外日上三竿,隐隐传来街道上鼎沸的人声,她才依依不舍地从我身上爬起。却在我伸手准备去捞被她扯落在一旁的胸罩时,又心存不甘地将我重新压下,于我乳首附近的雪白丰腴上留下印记极重的吻痕,这才放我起来穿衣。

    等穿好衣物,下床的那一瞬间,我的腿因之前绷得太紧,导致一触及地面就酸软难耐,整个麻得不行。

    我噙泪咬唇坐在床畔,吕秋雨便蹲跪在我脚边。

    她生得不仅高挑且皮肤白皙,五官俊雅,拥有远山含黛的极致秀美,此刻帮我做疏络活血的腿部按摩,表情温柔又认真,极易招人入迷。

    我情不自禁伸出手刚想触及她的面庞,她已抬起头望向我,询问我是否还难受。

    一阵脸红心跳,我匆忙收回手,将视线从她面容上转移。

    乔夜,别这幅表情。不然,我会忍不住继续欺负你。

    心跳漏了半拍,不久前身体被极致酥软侵袭的记忆因她这句话再度被唤醒,我忍不住打了个颤,逃一般站了起来,快速走离床区的危险范围。

    可每走一步,不仅需要强忍着腿心泛起的强劲酸痒,还得竭力控制身下随时会涌动出来打湿内裤的湿液。

    不吃早餐了吗?都冷了。

    我急于转换话题,生怕她再提及刚刚欺负我的事来。她却似看透了我,无论如何也不肯让我如愿。

    她站起跟了过来,声音闷闷不乐:乔夜,已经第二次了。

    我知,吕秋雨在怨我,怨我事后装傻,怨我不肯挑明。我也同样,痛恨着自己的懦弱和自私,身上还留有浓重的欢爱的痕迹和被她包裹的气息,却只是避而不答。

    轻巧转身,我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欢喜:秋雨,我剥鸡蛋给你吃呀。

    她只眼睫颤了颤,掩下所有失落和酸楚,无奈轻点了下头。如此,我便将她欺负我的,又全数还给了她。

    3.

    周末和萧诚的约会,我没敢和吕秋雨言明,只说家里通知我回去吃顿便饭,叫她不必等我。思及,她房内没有厨具,又或许是我担心她到外面买食再遇到我,便留了钥匙给她,让她自己在我室内做饭。

    我自知这般行事不妥且十分卑鄙,却又无可奈何。

    萧诚虽比我年长七八岁,看起来颇有风度,但言行举止和与我同龄的鲁莽轻佻的男子没什么两样,会在吃饭时讲一些低俗的笑话,会在看电影时对我动手动脚。尽管我极力躲避,可还是被他占了些许便宜。

    掩下心中的厌恶,我堆砌着虚伪的假笑,只想让他尽早放我回去。

    这夜还算清凉,晚风徐徐,繁星点缀。走在昏黄的街灯下,我的心思,却全然不在与我作陪的男子身上。

    乔夜,到了七夕那一天,我们就办酒席吧。我会等到我们的新婚之夜,让你做最幸福的新娘。

    他自顾自表达着自以为是的浪漫,根本丝毫未曾察觉出我对他的抗拒和抵触。甚至,故作君子风度,说会等到新婚之夜再要我。

    我一路沉默,说不出的焦虑和烦闷。这副姿态落在他眼中,却成了羞怯和欲拒还迎。

    等萧诚步送我到单位旧楼房下时,夜幕已深,路上行人已屈指可数。我无意间瞥向他左腕间的手表,时针正在向十靠拢。他却误以为我对他腕间的手表感兴趣,抬手来给我看。

    不过是一些大路货,还算能用。乔夜,你若喜欢,我送你一块进口的女士手表。他说着便伸手将我扯进了怀里,不顾我的抗拒,朝我唇间狠狠一吻。

    我竭力控制住自己作呕的冲动,轻轻推他: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

    乔夜,不邀我上去喝杯水吗?

    好晚了,烧水又要好久,下次吧。

    他缠着我,在我面颊上反复亲吻,拉着我在路灯下又闲聊了半晌。我漫不经心地和他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眨了眨眼睛,不时抬头看向自己房间的窗户。一遍又一遍在心下确认,漆黑的窗后没有亮光,想来吕秋雨定然和往常一样,怕别人非议,所以并未曾在深夜于我房内逗留。

    我和萧诚道别后,迅速穿过街道,钻进了漆黑的楼房门洞,循着楼梯上了楼。

    谁知,刚转上二楼的台阶,想要循着楼道窗户透窗而进的光亮去敲吕秋雨的房门,便在走廊转角撞上一个略微僵硬的身躯。我下意识往后撤了一步,生怕眼前人闻到我面上残存的男人口水味。

    秋雨,怎么在这儿?我一愣,心下难免吃惊。

    乔夜,你总算回来了,怎么这么晚?我刚想下去等你。

    她的语气和往常一样,只是多了一丝困倦,想来是深夜犯困,我这才把悬着的一颗心重新放下,随便编了个理由。

    她把握在掌心煨得发烫的钥匙塞进我的手里,催我快去睡觉。也许是心虚作祟,我便急忙上了楼,并未多做逗留,更没有留意有什么不妥之处。

    直到次日,吕秋雨一早收拾好了行囊,抱着一座四四方方的檀木匣子来找我作别。她的双眼因为一夜未眠而熬得通红,我才意识到自己头一晚掩耳盗铃的行径有多可笑。

    乔夜,今后自己要记得去吃早餐,别总赖床

    她总是这样,说话温温雅雅,让人听不出起伏和情绪。我倚着门,心腔仿似浸入了满腔的苦水,没敢出言挽留,甚至没敢再正眼抬眸看她,

    吕秋雨你还会回来吗?

    不会了吧。这样落后的内陆城市,三十年内都没有什么好的发展光景,父亲说,还是去沿海投资比较好。总归是没什么好留恋的。

    她语气轻松,我的眼泪却随着她无情的字眼,不争气地一颗一颗往外涌。

    这个,本来是想过一阵子再送给你的,但我要走了,也没有其他相熟的人可以托付转交乔夜,别哭啊,今后没人会欺负你了

    直到她放下手中木匣走出许久,我才惊慌失措地爬上床,攀着窗眼巴巴地望,却再未看到她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垂下眼眸。这才注意到,刷着绿油漆的窗沿上,不知何时留下了数道划痕。

    原来,昨夜,她就在这里,将临街灯下的男女互动一览无余。

    我失魂落魄地打开那个四四方方的匣子,里面放着一架冷瓷制的蛋型八音盒。流星、四叶草、旋转木马,无一处不精巧别致。这样的东西,在这个年代,就算是在首都的黑市也很难能买到。底座的金色三脚架上,雕刻着极小巧的字眼赠予乔夜。所以,几乎可以肯定是专门的定制品。

    扭转八音盒顶部设置精巧的金冠旋帽,很快,随着木马的旋转,便听到了极为清脆的旋律。

    是我极喜爱的台南女歌手的成名曲。

    像一阵细雨洒落我心底

    那感觉如此神秘

    我不禁抬起头看着你

    而你并不露痕迹

    吕秋雨我默念着她的名字,一时之间,竟弄不明白,这段时间,究竟是她欺负狠了我,还是我欺负惨了她。

    4.

    那一日,她走得匆忙,便留了很多衣服物件在租房里。

    将房屋租给她的老油皮在清扫房子时,将她拉下的东西一并拿来给我,其中便包括,我赠她的那套床褥被子和各种小巧的手工物件。

    仔细想想,我似乎没有赠予过她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她也一样都未曾带走。

    转眼已是夏日的假期,父母把在外读书的弟弟也叫了回家。我也从旧楼房里搬离,回到自己家中居住。来时大包小裹,走时只带走了一个木盒和一枚钥匙。

    偶尔,我也会在午后休班时回来暂居。可趴至窗前,人群往来的街道上再也难寻颀长高挑的利落身影。

    我不得不强迫自己去接受这个事实吕秋雨已经离开了一个月,并且,再也不会回来了。

    父母之后又屡次三番催促我点头,被逼无奈之下,我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便答应了和萧诚的婚事。但要求婚期需得在入秋之后。

    实际上,我只是,还无法从心间将吕秋雨放下。

    阿晖,小我两岁的弟弟,他也对我能同意这门婚事感到十分满意。对于陪同萧诚去一同置办新房所需家具家电,我总表现得兴致索然,阿晖则出任我的军师,生怕我会被萧诚怠慢,挑得尽是市面上最好的牌子货。

    而我,连对于萧诚一早准备好的新装修的婚房都无心去看。还是被母亲强拉着,才去转过一次。全家上下都洋溢着热情,比我这个即将结婚的人都要上心。

    只有我一个人,对自己被安排的婚姻感到无比焦虑。

    我总是无法安心入睡,尽管在夏夜里铺了凉席,也总是辗转难眠。一闭上眼,便总是梦到吕秋雨离开时通红的眼眸。我知,自己放不下她,却又深知,自己伤透了她的心。她不会再回来,我便和她再无可能。

    我甚至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跟她一起走。

    5.

    这天,同样是午后。

    我和同事完成交接班之后,便一人守在社行里。门外知了的鸣叫声此起彼伏,格外吵人。我心下烦闷,也无心看书,便打开了录音机,拿出一卷新港歌手的磁带放了进去,试图压下那吵人的蝉鸣。

    可是,手指在快进和播放之间反复横跳,我始终没有心情去听完任何一首歌。不出几分钟,便快进完了一整卷磁带。

    我原不知道,你还喜欢用这种方式听歌。

    温温雅雅的声音自门口响起,我心下止不住开始打颤,抬眼望去,久别的身影已然踏了进来。她穿了件纯白的体恤衫,外罩了黑色的坎肩背心,脖颈间挂着相机绳带,是旅行观光客的打扮。

    吕秋雨

    我呢喃着,带着一丝不确信,生怕这只是我在午后陷入深睡的一场白日迷梦。

    乔夜,好久不见。

    她明明在朝我微笑,却带着几分刻意的疏远与客气,很快向我说明了来意。

    过两天会有流星雨,沿海城市的夜晚光污染太严重,会影响观看效果。所以,我带了朋友一起来。可是,之前租我房子的老伯已经不打算再将房子借我。他说你已经回家住了,所以,可以把你那间房先租给我吗?

    这时,我才注意到,随同她一起进来女郎,一身火辣的包臀裙装,浓艳又风情。我愣了半晌,竟回不过神来。

    Darling啊,我究竟要纠正你多少次,你才能记得,我们是情人。

    女人伸手攀上吕秋雨的肩颈,似是极为不满,在她脸上印下极为鲜红的印记。吕秋雨便只好伸手拦住女人的腰肢,让她别闹。

    这样的场面令我大惊失色,胃里突然泛起无法言喻的酸,迅速沿着食管上爬。我慌忙背过身去,快步绕至陈列墙柜帘后的小屋,翻找出垃圾桶,压低了声音干呕。

    看吧,你的这位朋友也不过如此,甚至忍受不了两个女人之间的亲密。所以啊,你还是老实跟我在旅馆呆两天就回去吧。

    冷笑从外间传来,带着特意的嘲弄。

    无法压制的,自五脏六腑泛起的酸楚,极速漫上鼻梁,我一时不禁泪流了满面,再直不起腰来。

    或是我太久没有出去,让吕秋雨失去了等待的耐心,我不知她是如何进来的,但如今手足无措的人,又换作是了她。

    乔夜

    她试图帮我擦拭脸上的泪水,却被我奋力推开。

    吕秋雨,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你说过,今后都不会再欺负我的

    说着,我再难自控那份被她蹂躏至碎的心酸,不可抑制地抽泣。

    一个月前,我的懦弱和不坦诚,将她从我身边推离。而现下,她面颊上残留着未拭去的唇印,则是对我自私行径的指控和报复。

    曾经,心底那些因她而激荡起的甜,化作刺向我心腔的刀刃和酸苦。

    皆成了,我无法解开的死结。

    (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