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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58

    神一枪将灯泡打碎。

小李拉开一颗手雷,用尽全力扔出去。

马润粼已经疼痛到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他按住小李的手:“留着最后那颗,实在不行,能用上。”小李的眼圈忽然红了,马润粼转身看向梁桢,颤巍巍将怀表的链子扯下来,递给他:“拿着。”

梁桢明白了他的意思,疯狂摇头。

“子弹打到动脉了,就算我能离开,也不可能活着上岸,”马润粼深呼吸几次,“等船动了,满帆,顺水,一定可以走。”

“不行!”

“小段,我相信你,去找我女儿,告诉她爸爸去找mama了,等她长成大姑娘了,我们就回去接她。组织会派人把她接走的,告诉她别害怕。她一直很听你的话,你跟她说,爸爸爱她……”马润粼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想留着最后的力气,为其他人的顺利离开保驾护航。

船松动了,威廉已经成功解开了绳网。

马润粼抢过了小李手中的手雷,扶着墙壁就要站起来,梁桢眼里含了泪,但是他不能阻拦马润粼的决定。他抓住马润粼的手一直到最后一刻。

吸引火力的英雄,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扑向了岸上的敌人。侵略者和他们的帮凶将子弹打进那单薄瘦弱的身体。枪弹穿梭声中,梁桢打光了手枪的子弹,他匍匐在船尾,看着跳进湖水里却追赶不上的特务,还有飘在湖面上的已经看不清面容的马润粼,用蔓延的鲜血向他诉说永别。

他今年不到三十岁吧,应该不到。

梁桢想起第一天加入巡捕房的时候,是马润粼带他去查纵火案,告诉他查案的技巧,还有为人处世的规则。他还记得高哲思舞厅里,坐在吧台前面喝免费柠檬水的马润粼,问他为什么要点爱尔兰威士忌。

他说怀缅故人。

故人……他们这一行最不缺的就是故人,甚至是站在对立面的,为了让他一个军统特务活下来,贡献了生命的共产党。像马润粼,像秦月朗。为什么,军统要他死,共产党却拼命让他活下去。炮火声远去,船隐入了两岸的芦苇丛中,梁桢躺在甲板上,看着黑色的星空。

为什么……非得是马润粼。

非得是孔珧,非得是段士渊,非得是梁铠和梁邵博。

梁桢忽然意识到,威廉没有跟上来。他疯了一般爬起来跑到船尾,在黑暗里寻找,没有犹太男孩的身影。也许是自己躲到河岸边了,也许吧……梁桢这样安慰自己,他不能承受一天失去两个朋友的痛苦。

是朋友,亦是亲人。马润粼对他来说像是教导他的兄长,威廉则是需要照顾的弟弟。曾经的曾经,教官廖向生告诉他,这一行不能生出感情,可是梁桢控制不住去关心在意身边的人。

他还被迫需要学会这些人不在了之后的生活。再没有人会跟他倒一杯白酒畅谈一夜,第二天提枪共同奔赴战场,晚上回来继续喝酒;也再没有人带他去找线人抽一根廉价的烟,在高哲思点一杯柠檬水,然后笑着将家里的困难描述为“过得去”。

他才二十一岁,凭什么要他学会这些。

2.牺牲

梁桢躲过了陆地上的搜查,他们一行人进入上海城区之后立刻散开,梁桢独自赶往马润粼家中,去找他的女儿福宝。马润粼死的时候尸体已经面目全非了,共产党会给他编造一个合理的离开理由,但是在那之前,梁桢要保证福宝的安全,这是马润粼最后的托付。

福宝今年不过四五岁,但是一个人在家也不害怕,听出来是小段叔叔之后给开了门。天蒙蒙亮,梁桢还是担心76号发现马润粼身份追到这,于是带着福宝回到了君临别院的别墅。共产党神通广大,肯定找得到,毕竟家里还有段士渊。

段士渊看他带了个孩子回来,有些吃惊,梁桢将福宝放到沙发上,说道:“马探长的女儿,他……”福宝拽了拽梁桢的袖子,梁桢蹲下身去,拉起小姑娘的手:“你爸爸出差工作去了,这几天先住我家里,然后会有阿姨带你去找爸爸,好不好?”

“爸爸去别的地方了啊,”福宝总算是弄明白了,“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段士渊听出来梁桢的话语中难掩的伤感,他意识到,马润粼出事了。他走下楼梯来到梁桢身边,悄无声息将手放到梁桢后背,这是给他安慰,也是给他一个支柱。

梁桢看着这个和马润粼极像的孩子,细嫩的小手那么软。她是孤儿了……她本来有一个那么好那么好的家庭。因为疾病母亲去世,无法挽留,但是马润粼的死,完完全全可以避免——如果不是军统将虚假的情报给了地下党,他们怎么会寡不敌众陷入包围,最后什么都没得到,反而牺牲了战友。

梁桢清楚这是军统对于上次抢夺坐标的还礼,或者长久以来的恩怨结果。可那是人命啊,不是什么上层不开心了随意报复的工具。

“爸爸说,等你再长大一点儿他就回来了,带着mama一起回来,”梁桢有些许哽咽,轻轻晃了晃福宝的胳膊,将马润粼的怀表塞进小孩外衣的内侧口袋里,“一会儿让刘奶奶带你去餐厅吃早饭,要多吃鸡蛋多喝牛奶才能长大。”

福宝听见牛奶很努力地点头,马润粼只给她订每周一瓶,今年开始改成了半个月一瓶。“我喝了牛奶,长高高了,爸爸就会回来的,对不对呀?”福宝抬头,单纯的笑容绽放在脸上,“我爸爸喜欢拿瓶盖做项链给我,他还差一个蓝色的没做好呢。”

梁桢不敢说话,他知道自己开口都会哭。段士渊蹲下来,勾了下福宝的鼻尖,笑着说:“那我们把蓝色的攒下来。”

梁桢让刘妈把孩子领走,然后转身抱住了段士渊,伏在人肩上低声啜泣。段士渊抱着他坐下,轻轻拍后背:“好了,好了……想哭就哭吧,别压着。”梁桢特别特别小的时候很容易哭,磕着碰着了倒不会,反而是受了委屈,或者丢了东西的时候,眼圈红得特别快。长大了学会了抑制,但是在叔叔面前,总会变成那个爱哭的小孩。

“叔叔……我对不起他……我们对不起他……”梁桢知道应该保密,他说的很模糊,可是段士渊总是能猜中。

“三千,你愿意跟我走吗?”

“我不能做叛徒,我……”

“这不是背叛,好孩子,你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国家和人民,”段士渊单手扶着他的后脑勺,梁桢满头都是汗,汗水和泪水交织,楚楚可怜,眼中满是迷茫和忧愁,而段士渊是他想去抓的救命绳,“跟我走,我们去找真正的光明。”

光明。

梁桢看向段士渊的眼睛,半晌轻轻点头。

为了避风头,那天梁桢没有出门,被段士渊强制按到床上休息。他做了很多很多的噩梦,一沾枕头就能睡着,可是一睡着,那些已经逝去的故人都会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