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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只养一盆花的道理,更何况一盆花死了可以换上一盆新的。对花来说那是它全部的生命,可是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装点庭院的玩意,片刻的怜惜和虚荣。这么廉价的喜欢。” “可我也不后悔!”他挣扎半晌,终于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不后悔,真是难得。 我想这个少年有时候看起来老成,有时候又有年轻的意气用事。对他来说有个深爱到被骗也无所谓的人,也是令人羡慕。 于是我笑了笑说:“我刚刚听到了侯爷的决定,所以才过来找你。” 梓宸愣了愣,他咬咬唇,轻轻地说:“他……要杀我?” 我点点头。 那一瞬间我清楚地看见他眼里的绝望,他弯弯嘴角,像是在嘲笑什么,声音颤抖:“不可能……他要……杀我……我凭什么信你!” “你当然可以不必信我,等他宽恕你。” 我转过身向牢房的出口走去,顿了顿,我说:“或者不要再等他了,用你的方法离开这里,从此以后过你自己的生活。”他微微颤了一下,我关上了牢门。 他在侯府里待了十一年,这个牢房他不会陌生。我想这种结果他应当也曾预想过,不论再怎么抗拒,他一定为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准备了全身而退的方案。 这也是我对那双悲伤又笃定的眼睛,唯一能给的回报。 梓宸逃走的消息传开的时候,我正和子蔻一起在侯府花园里,看着花园中心的那棵古老的槐树。 据说这棵槐树已有四百年的历史,树干需要三人合抱才能围住。 子蔻的家乡崇拜槐树,她坐在巨大的绿荫下的石凳上,合掌虔诚地祈愿。我就坐在她身边抬头看着这颗郁郁葱葱的槐树,听着路过的家仆讨论梓宸的失踪。 子蔻祈愿完,疑惑地问我:“你不祈福吗?” 齐国将灭时,父皇带着母后把能去神庙灵地都去了一遍,供奉祈愿不知几何,齐国灭国的速度也没有慢上一丝半毫。 这世上若真有神明,或许也是对我们爱莫能助。 我摇摇头,说道:“我的家乡不供奉槐树。” “噫,说老实话阿止jiejie,你有信的鬼神吗?”子蔻鼓着腮帮,不满意的样子。 她同李丁一样都来自郑国,郑国很敬鬼神,出名的神明很多。 “我信,譬如这棵槐树,我信它有灵。”我笑起来,拍拍她的肩膀:“上古还有大椿,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 子蔻的眼睛瞪的老大,捂着嘴说:“天啊,八千年……那得是多么长寿啊。” “对朝生夕死的蜉蝣来说,我们生活的百年也是不可想象的时间。蜉蝣之于我们,就如同我们之于这槐树,椿,以及很多神明。”我淡淡地笑着,说道:“所以,你会倾听蜉蝣的愿望吗?” 子蔻摇摇头。 “那么这些高于我们的生灵,为何想要完成我们的愿望呢?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我们的生命在不同的维度进行着,能知道彼此的存在,由此知道生命的广大便是不易了。” 此刻有微风吹来,树叶被吹落在我们肩头,有种很微弱的清冽树香弥漫开来。子蔻迷茫地看着我,像是在认真想着什么,又像是完全不明白了。 “生命的广大……”她喃喃地说。 有个低低的柔和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伴着那愈加鲜明的柏木香气。 “意思就是说,你想要变得像你阿止jiejie这样聪明,光祈福是没用的。” 子蔻眼睛一亮,唤道:“公子!” 我回头看去,姬玉便站在我身后,也不知听了多久。他一身墨蓝色长衣配着白玉发冠,凤目温柔含笑。 子蔻站起来对姬玉行礼,我也跟着行礼。她迫不及待地问道:“您怎么知道我许了什么愿呢?” 他低低笑了一声,并未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阿止的聪明你学不来,但是细心观察,遇事三思而后行,倒是可以努力。” 子蔻如同得了糖的孩童,高兴地点头。姬玉同她说:“我有话对阿止说,你先退下吧。” 我看着子蔻开开心心地离去,想她说她喜欢姬玉,便是如同对兄长老师般的喜欢。 姬玉在她面前表现的就是一个温柔的兄长老师的形象,无论是否真心,他待这八个姑娘们很好。 她走远了,姬玉看向我,微微眯起眼睛。 “梓宸逃走了。” “我听说了。” “你放他走的?” “我没有那个本事。” 我平静地看着他。梓宸逃走对他来说不是坏事,我去找梓宸的事情很隐秘,想来没有留下什么把柄。 他端详了我一会儿,突然笑笑坐在刚刚子蔻坐的石凳上,抬头看着槐树。 “也罢,还是你刚刚说的那些事情有趣。” “我说的?” “槐树,椿,神明。”他闭上眼睛,简略地说。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的眼皮上,明亮的一片,映照着他的眉骨眼窝。他整个人看起来很干净,又有点苍白。 或许是错觉,他好像很疲惫。 突然他睁开眼睛看着我,眼里的光影如同打碎的琉璃。他笑起来,上目线勾起,整个人又意气风发了。 “我刚刚突然发现,你好像很寂寞。” 寂寞? 母亲去世的时候我还会觉得寂寞,但后来我就忘记了,然后习惯了。 我用这二十一年的每一天,去习惯。现如今,我觉得我和孤独相处得很好。 从前他总说我有趣或者聪明,这是第一次从他嘴里说出其他的形容词。 居然是寂寞。 埋伏 很快姬玉便拜别了项少涯,带着我们和一众仆人前往吴赵之地。除金银之外樊君还送了他三架上好的马车,这一路便轻快许多。 姬玉最近常常叫我去下棋,一半时间要我解棋局,一半时间跟我下棋。我从未与别人对弈过,并不知道自己的棋艺如何,只是觉得他和我下棋的时候还是收着力气的。 我解棋局的时候他多半在看书或者看信,他看书的速度很快,一篇篇翻得让人眼花。那些信笺更不用说,扫一眼便放到火上烧了。 子蔻说姬玉记忆力极佳,有很多工作都是亲力亲为。这倒是不错,毕竟我的解药都是他亲手熬的。 此刻我又在他的马车里解棋局,他的马车极宽敞,他坐在桌子后面看着信笺,我坐在他侧边的小木几之后,看着桌面上的棋子。那棋子是特质的贝壳所做,在桌面上的摩擦力很大,不容易受马车颠簸影响。 正在我凝神思考之时旁边传来低低的笑声,我转眼看去,正好和姬玉的笑眼对上。 “有个好消息。” “什么?” “宋国珍夫人有孕了。” 期期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