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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两个多月,陆续有演员杀青离开剧组,陈远生也等来了他的最后一场戏。这是陈远生饰演的南明唐王朱聿键在汀洲县府衙门外,在暴雨夜里被乱箭射死的场面。导演特别重视这一场,布景尽力还原当年,剧本更是改了又改。这实在是苦了陈远生。自从车祸之后,他记忆力就不太好,老是记不住东西。为了情感的连续性和饱满度,这大段大段的台词导演要求连续拍下来,背得陈远生直翻白眼。好不容易勉勉强强记住了,那边导演又改了剧本,陈远生觉得自己快升仙了。当天夜里等到十一点多,道具灯光全部就位。十月的天气,在这荒郊的夜里已经只有几度的温度,昼夜温差极大,让陈远生很不习惯。他在戏服外披了一条薄羊毛毯,还是被冻得脸色发白,唇无血色。导演倒是很满意他这个样子,十分符合他心目中将死唐王的落魄像。雨车开始喷水,所谓瓢泼大雨,可是一点不含糊。陈远生缩手缩脚走了两步,最后一咬牙撩开羊毛毯,抬头挺胸迈进雨幕中。演陈远生的贴身小太监的是一个从电影学院选出来的大三学生,样子很精明,人却着实木讷得很。将将几句台词,他拍了十五六条还不到位,陈远生也只能陪着受雨淋。导演皱着眉头喊卡,休息二十分钟再来。看着小伙子在一边怯怯的样子,陈远生发不出脾气,还安慰了他几句。陈远生浑身上下早就湿透了,凉风一股一股猛灌过来,他只觉得四肢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可戏还得继续拍下去。休息之后小伙子的状态虽好了些,也还是磕磕跘跘拍了好些条,导演才勉强满意。而陈远生此刻脑子里已经是麻线乱缠,台词忘到了姥姥家。这样一路拍拍停停,等到最后陈远生竭力压抑颤抖的音调吟诵完李后主的,跪倒在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导演终于是满意了,宣布收工。陈远生却跪在地上起不来,他浑身已经没一丁点力气,哆哆嗦嗦像打摆子一样瘫倒下去,耳边嗡嗡作响,根本没听见导演喊结束。最后陈远生是被抬回所住的酒店的。他撑着到浴室放热水,想泡一泡澡。他强挣着把手臂绑在旁边的扶栏上,好让自己不会滑到浴缸里去,才在热气蒸腾的浴室里晕了过去。在闭眼的那一瞬,陈远生竟莫名其妙想起和阮百行第一次见面的情形来。陈远生第一次见到阮百行,将两人定位成你死我活的情敌关系。其时陈远生刚刚经历了一场精疲力竭的解约,最后在黎菉的帮忙下搞定了违约金。周蕴也热心相助,托关系让他签入elS。一切看似雨过天晴,而陈远生心里却并不好过。其一是当时公司高层人事变动,大中华区总经理辞职,带走一大班老臣子。对于elS来说,这不啻于大地震,这种情形下,自然不会有人耐烦来关心一个刚刚签进来、毫无背景的新人。而最让陈远生心烦的,是黎箓开始对他热情减退,逐渐疏远起来。后来陈远生回想,其实自己并不见得有多喜欢黎箓。他从小生活在单亲家庭,父亲好赌滥酒,对他好一阵坏一阵,鲜有亲情。他在这翻云覆雨的娱乐圈里挣扎沉浮,身边只得黎箓一个人,自然条件反射地把他当成依靠。在此之前,陈远生不是没听过关于黎箓的一些流言。黎箓是个双插头,在圈子里出了名的私生活混乱,为了上位爬上好几位高层的床。他明白娱乐圈的生态环境,这些传言虽不会全部属实,但也八九不离十。但是黎箓在他面前掩饰得很好,陈远生便不想穷根究底,那不过徒惹自己伤心。可这次陈远生却再也当不得鸵鸟了,因为黎箓已经不把他放在心上了。那天是黎箓生日,陈远生提前好几天就跟黎箓约时间,黎箓左右推脱,最后答应晚上跟陈远生一起吃饭。陈远生费心设计了一番,还破费买了一支黎箓中意的红酒,想给他一个惊喜。那天晚上陈远生一直等到十二点,黎箓并没有出现。他彻底失望了,甚至开始怀疑黎箓从来没喜欢过自己。拍拖这么久,黎箓根本不碰他。他越想越多,一路钻牛角尖下去,却接到黎箓打过来的电话。黎箓应该已经喝了些酒,说话有点不太清楚。他对陈远生发号施令,让他赶快到天封路上的云会所。陈远生想跟他赌气不去,犹豫了半天还是出了门。后来陈远生想,自此之后的纠纠缠缠、肺腑煎熬,都不过是这一念之差的事。云会所是一家会员性质的高级休闲会所,陈远生自然是进不去的。他在门口给黎箓打了好几个电话,却都没人接听。正在陈远生决定离开的时候,出来一个人领他进去。那人个子甚矮,脸圆圆的却摆出一副严肃正经的表情,让陈远生有点想笑。后来他知道,这个矮个子是阮百行最得力的助理和心腹,不得不另眼相待。陈远生跟在矮个子后面,步子很是拘谨。他一直认为自己和黎箓对于生活有着不同档次的认知,现下这种想法更加强烈。矮个子在为他指明去处之后便远远地退开了。陈远生犹犹豫豫地往前,推开包厢半掩的门。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门内,黎箓正跨坐在一个男人身上,抱着男人的头接吻。他有意无意地摆动着臀部,一下一下摩擦男人的下身,动作充满了情欲的意味。陈远生愣住了,他心里大声叫自己转头就走,可却无法挪动脚步——是了,就该是这样,他无不丧气地想。他本来就不自信,现下又发现了这样有力的佐证,顿时心灰意冷。两人约吻了半分钟,男人掐着黎箓的腰把他推开,转过头望着门口。黎箓还喘着气,面色潮红,而那男人微微侧着头,带着一脸冷情,正是阮百行。黎箓对着陈远生招手,示意他过去,嘴巴里对阮百行说:“阮老板,这个是要好的朋友陈远生,非要替我过生日,我就做主叫他过来了。您不介意吧?”阮百行笑笑,不说话。他有四分之一的葡萄牙血统,五官轮廓分明,让他的笑看起来更深邃。黎箓继续说:“我这位朋友也是圈里人,以后还要劳烦阮老板多多照顾。他可是难得的干净心善的人,娱乐圈里难找出第二个,只是怪时运不济。”陈远生此刻不仅仅是生气了,黎箓魅惑而讨好的表情让他觉得恶心。正当他准备起身走人时,阮百行开口说话了:“既然今天是你的生日,想要什么礼物?”黎箓冲阮百行一笑:“要不老板签了我?”阮百行抿下一口酒,却拿眼睛看陈远生:“你在GTV的合约还没到期。”黎箓似知道阮百行会这样回答,也浑不在意。阮百行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却没接,只是口气淡淡地对黎箓说:“你喝过头了,我让人送你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