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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楚叫哥哥,跑着跑着摔一跤,坐在地上哭。齐楚皱皱眉头,准备理他,我拎起他,对着他笑笑,他趁着齐楚看不见,一脚踹在我肚子上。“林哥,”他在齐楚面前向来装得乖,站起来跟我打招呼,笑得一脸纯真:“我去看阿姨,刚好碰见哥哥,就跟过来玩了,听说你们要搬新房子了?”“是啊,”我也对他笑:“这地方知道的人太多,老是有些下三滥来打扰。”齐楚皱起眉头:“你衣服怎么了?”“老头子叫我跟他去编书,我不肯去,挨了一顿泼。”我一边往浴室走一边脱衬衫,齐楚很cao心地跟在后面,拿着毯子想帮我盖住。这人古板起来比得上出土文物,我大学时宿舍没空调,有时候光着上身他都要管。背后有带刺目光,几乎盯穿我肩胛骨,我心里暗笑。我第一次觉察到这事是大学,那时候景莫延才上初中,不知道从哪弄到齐楚地址,常跑来sao扰。有次看见我脖子吻痕,眼神有一闪而过的恶毒,我那时候才确定。阴险少年景莫延怀春对象不是别人,正是齐楚。这样看来,他们母子的眼光差不多,这辈子就跟姓齐的男人耗了。我站在浴室冲凉,齐楚隔着玻璃守着我。“喂,”我没好气地问他:“客厅里那位什么时候走。”“我爸让他在这吃中饭。”“你为什么要听你爸的?”齐楚沉默了一下。“我妈……”他没说完,我已经明白了。齐楚的妈疯得很有戏剧性,好的时候什么都记得,所以心如死灰,连儿子也不在乎了,整天坐在疗养院里发呆。犯病的时候,心智记忆就回到二十岁,正是跟家里决裂要嫁他父亲的时候,嚷着要见他父亲,非要见到,见不到就绝食,就自杀。齐楚没有办法,只能给他爸打电话。齐楚这种硬气的人,要他去求人,有多煎熬可想而知。我心里一酸,连气也懒得生了。拉开玻璃门。齐楚被我吓了一跳。“你……”他才说一个字,我就带着一身水汽吻住了他。他惊讶之后,本能地回应,我猜他已经知道我心里翻腾的是什么情绪,所以按着我后脑勺的手才这么温柔。爱上一个人,再心如铁石的人也凭空多出无数软肋。我看了数万首诗,却仍然找不到一句能形容此刻这种让我心软到化成一滩水的情绪,母亲送走景莫延那瘟神时天都快黑了。又浪费一天,齐楚的假期就只剩两天了。以前齐楚不红的时候,还好很多,但那时候我要读书,满以为年华大把,以后有的是时间,然而齐楚很快就红起来,到处跑通告,录歌,宣传专辑,常常一个月见不到一面,年轻的时候最没有忍耐力,热恋当中,分开一段时间就抓心挠肝,感觉心里像长了无数野草,见一面,稍微好一点,一分开又肆意生长起来。真不知道那几年怎么熬过来的。大概是那时候留下后遗症,现在各自都变得强大许多,我自己带研究生,做课题,卡都不用打。齐楚更是自己独立工作室,做老板,除了像赵易这种大导演的电影要去山沟沟里一呆几个月,其余时候都算自由的。然而我还是惶惶不可终日,感觉每一分一秒都是偷来的。吃饭,接吻,睡觉,只是安静地躺着,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就已经觉得心满意足,像末日的狂欢。睡也睡不安稳,梦见自己在出租车后面被追尾,头撞在前座上,流出鼻血来。惊醒过来时还觉得无比真实,温热液体流过皮肤的感觉触手可及。我的电话在响。连着两天凌晨接到电话,最近真是不太平。房间太暗,手机屏幕亮得眼睛痛,看不清是谁打来的,只能迷迷糊糊接起来,听见那边是我妈带着哭音的声音:“小林,快来,你爸不好了……”我的脑子轰地一声炸开来,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在床边穿鞋子,床头放着的水杯被我打翻,拖鞋一片湿,齐楚也被吵醒,问我怎么了。“我爸在医院,”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得像陌生人:“我得去看他。”“我送你过去。”齐楚说。“不行。”他出现的地方必定引起sao乱,上次在剧组摔断腿,医院混进许多人,我去看他,被娱记拍下来,凌蓝秋花了大价钱才摆平。齐楚也知道不行,然而终究是不甘心:“我让司机送你。”他的司机是二十四小时待命,而且开得又快又好,因为常年要躲粉丝的跟车,齐楚打了电话让他过来,我匆匆披件衣服下楼,按电梯按键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在发抖。齐楚送我下楼,然而电梯门一开就撞见楼上的邻居,大概是刚泡吧回来,妆花得差不多了,两三个女孩子互相搀扶着,其中较清醒的那个,看见齐楚,眼睛瞪成铜铃。我眼疾手快,按下关门键。“回去吧。”我看着齐楚眼睛:“有消息我会告诉你的。”他不说话,站在走廊中,灯光照下来,电梯关门时我看见他仍站在那里,像一只漂亮的困兽。我站在电梯里,披着羽绒服,仍然觉得冷,控制不住地发抖。我爸不会有事的,我早上还跟他打过电话的。我听见自己脑子有个声音在神经质地一遍遍重复这句话,仿佛这样就能改变什么似的。精神恍惚,楼层都按错,直接下到地下车库,里面一片黑,只有一个最近的声控灯亮起来,我都忘了怕黑,又回到一楼,齐楚的司机已经等在那里。我最怕地下车库,偏偏买这套房子时就临近地下车库,凌蓝秋对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总算说服我。这辆车是齐楚常用的,半个保姆车,里面很舒服,一打开,暖气扑面而来,司机安静得像机器人,我报出地址,他沉默地开车。然而车开出不到三分钟,忽然传来声音:“你半夜去医院干什么?”对面沙发的衣物堆里挣扎着爬出一个人来,是凌蓝秋,她向来瘦得过分,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在这车里睡觉,我上车时竟然没发现。“我爸病危。”凌蓝秋“哦”了一声,挣扎着坐起来。她比我跟齐楚都大,三十岁后半段,卸了妆就显得憔悴,这种时候尤其,然而气场还是在的,爬起来之后,沉默地坐在一边。车从我们学校前面过,凌蓝秋忽然说了声:“这么冷的天……”我往窗外看,白天的那个乞丐仍然在那里,蜷缩在一堆破烂里,只看得见他虬结在一起的头发。“你在车上干什么。”“跟人打架打输了,跑这养伤呢。谁知道会被你抓到。”“谁敢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