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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托盘捧着出了院门。

    “唉……”她重重的叹了口气。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回来了, 回到她原本的世界已三天了。却没成为她自己, 而是变成母亲院里的一个三等小丫鬟——泠玉。时间点是父亲而立之年、母亲二十又八岁的时候, 而她, 林黛玉,要在五年之后才出生。

    这个时候他们全家还住在京城的宅子里。

    林父姓林名海,表字如海,原是勋贵之家,祖上曾袭侯爵,原本该袭三世,至其父圣上额外开恩多袭了一世,至林如海便从科举出身了。

    黛玉还记得父亲酷喜读书, 十七岁便中举, 二十岁即进士及第,以探花的身份入翰林院为编修, 到如今三十岁,已做到国子监司业兼东宫侍讲学士。

    翰林院编修为从六品,国子监司业为从四品,官职虽都不算很大,但与皇家来往密切, 既清贵又有实权,未来前途无量。

    上一世,爹爹已外放盐政,若非突然横死扬州,待任满回调,便该入内阁了。

    不管如何。如今,既然她回来了,便不会让那样的悲剧重演。

    想到这里,她不免又有些郁闷。

    三天,整整三天了。

    跟母亲日日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喝着同一口井里的水,却连个照面儿都没打。冬日天寒,母亲这几日身上有些不大好,懒进饮食,三天了,屋门都没出一下。她一个三等小丫头,除在外面干一些洒扫、跑腿儿的活儿,是没资格进主母屋内的。

    而且乌君也一直没有消息。

    虽然仙人说乌君跟她有一种天然的联系,早晚会找来,但她还是免不了挂念。

    柳姨娘和林如海的另一方妾室钱姨娘都住在西跨院。

    柳姨娘长相出挑些,口齿也伶俐,原是黛玉之母贾敏的陪嫁丫头,后因贾敏多年无所出便提了柳氏为妾。毕竟妇人无所出总是一件不好的事,若等公婆塞人,就不好看了。

    谁知柳氏侍奉了几年,肚子也不见动静,林老太太又将自己身边的丫头钱氏指给林如海为妾。

    钱姨娘比之柳姨娘便略显粗笨了,林老太太看上她不过是因屁股大好生养。原本是寄予厚望的,谁知熬了两年,也没等来孙儿出生,老太太便怀着满腔不甘撒手人寰了。

    黛玉来到西跨院的时候钱姨娘在做针线,柳姨娘则在廊檐下坐着嗑瓜子。

    柳氏吐出一个瓜子皮,道:“霞儿接着!”霞儿便是她贴身服侍的丫头。说完,她看向黛玉,笑吟吟的问,“太太的身子好些了么?我正要瞧瞧太太去呢。”

    黛玉垂头道:“听屋里的jiejie说太太胃口还是不大好,只吃得下清粥。”

    柳氏用帕子掩了嘴,心道:若是胃口好了,这鸭子rou粥又如何轮得到我们?面儿上却是一脸关切着急的样子,拊掌道:“这可怎么好。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这胃口不好说起来是小毛病,可是干系重大呢。不行,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你叫泠玉是吧?”

    黛玉忙点头称是,只听柳氏吩咐:“你赶紧回去跟太太通个气儿,就说我换身衣裳就给太太请安去。”

    钱氏从柳氏问黛玉贾敏如何便拿着针线发呆,听到这里也忙放下针线道:“劳烦姑娘替我也说一声,我也去。”

    黛玉送了一碗鸭子rou粥,领了一个传话的差事,原以为能进去见母亲了,奈何大丫鬟只问了话,不让进去,说她还没资格进太太的屋子,那些话她们自会传达。

    黛玉第一次深深的体会到等级差别的伤害。

    从前她打小也是金奴银婢的被人服侍着,房内的婆子丫鬟加起来也有一二十人,她自认体恤下人,大小丫头之间虽分工不同,但她都平等相待,是一个很好的主子。她这一套管理方法,便是幼时母亲教导。可现在看来,主子虽是好心、一视同仁,难保下面的人硬要倚势弄权,欺压等级比她们低的人。

    有些事做主子的时候是体会不出来的,只有设身处地,才能理解其中的心酸。

    黛玉取了水去廊檐下为鹦鹉,不多时见柳氏、钱氏扶着丫鬟的手过来请安,在屋子里做了大半天不见出来,直到林如海来。

    从那抹清瘦俊逸的身影从院门闪过,黛玉的一双眼睛就注视过去,一心都扑在林如海身上,忘了手中还端着茶盅,“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黛玉一惊,忙蹲下身子收拾。

    林如海走到她跟前,皱着眉头说了句:“怎么这样不小心?”

    这样熟悉的声音,多少年,多少年没听过了……爹爹!一抬头,眼眶里的泪水便收不住,淌水般的往下流,倒把林如海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委屈成这样,我也没说要罚你。”他背着手,有些疑惑的道。

    黛玉正沉浸在生死离别久别重逢的激动喜悦和相见不能相认的委屈压抑之种,只觉得心口又酸又胀又堵得慌,压根没听见林如海的话,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默默的流泪。

    林如海摇了摇头,叮嘱随从一句“莫要为难她”,进屋去了。

    贾敏正在炕上坐着和两个姨娘说话,率先看见林如海,正要起身相迎,林如海早摆着手道:“别动别动,好生坐着罢。你身子不好,不好好躺着,又做起来做什么?”

    一面说,一面早走到贾敏身边,扶她躺了。

    柳氏、钱氏跪在地上拜见,林如海摆摆手让她们起来,以太太身子不好需要静养为由,打发她们去了。

    “今儿还是懒进饮食么?还没精神么,腿还疼不疼?”

    一连串的问题问的贾敏笑了。林如海褪了靴子上炕,贾敏便将头枕在他腿上,抬眼看着他深邃眼眸,柔声问:“今儿怎么这样早?”

    林如海理理妻子略显凌乱的鬓发,神色温柔:“下午太子殿下打猎,不必讲学,左右也无事,我就告了假回来。你这个身子也有一个月了罢,总吃不下饭如何能成,再找个好医生瞧瞧罢?”

    “你有人选了?”夫妻多年,贾敏对这个枕边人自然十分了解。

    林如海道:“已托人请了名医,只不是京城的,路途遥远,我就没跟你说。今儿我刚收到信儿,说两日后便到,我已派人去码头候着了。”

    想到夫君为了自己的身子日夜悬心、找关系请名医,贾敏心口便涨的满满的,情不自禁道:“你费心了,我……”我什么,后面的话却一时说不出来了。

    林如海握了她的手道:“不必说了,我都明白。”

    贾敏抿了抿唇,将头埋在林如海肚子上。

    真好,得夫如此,应该是天下女人们最大的幸福了。

    眯了一会眼,正在贾敏昏昏欲睡的时候,突听林如海道:“你院里的一个小丫头,没记错的话好像叫泠玉罢。”

    “嗯?”贾敏蹙了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