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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46

    去了下一条街巷,依旧不见沈思的人影儿。他抬手招过几名侍卫,令其前去接应沈思。又等了好半天,侍卫们陆续折回,都说未曾寻见沈公子。

晋王倒也不甚着急,或许沈思是小孩子贪玩,只顾看热闹忘了自己还在等他,又或许是人山人海的将他挤出老远,一时无法摸回原地。别看那小子大事上精明伶俐,小事却无比糊涂,他能把晋原的千沟万壑熟记于心,指挥大军从容若定,偏偏自家王府里多走上几步就懵了,这会儿不知又傻乎乎转悠去了哪里。

唯一令人遗憾的,是方才那场重要的对话被打断了,晋王还没亲耳听见沈思的答复,到底有几分忐忑。好吧好吧,左右耽搁了若许年,也不差这片刻光景。

既然沈思久等不来,晋王只好暂且留下些人手候在原处,自己先行回府了。想来沈思若真迷了路,只消一路打听便是了,毕竟这晋阳城中无人不知王府的所在,就算闭着眼光靠一张嘴也绝对找得到。

到府中一问,都说未见沈公子返回,晋王不觉心头烦闷。直等到子时已近,沈思还是音信皆无,他渐渐有些坐不住了。

按说沈思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这大节日底下,满晋阳人山人海灯火通明,哪还有匪徒敢当街行凶,就算有个把不要命的家伙出来闹事,可凭沈思那般身手,十个八个壮汉轻易也近不得身。难道说一个大活人还真能把自己给弄丢了?

当务之急赶紧撒开人马出去寻找,不光大街小巷要细细搜过,还要召集各处的官差、守卫询问是夜有何可疑之事发生。

不一时有人飞马回报,入夜之后城中生出大小事端无数,或买卖不成起了纠纷,或言语冲撞大打出手,或一时不慎酿成火灾,可并没一桩一件能与沈思扯上关系。四城门也分别派人拿了画像前去盘问,值守的士卒都说未曾见过沈思这号人物。

几个时辰之前还与自己有说有笑的人,说不见就不见了,而且还是在自己的地盘上,晋王又是挫败又是自责,“砰”地一掌劈在桌面上,震得杯盏翻倒,guntang的茶水滴滴答答流出满地。这一下动作太大,不留神扯到了肩头尚未痊愈的伤口,皮rou一抽一抽疼得揪心,使他更加恼火。

孙如商见状悄悄使人收拾了地上的碎片,小心劝道:“王爷且放宽心,说不定沈公子只是突然遭遇到什么变故,一时之间给牵绊住了,稍后便会自行返回。”

晋王没好气地抬抬手,此刻他并不需要这种毫无意义的宽心话。

沈思住在府中这段时日,自己从未限制过他的自由,还一味纵着、宠着,生怕他有半分的不自在,因而他绝没有遇事不告而别的道理。就算脱不开身,托人传个话回来也未尝不可,抬出晋王卫律的名号这晋阳城又有谁敢不买账?

难道说……是自己一番表白把人给吓跑了?可思前想后,那到底不是沈小五儿的性子。沈思坦坦荡荡光明磊落,喜欢便说喜欢,不喜欢便说不喜欢,岂会落荒而逃?

门口人影一晃,屠莫儿悄无声息闪了进来,手里捏着条镶有墨玉的黑缎子额带,晋王一眼认出那是沈思的东西。沈思平日不事装扮,头发大多随意挽起,也懒怠束冠,只偶尔勒条额带缚住鬓边碎发。

“这你从哪得的?”晋王一把夺过额带急切问道。

屠莫儿垂下眼皮,小半张脸将将从披散的头发底下露出来,目光直向桌上的茶具瞥去。

晋王疑惑地瞄向辜卓子,辜卓子代为解释道:“阿屈的意思是在一处茶摊上寻着的。”

晋王急切追问:“茶摊老板呢?可曾带回问话?是否有念卿的消息?”

屠莫儿朝着辜卓子微微摇了摇头,辜卓子轻叹一口气:“看来早已人去楼空了。”

手里用力捏着这条染有沈思气息的额带,晋王双眉紧锁陷入了沉思。额带掉落有许多可能;要么是太过匆忙遗失的,要么是动手之际扯脱的,要么是故意给自己留下记号……

沈思来晋阳不过短短数月,鲜少外出,也未曾与人发生过口角嫌隙。若说与谁结了仇,就只有谭天亮的哥哥谭天明了。毕竟谭天亮是沈思下旨斩的,做哥哥的为此耿耿于怀也有情可原。但那谭天明是个极其懦弱胆小之人,就算他想出手,照理也不会挑在自己眼皮底下行事。

除了谭天明,还有谁会对沈思不利?说起来张世杰倒也有几分嫌疑。张家侄子张锦玉在王府里头本是万千宠爱,作威作福的,可沈思来了之后自己全副心思都放在了他一人身上,戈小白、张锦玉对此都颇有怨言,难保张世杰会为了侄子的前途而想方设法对付沈思。可张世杰素来最是谨慎,怎么会选在这样一个人多眼杂、极易留下罪证的时机动手呢?

虽然这两条推断难以成立,晋王还是赶紧派了得力之人出去,命他们偷偷潜进谭、张两府打探消息,并严令非迫不得已万万不可出手,以防打草惊蛇危及沈思性命。

晋王很少似这般彷徨无力过,从前哪怕濒于生死一线,他也总能从从容容地喝着酒等待转机,唯独这一次他真的怕了,害怕触手可及的幸福就这么突然消失不见。就在前一刻,他还与沈思亲密无间地把臂闲游,他们一同听书、吃糖、看戏、猜谜,他替他擦拭嘴角,他对他袒露情衷……说不定沈思心底已然接纳了自己,否则他怎会笑得那般好看?那时他眼珠亮晶晶的,里头映着七彩流光,漫天烟火……

晋王无意休息,一直坐在书案前等人随时回报找人的进展。

烛火摇曳不定,搅得人心绪难平。迷迷糊糊间,似有人跑来说已找到沈思了,晋王二话不说跟了来人就往外跑。那人一路带着他出了王府,穿过大街,攀上城墙……沈思就站在高高的墙头上,被大风吹得歪歪斜斜,摇摇欲坠。那城墙足有五六丈高,望下去四周布满迷蒙白雾。他想呼叫沈思的名字,告诉沈思那里太危险了,可喉咙口好似塞着面团儿,完全发不出半点声响。于是他发足了力向沈思奔去,明明只有几步之遥,却无论如何也跑不到近前,双腿沉重无比,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粘稠的泥浆里,陷在那拔也拔不出,迈也迈不动。而沈思从始至终都只是笑盈盈地望着他,看他艰难跋涉,看他狼狈挣扎。忽然间,沈思对他幽幽笑了一下,然后就那么毫无征兆地直笔笔向后栽了下去……

“念卿不可!”晋王一个激灵从桌案上抬起头来,胸口疼痛有如锥刺,愣怔半天方才明白只是场噩梦而已。

窗外夜色深重,桌角那盏与沈思一道猜谜赢得的走马灯依旧亮着,纸轮旋过,灯屏上物换景移、人马交逐,转来转去,全是那个名字,那张脸……宁城初见,沈思挥舞着战旗呼啸而来,辕门之外,沈思睫毛染霜隐忍受刑,刘谷山上,沈思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