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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现下已空无一人。冰刀划过的痕迹被冰锄敲打得节节寸断,碎冰像被拼命掘出的无用又无害的秘密。离岸最近的冰洞幽冷深邃,仿佛一张大口吞噬着周围所有的热度。皇后叹道:“这第三件……”她一停,又叹了口气。 两番启唇,两番吞语。我不禁警觉起来,本当恭敬请命,话到嘴边复又咽下。对岸寒梅傲雪,似森森剑戟溅洒簇簇血痕。北风自湖上呼啸而来,皇后当风而立,风帽垂下,一支碎玉步摇自发间滑落,跌入帽中。斗篷骤然张开,如猎猎旌旗,乱云垂地。 咸平早年间出生的五位皇子皇女,三死一病,只有高曜安然无恙。皇帝一向疼爱子女,若得知此事,还不知要怎样降罪六宫。从皇后、东宫官署、侍读女官到内侍总管、乳母宫人,恐怕无人能免。 我上前自风帽中取出皇后的步摇,双手呈上:“此地寒冷,请娘娘上辇,快些回玉华殿吧。” 皇后不以为意,将步摇隐在袖中,仿佛积聚了无限勇气,“无妨。这第三件事情,是待陛下回宫,请你务必陈情,将众人从轻发落。” 我甚是不解:“臣女何德何能,此事唯有太后和周贵妃——” 皇后截断我的话:“太后和贵妃固能出于仁恕之心恳求陛下,然而这只是发乎情。你若能查明真相,方才情理兼备,更易打动陛下。” 我叹道:“臣女愚钝,愿闻其详。” 皇后道:“一来,三位公主暴虎冯河,皇太子虽然仁勇,可是……”说着极惋惜地叹了口气,“五个孩儿之中,只有弘阳郡王安然无恙。本宫知道,这其中有你的功劳。” 我惶恐道:“臣女不敢居功。” 皇后肃容道:“如今可宽慰两宫者,唯有弘阳郡王。二来,今日大难,你是局外之人。三来,陛下在前线也知道你勘破悬案之事,只因战事正紧,不及下旨褒赏。你若能查清今日大难之实情,或许能为众人稍稍免责。因此三件,你去陈情最为合宜。” 我叹道:“若臣女在数日之内查不出来,又或此事本就是意外,又当如何?” 皇后道:“此乃天意,你尽力便好。即便暂且查不出来,也不是全无希望。因为……陛下很喜欢你。” 一颗心霎时凝成坚硬的一团,迫住了冰冷的呼吸。这话像令三位公主陡然陷落的冰窟,坚冰下潜藏春水游鱼,致命诱惑令人好奇而恐惧。我的声音微微发颤:“娘娘何出此言?” 皇后道:“你可知,陛下为何深爱贵妃?”我摇了摇头。皇后又道:“贵妃的父亲是开国定亲王,母亲是北燕的宝镜公主,当今北燕皇帝的亲meimei。定亲王是被陈四贲暗杀的,宝镜公主听说是被亲哥哥逼死的。至于周贵妃的jiejie周澶,是被北燕皇帝所害。” 我本不想探知皇帝与周贵妃之间的情事,然而听到此处,仍不觉大奇:“臣女听闻大周郡主是难产薨的。” 皇后叹道:“是借产育之事被人暗算的。贵妃少年之时,曾竭尽全力查清父母长姐枉死的真相。此番执意随军,也是为了断与舅父的恩怨。贵妃命运多舛,但容貌性情、剑术智慧都无可挑剔。她是神仙一样的人物,本宫望尘莫及。” 此话自伤,却说得平静,想来她早已认清这个事实,就像认清自己的名字一样烂熟于胸。只听皇后接着道:“陛下自幼与这样的女子在一起,喜爱的自然也是聪明坚毅的女子。”说罢侧头望我一眼,复又转而望北,“就像你。” “聪明”或可勉强当得,“坚毅”又从何说起?难道是因为我尽力保全父亲与韩复么?我一哂,“贵妃之仙姿,臣女不及万一。” 皇后道:“让你离开长宁宫去文澜阁校书,是陛下亲征前亲自安排的。你可知是为何?” 正文 第73章 女帝师二(2) 将我调离高曜的身边,自然是为了削弱弘阳郡王。这念头在我脑中翻来覆去已有半年有余,这一句“不知”,竟然说不出口。 皇后又道:“升你为女校,自然是因为赏识你。至于去文澜阁校书,你只要想想贵妃为何早早为于大人定下亲事,便知道了。” 周贵妃为锦素定下婚事,自是对她爱惜有加。皇帝命我去校书,也能与周贵妃对锦素的心意相提并论么?自从慎嫔退位,数年之间,我再也没有单独和皇帝交谈过。慎嫔退位之前,我单独面见皇帝,也只三次而已。若说皇帝待我有周贵妃待锦素的心意,不但可疑,甚而可笑。 皇后道:“你或许以为陛下是嫌你太聪明,方将你调离长宁宫。这倒也没错。其实他大约也没仔细想过。然而本宫却知道。” 听闻此言,我不由痴了。自我入宫以来,甚少想起高旸,偶尔思念,心绪潮涌难禁。果真连自己都没有想过的事情,旁人能知道得一清二楚么?既然皇后心存此念,她拒绝将我嫁与舞阳君之子为妾,是因为她将我和史易珠看作一般,要留给皇帝做嫔妃的么? 想不到我对史易珠的论断,却印证在自己身上。何其讽刺。 或许是吸入太多冷风,胸腹间有一股恶气翻涌。霎时对这宫廷的厌恶无以复加,甚而后悔起当初进宫的决定。 两宫与皇后无一不宽容,慎嫔和高曜无一不信赖。熙平长公主更是善待我的家人,与我有难以言喻的默契。身为女官之首,我在宫中也算游刃有余。然而我的命运难道不是完全cao在这些“宽容”“信赖”和“默契”之间么? 我自己算什么?一枚反复打磨、雕琢精致的棋子,每一条刻纹都饱含圆转如意的痛苦。 见我沉默,皇后接着道:“只要你公正、谨慎,再凭借圣宠,陛下定会听从的。” 锦素牵涉其中,我自是不能坐视不理。然而皇太子是因救人而病,不论是否痊愈,锦素的罪都不能与封若水和苏燕燕相提并论。我若只是救锦素,尚有一丝胜算。可皇后却强要我为众人筹谋。这“众人”之中,罪责最大、最高高在上的那个人,难道不是她自己么?她分明是为了自己啊。 遭逢丧女大恸,竟能在片刻内部署停当。不愧是皇后! 也罢!既然所有人的生死去留都掌握在皇帝的手中,若皇帝肯听从我的劝谏,这难道不是最直接最有用的法子么?于是我恭敬道:“承蒙娘娘垂爱,臣女愿尽力一试。” 皇后吁了一口气:“那就好。”说罢招手令穆仙上前,登辇往玉华殿而去。皇后在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