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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说发生了那么亲密的关系,他们之间的气氛应该变得暧昧。

    可是什么也没有变化——除了云泉不自然的脚步中可以感受到他们之间残留的痕迹。

    云泉看他的视线依然透露出一股疏离的礼貌。车启动之后,周沐坐在副驾驶座上,一只手搭在窗处,苍白修长的指缝里夹了一根烟。

    “教授也喜欢抽烟?”云泉的语气中带着一股挖苦讽刺的味道。

    周沐不知道云泉有没有听过“事后一根烟”,他觉得这种场合讲出来像是一个笑点极低的冷笑话,于是什么也没说。

    云泉又弯身想替他系腰带,被他制止了,周沐冷冷的笑:“我又不是什么残障人士。”

    云泉感觉周沐有点想怼他,停顿了一会儿,最后调出了导航仪,问道:“今天去哪?”

    周沐报了一个地址,云泉听了有些头疼:“我觉的那里应该没有什么值得探测的细索……”

    周沐冷淡的看了他一眼,云泉在心底无奈的叹息,好吧好吧,谁叫你是老大呢?

    黑色的轿车抵达左岸,云泉和前台服务人员交谈了几句,对方为难的表示出了昨天那样的混乱,很难让云泉继续伪装服务人员下去。

    云泉也没有多问,转头将这个消息告知了周沐。

    周沐平淡的表示,自己亲自去试一试。云泉心底升起一股愤怒,仿佛被嘲弄了一般。他脸上的笑容也微微僵硬了一下。

    这次换周沐去,就结果而言是成功了——但要求他们换一种方式留在店内。云泉听闻之后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他实在不喜欢那种衣服。

    至于周沐为什么成功了——这个犯罪心理学教授身上也许隐藏了很多的秘密,云泉却没有去探究的欲望。

    他将车钥匙抛给侍者,整了整米色风衣的衣领、和周沐一起进入店内。

    空气漂浮一种高档奢华的风调,周沐接过侍者递来的酒水单,倒是没打算像昨日那般一掷千金。他点了一杯价格适中的对尾酒,又把酒水单递向云泉。

    ——事实上昨天也是云泉付款,身为军雌的他自然不会为钱财的事情发愁。云泉要了冰镇的龙舌白兰地,周沐诧异的看向这个自称“成年之前不想发生性行为的雌虫”。昨天晚上过后,如果说云泉有什么明星的变化,那就是他变得更加放飞自我——

    一种明显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在他的情绪影响下,周沐心中也升起一点复杂。婚姻中雌虫确实处于压倒性不利的位置,牛马他们都做,最后往往还下惨凄惨。

    但是云泉的情绪似乎有一丝微妙的不同——貌似他很在乎,初夜的感觉?这种想法在虫族中可谓是相当罕见。

    又或者说,是标记的影响?

    周沐胡思乱想了半天,总算将注意力收了回来。昨天因为突发意外……有些东西,他反而没有很好的看到。

    “你说,在这样的环境下,周新是如何会与一名侍者相遇……甚至相恋?”

    在左岸朦胧的灯光中——那是一种橘黄色的色调。周沐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诡魅的味道。

    云泉答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个与周新一起的尹蓝在这里只干了两个月就辞职了,在此之前,他换了五、六份工作。他貌似……很缺钱。”

    “尹蓝也是那个尹氏集团的血脉嫡系中的一员吧?帝都富商之子会缺钱?怎么听都像是一个笑话。”

    云泉眼底笼上一层阴霾,冷笑一声:“如果以连他家族的经济状况,都无法满足他的需求呢?”帝都即是一个充满梦想、可以一夜暴富之地。也是一个消融野心与梦想,让人跃落深渊的地狱。

    周沐一怔,“什么意思。”

    “据说他弟弟得了一种怪病……”云泉一边侧身接过侍者手中递来的盛在小冰桶里的白兰地,礼貌的道了一声“谢谢”。没等周沐问下去,他接着说道,唇角的笑容带了一丝古怪的味道:“信息素斋乱症。”

    “那种……会因为信息素失控而亡的,不治之症?”周沐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寒声问道。

    “他缺的不是钱……而是雄虫的信息素,”云泉停顿了一下,琉璃色瞳孔底部的冰冷讽刺更甚:“……越多越好。”

    周沐似是想起什么,用个人终端调出了视频——时间显示是最新发布的。点击进来,弹幕有一堆人在吐槽:“这次的‘猎杀者’不给力啊!”“是最近没吃饱饭还是怎么了?”“好歹考虑一下我们试听者的感受啊!”偶尔穿插着一两条,“不是,这真是我想象中娇生惯养的亚雌”“看来我们的社会只有雄子被养废了哈哈哈”诸如此类……

    没有人懂得“小一”的各种辛酸痛苦,无论他选择哪一条追击路性,都可以被那名亚雌轻松躲过,就仿佛……他的大脑中安装了一个RPG电子地图,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可以轻松的选择最佳的躲避路线……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尹云笙捅了尹蓝大腿一刀、鲜血四溅的场景。“小一”都要以为尹蓝是内应,自己才是被坑的那一个。

    云泉也探头去看,视频是今天早上发布的。不过正确的录制时间应该是昨晚。他伸出纤长的手指,在没经过周沐的同意下,直接按了快进。周沐目光一闪,这次却没有出言斥责他。也许雄虫对被自己标记的雌虫总归是不同的。过了一会儿,一个戴着面具的雌虫青年出现在视频中,语气慵懒中似乎带了一丝的笑意,他的嗓音沙哑,应该是刻意为了掩盖过原声:“那个……大家也看到了,我们的新人太糟糕了,不过谁都有第一次,不是吗?”

    云泉心底升起一股反感,和之前见到那名雄虫时的厌恶感截然不同,这是一种同类相斥。

    他看到有人在弹幕里留言:之前的TA不是表现的不错?他去哪里了。

    面具雌虫似乎看到了那条评论,他摊了摊手掌:“我们不需要狙击手。OK~下一个。”这货似乎还在这么丧心病狂的视频里做了问答环节……

    他也看到了疑似ICPO 同事的留言:放过雄子,你们这种行为是重罪!不过这条弹慕似乎直接被面具雌虫忽视了就是……

    “好了好了~今天的问答到此为止,明天到了最关键的表演时刻,大家敬请期待~”

    对于周新竟然能苟到明天,云泉的心里是相当的诧异。诧异归诧异,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运气相当不错。

    这个亚雌似乎可以成为突破口……

    叫来店员仔细的寻问情况,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不过云泉倒是得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昨天与他们产生冲突的雄虫,身份竟然是尹蓝的叔父!

    在云泉出示了ICPO身份证明以后,店员倒是一五一十的全说了,毫无隐瞒:“嗯……在我看来,小尹辞职的理由,似乎与他那名叔父有关。”

    叔父?云泉与周沐对视了一眼,云泉纯粹是无奈。他一点都不想再见那个老色批一次,但是周沐的意志他也不好忤逆。

    “不管了……今天先把这杯给干了!”

    周沐无奈的看着云泉一杯又一杯,最后一瓶酒都下肚,脸颊微微发红。晚上又像贪吃的猫儿一样缠着他要。

    雌虫变得比刚见面的时候温了很多。也许这一身的刺是被周沐给予的疼痛而磨去,也许……是因为他被周沐标记的缘故。这一晚周沐的动作依然极近温柔。他们就像两个恋爱的新手,彼此摸索、交融。唯一的例外是云泉撩起裤腿之后,上门套了一个银质的脚环……看尺码,不是小时候就套上了,现在跟本就戴不进去。

    周沐看着那银质镯子的眼神渐渐冰冷下来。云泉眼底却流露出一丝怀念的味道:“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义父时……他收给我的‘礼物’?”

    要不是那个人送的,又怎么会记忆深刻,恨不得把他那个人的骨头一根根碾碎,将自己身上的伤痛一一奉还。

    “想试一试吗……雄主?”

    周沐被他叫得耳根微微发红。然而他依然没有失去理智,这分明是……刑环!

    专门用来折磨雌虫的、一种极为残酷的刑具。

    “雄主?”云泉的嗓音带着一种沙哑魅惑的味道,像是引人堕落的恶魔,“以前是我义父拿着,我不听话的时候……他会拿这个对付我。”

    “现在……权限在您的手里。”

    云泉的语气很轻,像是一根轻飘飘的羽毛。

    为什么走到这一步?为什么我没有回头路了呢?他不知道,只是茫然着,不知所措着,也……偏执着。

    “试试啊。”云泉的气息吹到周沐的耳际。看着我绝望,看着我痛苦,看着我疯狂,看着我沉沦。看看我这如戏子般的……十多年里,活得有多么的残破不堪。

    冥冥中仿佛有人在他的耳边说道——不要遇到一个像你雄父一样的混账。随后又是记忆中那条雪地,不知道出现了多少次,深深的刻在脑海里。

    令云泉处于疯魔的边缘。这十多年来……跟在将军身边、宛如无间地狱般的十多年里。他一直在等待着神灵的怒火降临。

    他的这双手,杀死过穷凶极恶的歹徒,也杀死过无辜的孩童。他就像一个殉道者一样,屏蔽了自己的所有情感,只为了实现那唯一的目标。

    他已经——受够了。忍受到了极限,所以忍无可恋。骨子里的病态疯狂因子疯了似的蔓延,占据了他的全身。在酒精的刺激下,他轻轻地仰首碰上了周沐的唇——像是玫瑰般的香醇,那是一股花的香味。周沐没有推开他。目光里似乎隐忍着怒火,又夹杂着一股悲伤。

    “伤害我……好不好?”

    雌虫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罕见的乞求。

    周沐似乎终于忍无可忍,把云泉重重的按在床上,抽下皮带。雨点般的抽打落在云泉的背部、臀部。时不时还夹杂着雌虫痛苦的呜咽声。

    空气中弥漫出一丝血腥的气息,传入周沐敏感鼻翼。他褪去云泉的外衫,皮肤上是青紫交错的痕迹,被抽打严重的地方甚至红肿处裂开了血痕。周沐漆黑的眸底透露出一丝不忍,他沉声问道:“你满意了?”

    云泉只是侧头掀起狭长的眼帘冷清的看向他,那双琉璃声的仿佛澄亮天空的瞳,只弥漫着一层因疼痛而泛起的生理性雾水。他轻轻地眨了眨眼睛:“……生气了?”

    周沐没有说话。

    云泉不顾身上的伤势,又侧过身体想去亲周沐,被周沐扇了一巴掌……这记耳光,云泉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他有些奇怪的望向周沐那双黑眸……那里面压抑了太多的情绪,他的心头微微惊了一下。下一秒云泉移开视线,他不想去读懂。云泉闷闷的道:“您不喜欢吗?”

    仿佛在说——我以为你喜欢所以才这么做一般。周沐看出了云泉的恋痛倾向,却没有指明,也许这个杀胚军雌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为什么不玩得刺激一点?”云泉又微微用力,轻松的将周沐压在身下,半骑在他的腰上……这具看似纤瘦的身躯无意中暴发出野兽般的危险,令周沐的心脏感觉到了一股窒息的冰寒——该死!他下次至少不会忘记上床的同时要给雌虫截上抑制圈!

    云泉轻轻的俯下身,像蜻蜓点水般触了解周沐的唇角。柔软的触感,如同一只高傲的猫咪在撒娇一般,令周沐痴迷了瞬间,紧接着,一股凛冽的香味浸入他的鼻息——

    那是……栀子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