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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神变态者喜欢在死亡的痛苦和极致的危险中体验活着的感觉。——题记。

    一日之前。

    风度翩翩的教授站在讲台上,他总是一身黑色的风衣,仿佛衣柜里挂着无数件同样的衣服。

    周沐的打扮很老成,所以学生们总是忽视他没比自己大多少的事实。黑色是控制欲极强的人喜欢的颜色——学生们私底下传说周沐家里说不定贴满了他的个人照片。哦不对,有人指出,这是自恋狂。

    尹琴收拾好书桌上的东西,又看了一眼黑板上周沐用粉笔板书的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教授,有人吐槽,前面那本不论如何,后面那本可是帝国的禁书吧?

    有人附和道:是啊,教授,难道您不怕我们举报吗?

    ——呸呸呸,教授不当教授,家里有亿万家产继承。很快教室里吵闹成一团。

    那本书为什么会被禁?

    不知道是谁问道。

    因为帝国想给我们搞思想强/。有学生用幽默风趣的语气答道。

    尹琴在笔记本上一字一划的写着什么。周围的嘈杂环境仿佛和他格格不入一般。同桌用手臂撞了撞他,问,听说你有罗杰自传的网盘链接?

    罗杰——就是杀人狂的名字,他那段时间专挑雄虫下手,把分尸的图片公布在网络上,在星网上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后来被捕落网,人们才知道这厮表面上是雄子保护协会的高层负责人。实际上虐杀对他来说和喝水一样寻常。他最后一个受害者遇害之前的当天上午,他还刚刚帮一个被领养的小雄子完成了对他军部高层的养雌父的起诉。

    不是我有,尹琴纠正他,是我哥哥有。

    那有什么关系?你哥不是雄虫吗?那名同学大大咧咧的说道,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拒绝自己可爱雄虫弟弟请求的雌虫?

    我哥哥不是一般人。尹琴无奈的答道,他犹豫了一下。他……不正常。

    哪里不正常?

    哪里都……不正常。

    尹琴小时候其实和这个哥哥关系不错,因为他们是由同一个雌父所出。哥哥小时候也和无数位兄长一致,体贴温柔,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唯一的问题是——兄长很聪明,尹琴有这个认知,是因为周围人在看待兄长的时候,都有一种恐惧的神情。尤其是那些成年人,都躲喜欢背后指指点点,仿佛哥哥是什么无法被世人所理解的怪物一样。

    而他产生这个认知,则是兄长在他上初中的那天,心情不好,主动和他进入惩戒室。

    他踌躇了一下,说,我不想伤害你。

    兄长只是冷淡的说道:如果你和其他雌虫兄弟玩惩戒游戏,我会更不开心。

    这是……一场游戏吗?他低声问道。

    是啊,兄长笑了,逆光中他的脸庞模糊不清。这个世界也不过是一场游戏——荒谬而滑稽可笑。

    那天,他感觉自己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确实得到了宣泄,只是看着兄长悲惨的模样,内心又有些自责。

    只是这种自责,却又在接下来的几次快感中消磨殆尽。他觉得,如果兄长要恨一个人,那一定是他,他那么的信任他,对他无所保留的付出,他不仅什么都没有给予,反而给予他无尽的疼痛与耻辱。

    兄长一定是——恨他的。

    ——

    “没有想到……尹天河阁下竟然和我的雄主有着这层关系。”云泉低声说道。

    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尹天河还一脸不可置信:“教授……这么年轻?”

    “尹琴,谢谢你上次帮我做的报告。”周沐朝黑发黑眸的少年点点头。

    尹琴相较于他的雌父、雄兄,倒是礼貌温和了许多。只是云泉刚想问他什么,就被尹云笙挡在了身前。那双冷漠的眸子中带着野兽一样冰冷的戒备。

    “尹蓝就和我们几个雌兄弟有联系,阿琴什么也不知道。”尹云笙冷冷的说道。

    尹琴只是垂下如黑色蝴蝶翅膀般的羽翼:“我没事。”

    像是一个没有生机的人偶一样。云泉从那双安宁静谧的黑色瞳孔中看到了少年与年纪不符的麻木冰冷。

    “探员先生……你想问我什么?”尹琴静静地抬起眸子。里面闪烁着微弱的光泽,像是将熄未熄的火烛。

    云泉微笑了一下,没什么感情,“很简单的几个问题。你只需要把你知道的如实讲出来就可以……你最后一次见到尹蓝,是什么时候?”

    “上周五。”

    云泉停顿了一会儿,这个答案有些出乎预料。尹云笙的表情则变得异常难看。

    “他来找你做什么?”

    “信息素。”尹琴比划了一下,静静的,一字一顿地说道:“市面上不是有那种提取信息素样本?”

    “够了!”在他身后的尹云笙低低吼了一句,他身手轻轻按在尹琴的肩膀上,轻声说道:“琴琴……你先回房间吗,好吗?”

    “可是尹蓝失踪了。”尹琴一手拍开雌兄的手掌,静静的看着他:“……我无法置身事外,哥哥。”

    “你和静哥都是……老是把我当成小孩子。”

    尹云笙侧了侧头,云泉从他被遮住的半张面孔下看到了狰狞的烧痕。他微微一愣。

    因为烧痕并不是很明显。只是在审讯方面可以说是“专家”的云泉,认出这是新伤叠着旧伤,像是糜烂的花朵。

    尹云笙察觉到云泉的目光,冷笑了一声,他撩了撩发丝,“怎么,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雌虫一般不容易受伤,除非是被家中的雄虫折磨,可是尹云笙即没有明显对雄父表现出惧怕反应,对尹琴的反应比起害怕更像是袒护。

    尹琴反而有了反应,不满的看了一会儿哥哥,又重新低下头,这个家之间笼罩着一层相当古怪的气氛。

    “阿琴,”他的哥哥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回楼上的房间,我负责送客。”

    尹琴无声的看了他一眼,像是在抗议。

    然而这一次连他的雄父站在他这一边,严厉的看了他一眼。尹琴最后还是上了楼,安静的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偶。

    云群眯了眯眼睛,这个家的家族成员之间明显隐藏着什么秘密。尹琴看似是最容易撬开的口子,但是他的父兄明显不会容许这一幕的发生。

    “走吧。”他看了一眼说这句话的周沐。云泉点点头。走之前他回过头,看见二楼的窗户被打开一个口子,尹琴像一个被世间遗忘的幽灵一样站在窗前。

    他收回视线,在他一旁的周沐说道:“他们之间明显隐藏着什么。”

    “显然如此。”

    云泉把随身行李搬到周沐的房间时,后者一边等着他收拾,从海岛式厨房的出水口中接了一点儿纯净水。他一边往里面加自动制作的冰块,云泉乘着这个间隙已经把为数不多的行李运到了房间。

    “你在帝都有三套房产?”云泉本来想把自己的财产传给他,却被周沐拒绝。理由是他自己也非常有钱。当然钱没有人会嫌多,只是像周沐这样的教授,比起虚名钱财他更在乎的是某种更加存粹的东西。

    但云泉依然坚持把家产名单递给周沐,和无数军雌一样,明明对现有的社会地位不满,却依然在新婚的时候假装忠心耿耿,依然装作情根深种至死不渝。卑微着也漠然着。

    “嗯……都是别人为了讨好我,或者以我为契机搭上将军的线送的。不过,这些东西对我而言——嗯,总归是没有必要的。”

    不会有太长时间待在帝都的机会,云泉也不觉得这些东西有什么需要的地方。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战场,睡觉都要担心敌人的偷袭。偶尔回帝都也待不了一两个月,这里纸醉金迷的生活根本不适合他。

    周沐似乎读出了他话语中隐藏的深意,但是他没有作任何表态,他答应过云泉会让他回去工作,他不打算反悔。

    只是,他依然忍不住问出了那个问题:“如果……我不想让你回去呢?”

    哪怕只是情欲,他依然想问,依然忍不住去猜忌这份真心。这或许是因为雄虫莫须有的占有欲。

    问完他又觉得可笑,怎么可能听到真实答案?

    云泉似乎怔了一下,他说道:“这种事情……难道不是由您来决定的吗?”

    哦,周沐淡淡的想到,原来还可以这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