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结局及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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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震在石家安静住了两日,第三日就有了事情。 夜里,紫庭扛回一个黑麻袋,里面一动一动显然是个活物。 他把那东西“扑通”放在地上,低声禀道:“主子,人抓来了。” 见秦震点点头,紫庭便把口袋解开,露出一个头发散乱的黑衣人。那男人体格健硕,目光桀骜,只是此时被绳索狠狠捆绑又被堵了嘴,显得十分狼狈。 紫庭掏出他口中的东西,秦震沉声问:“赵灿在哪里?” 那人一脸凶狠,怒瞪着两眼根本不肯回答。 秦震脸上反而露出开心的笑容,眼神却更加冰冷,轻飘飘地说“南梁的漏网太子是那么好充的吗?你既然不见棺材不掉泪,便让你尝尝皇家铁卫的手段!” 四名侍卫一齐围上来,黑衣人的嘴又被牢牢堵上,很快房中便隐隐传出压抑却又极度痛苦愤恨的哀鸣。 房中的动静持续了一阵,终于惊动了石家的人,只听余溪在紧闭的房门外问道:“秦公子,大半夜的房里扑腾什么?进来猫猫狗狗了不成?” 秦震看了一眼地上浑身抽搐的男人,笑道:“可不是抓到一只野狗?还是只公的。” 余溪隔着门说:“对付这种疯狗我最有办法了。我这里有一种药,能让公狗下面齐根烂掉,变得和母狗一样,甚至连它身上的味道都是雌的,而且还分外浓烈。把这样的公狗放到一群真正的公狗之间,只怕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石琢的声音插了进来:“城南就有这么一群四处游荡的公野狗,白天倒也罢了,一到晚上只要见到没了下面的,不管是猫是狗都扑了上去,闹出的动静跟鬼叫一样。衙门里已经贴出告示,让人晚上不要靠近那里。” 两人一搭一唱,房中蜷伏在地上的黑衣人终于有点发抖了。 秦震微微冷笑,向九练使了个眼色,九练上前一脚踏在那人的下部碾压起来,还不时用靴子尖勾挑,男人额上青筋暴起,又挺了一会儿,终于毫无掩饰地显露出哀求恐惧。 余溪和石琢听到房中传来低低的讯问声,正要离开,忽然房门一开,白光闪身出来,低声笑着问:“给主人家添麻烦了,真是抱歉。我家公子正担心不知是否吓到阿升。” 石琢一笑,道:“不妨事。方才动静一起,就已经燃了一炷香,让他睡了。” 第二天,石家人就像没发生任何事情一样,照样吃饭当差,根本没人问昨夜的事最终怎样料理。 秦公子似乎越来越忙,常常早出晚归,这一天难得没有出去,偏巧正赶上石琢休沐,不但精心整治了三餐好饭,还让秦震惊讶地发现了他的另一门手艺。下午暖暖的阳光下,石琢在院子里拿着个绣绷子,细细的绣线在一块白绢上噗噗地一扎一扎,阿升则靠在他身上,膝盖上趴着土狗阿贵,它是阿财的儿子。(真是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 石琢绣了一会儿,终于咬断绣线,把白绢从绷子上取下来,抖开给阿升看,笑着问:“你看这两只鸳鸯好看么?你平时就好个带毛带羽的,这下可给你绣在帕子上了!” 阿升见那两只鸟儿绣得花花绿绿活灵活现,立刻喜欢得不得了,拿在手上不住地看着,口中道:“真好看,像真的一样!” 石琢的眼神如柔波一般浸润在他身上,口角含笑,满蕴情意地说出两句话来:“唯爱门前双柳树,枝枝叶叶不相离。” 阿升哪听得懂他这文邹邹的话,正看着帕子上的鸟儿高兴,笑嘻嘻地说:“下次你帮我把阿贵也绣上,好不好?” 石琢丝毫没有嫌他煞风景,仍是情意nongnong地说:“好啊,阿升要绣什么,我就给你绣什么。” 几名侍卫都在旁边看傻了眼,不想这舞刀弄剑的人竟会绣花,这实在比什么风花雪夜都更勾人。 九练看看那两人,扑哧一乐,低声嘲谑道:“这可真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了’。” 秦震看着正在卿卿我我的两个人,二十六岁的石琢正值男人一生中最好的年华,就像一树繁花开在最盛之时,既不像历经风霜的中年人那样复杂而深沉,也不像少不更事的毛头小子凡事毛毛躁躁。这个年纪的男子既富于情思,又思虑周详,实在是个温柔甜蜜又强韧有力的最佳情郎。 而此时石琢往日那双精华灿然的眸子满含温情,看向那个傻男人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最美的女子。 秦震不由得又细细打量阿升,这个男人该有三十几岁了,皮肤倒是不粗糙,眼角已有了鱼尾一样的细纹,可神态却像个八九岁的孩子一样,要说这人的相貌原也寻常,单眼皮高鼻梁,两片嘴唇倒秀气得很,颧骨微凸,高高瘦瘦的勉强称得上清朗。这么个男人嘿嘿笑着靠在石琢怀里,似乎从没想过这个英俊精明的男子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秦震看着看着,便觉得这样两个人相亲相爱虽然十分古怪,但此情此景却也不觉得碍眼。 石琢这时也发觉有一道锐利的视线在望着自己,他转过头去看向秦震,秦震神态自然地冲他一笑,走过来温和地说:“驱邪祟定心神的灵药乃是犀角,取一根水犀角来磨成汁给他服下,或许能好一些。‘ 石琢笑道:“犀角是个稀罕物,水犀角更难得,我只是个巡检的副职,哪里去弄那种东西?“ 秦震道:“我家里有几根,待忙完了这一阵,找出来送给你吧。” 石琢眼神一动,嘴角翘起更大的弧度,道:“那可多谢秦公子了!” 两人正说着,夜辉匆匆走进来,秦震见他面色有异,便和他走到一边低声说起话来。 秦震立在那里沉思一阵,过来对石琢道:“情况有变,这里只怕已不太妥当,你们一家还是换个地方吧。” 石琢近来隐隐也感觉城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巡捕营可以说是襄州的地头蛇,营里的兄弟不止一次和自己说,城里来了些诡秘之人。 石琢点点头,立刻进屋去和父母长辈商量一番,一家人很快决定离家暂避。 城外一个隐秘庄园里住进了几位客人,这庄园外表虽然普通,里面却华贵非常,大幅的锦毯铺在地上,桌上床头摆的宝石玉器极其精妙,房中精洁雅致暗香袭人。 阿升进了房中,一双眼睛立刻东张西望个不住,分外新鲜好奇,还伸手去摸桌上的水晶盘,燕容忙将他拉开了。 秦震看在眼里,对石铮父子和余溪道:“前南梁皇子倒真有点本事,国破家亡了这么多年,还能兴风作浪,居然与大秦皇族中几个有异心的人勾结在一起,一个想夺大秦皇位,一个想复辟南梁,军中的一些人也被他们蛊惑,想要造反作乱。朕岂能容他们如此为逆?” 石铮余溪对望一眼,都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石铮道:“陛下,事已至此,看来我等也不能置身事外了。如今要怎么做?” 大秦皇帝嬴震终于褪去了贵公子的外衣,露出了震慑万人的真面目,虽仍是脸含淡笑,但散发出来的气势却如同银光闪闪的刀锋般优雅锋锐,令人不敢正视。 嬴震沉稳地说:“我已派人持虎符去襄州大营中撤换守将,石主簿熟悉府中事物,请到知府衙门里协助温鸣珂掌管府衙。石巡检带领巡捕营的差役把这几个地方的人抓了。余先生就留在朕身边。哼,反贼居然和摆夷人也搭上了,摆夷蛊毒防不胜防,白光虽懂些医道,但怎及得上医仙,朕可不想栽在这种阴暗手段上。” 石铮余溪多年未经历刀锋血雨,此时面对这种危险境地,绷紧的精神令整个人都振奋起来,一瞬间好像又回到了当年叱咤风云的时候,仿佛困居笼中已久的老虎突然间又回到山林。 嬴震心中暗自点头,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石琢,却见石琢的眼神正从阿升身上一扫而过。 嬴震收了襄州的兵权,立刻将襄州四面城门紧闭,在城中搜捕起来。石琢率领巡捕营按着嬴震给他的地点人名,一处处抓捕起来,石冶也已在营里当差,十分机灵卖力。 一些平日官居高位,从不将石琢这个副巡检看在眼里的人一夜之间就成了阶下囚,被一道道麻绳捆绑着推进黑暗的大牢。石琢看到那些人面对自己时的一脸哀求恐惧,心底泛起一阵波澜,果然是胜者王侯败者贼,胜利者不但可以尽享荣华富贵,还可以尽情品味这种俯视待宰羔羊的骄矜满足。 这些老爷公子在牢里又惊又怕,吃不下睡不安,一个个穿着肥大的囚衣缩在角落里不住发抖抹眼泪。里面有几个相貌清俊的,却不知此时这副可怜样子倒比脱光了还诱人。 襄州大牢这时俨然已经成了天牢,守卫的都是帝京来的精锐秦军,那些秦兵本来就都是虎狼一样的人,对这些罪人自然放开手脚大干,遇上入了眼的便肆意凌辱,石琢亲眼看到陈同知的大公子陈子浚大声哭号着被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骑在身下,如捣臼一般狠狠抽插着,旁边还有三四个秦军一边说笑一边等候轮班。 忽然一个兵士似乎等不及了,眼睛往旁边一瞄,就看到呆滞地瘫坐在一旁的陈同知,这陈老爷虽说已有四十几岁年纪,但相貌清癯文雅,称得上是个中年美男子,不是那种脑满肠肥的高官厚禄之人。 那兵士的眼睛一亮,立刻把陈同知掀翻在地,在一旁的同伴兵士“青牛嚼黄草”的哄笑声中把陈同知剥了个干净那个,只见陈同知清瘦的身子上布满青青紫紫的痕迹。 那人笑骂道:“还当我是第一个尝鲜的,原来早有人用过了。” 虽是这样,他却没有嫌脏,解开裤子便压了上去。 旁边有人笑道:“这里边凡是长得有点模样的,那个不是被上过几遍了?还想要处子不成?” 周围的秦军哈哈大笑。 陈同知绝望无力的哭泣声在石琢耳中分外清晰,他不由得微微皱眉,眼睛一扫,发现九练往这边过来,便迎上去道:“九侍卫,里边闹得有些过头了,这是大牢,不是军妓营。” 九练向那边看了一眼,不以为意地笑道:“阿琢,你忒心善了,早该想到事情败露会有如此结果,谁让他们鬼迷心窍胆大妄为?不过这声音也太不像话了。喂,笼子里面的都给我安静点,再这么呜哩哇啦的,可就什么乐子也没有了!” 军士们的声音立刻都低了下去,他们身下的囚犯却没有这样的自控力,仍是神经质地不断哭喊,被身上的男人用扔在一旁的囚衣塞住了嘴,这才安静了。 出了大牢,九练见石琢脸色有些阴沉,便拍着他的肩头开解道:“谋反作乱之人哪个会有好结果?这些人如今遭受的还不算什么哩,按大秦律法,他们都该被废掉四肢,阉割了丢到军妓营去,这后半辈子都是千人骑万人压,还想再当人吗?不过是个供人发泄取乐的畜生罢了。自作孽不可活,这也怨不得别人。” 石琢默然片刻,问:“这些京师禁军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怎么襄州附近从没出现这么多队伍的踪迹?” 九练咯咯一笑,道:“事到如今也不须瞒你,他们之前都藏在那一处温泉洞中,那几天可隐藏得一点也不憋屈,一日三遍地泡澡,临走时都还舍不得呢!虽然临行前打扫得干净,但石兄弟你是什么眼力?到那里一看便知。” 石琢点点头,道;“如今该抓的也抓了,城里也消停了,我想把母亲和阿升接回来住。” 九练笑道:“这事你和陛下说一声就是了。” 过了两天,嬴震派人来找石琢。 石琢来到城外那个临时行宫,施礼之后,嬴震便问:“你想接亲人回宅子里去吗?” 石琢道:“是。家里空了那么多天,也该回去收拾收拾。” 嬴震微微一笑,道:“这里不好吗?就让他们多住些日子又有什么?我看阿升在这里玩得很开心,令堂也不用再cao持家务,可以颐养天年了。这次你们一家立了大功,我便将这宅子赏了你好了。” 石琢立刻连连摇头,道:“我们小门小户地住惯了,这么好的宅院实在衬不起。陛下的禁军既然已经来了,逆贼之事便当由他们主理,巡捕营只管在地方上捕盗捉贼,可干不了这么大的事。我父亲和余伯伯也该交差了。” 嬴震看了看他,见石琢一脸泰然,不像是欲擒故纵,便循循善诱地说:“男儿功当万户侯,你这般年岁,这等身手,难道就甘心一辈子当个巡检?” 石琢一笑,道:“当巡检也挺好的,街上的偷儿乞丐见了我都害怕,那威武也不比万户侯差。能一辈子干这个,也是我的福分了。” 嬴震点头道:“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罢了,人各有志,你日后若改了主意,便找温鸣珂吧。” 石琢犹豫了一下,道:“陛下,牢里那些人也可怜得很,此时一定后悔万分,您能不能法外施恩,将那胁从之人从轻处置?” 嬴震眯起眼睛,道:“真像九练说的,你那男人的外表下有一个慈母的心。朕和你在一起,都觉得心肠有些变软了。好吧,除了几个首恶的武官,其他胁从之人包括文官主犯都当官发卖为男妾,也不对他们施行阉割了,只在脸上刺上‘奴妾’二字便罢了。今后每月都须去当地衙门报备,若敢逃走,抓住了可就得依律行事。” 石琢心中暗想可真够刁钻的,脸上刺了那么两个字,别说出大门,只怕房门都不敢出,每天只能躲在房中乖乖伺候男人。不过他们总算保住了囫囵身子,做男妾虽然屈辱,也总比当军妓性奴有些尊严。 石琢含笑谢过嬴震,便要领阿升回家。 嬴震命人将燕容和阿升请来。 石琢见母亲虽然装束未变,但脸上容光焕发,显然在这里住得十分滋润。 阿升却有些瘦了,一见石琢便扑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他,口中连声叫着“阿琢”,一副要哭的样子。 石琢搂住他,摸着他的手,笑道:“我不过几天没来看你,怎么就想成这样?别闹了,咱们现在回家,今后咱俩每天都能见着。” 石琢瞥了嬴震一眼,心道你还说他在这里玩得开心,那他怎么会瘦成这样? 嬴震虽为帝王,这时也有点尴尬,待石琢一家人走了,便招呼总管过来,问:“你不是说让膳房按上宾的规格备的饭,又叫了几个伶俐的哄着他吗?怎么看着却像吃了苦一样?” 白面无须、声音尖细的总管苦着脸说:“主子,老奴把膳房的人都催急了,几个厨子把浑身本事都使出来了,说句大不敬的话,伺候主子都没这么费劲的,可阿升公子却还是不肯吃,总闹着要石巡检回来烧菜,石夫人倒吃得蛮好。小奴才们平时尽逗着他玩儿,可不论什么新奇玩意儿,他只玩一会儿就没趣了,叫着要石巡检来陪他。老奴哪里给他找人去?所以一来二去,就成了这样了。” 嬴震听了,忍不住发笑,道:“猫要吃鱼狐狸吃鸡,各人自有天性。这两个人不知怎么就这么对眼儿,分开一天都不成。” 不久,石铮和余溪也回了家,一家人总算又恢复了从前的生活。 这天中午吃过饭后,石铮坐在厅里看书,燕容则将一撮儿香末在香篆盒里压平,成了一个牡丹图样,石冶在院子里打拳习武。 余溪坐在藤椅里摇啊摇,眯起眼睛惬意地说:“前些日子打打杀杀乱成那样,现在太平下来,才觉得今儿这顿饭实在是别有滋味。就像电闪雷鸣时前脚刚进家门,后脚雨水就下来了,又像天寒地冻的腊月,外面大雪能没了人,自家在屋子里烤火盆喝小酒,想着从前在外面风雪暴雨里奔波,实在是说不出来的舒服啊!人有时倒真该吃些苦才好。” 石铮正在给阿升篦头,密齿的篦子轻轻向下梳着,弄得阿升舒舒服服的。 阿升听了余溪的话,咯咯笑着问:“余伯伯说的是要在刮风下雨的时候吃饭吗?” 石铮见余溪的眼睛又圆了起来,便忍着笑说:“余伯伯是说,人要在经历了艰苦危险之后,才会更加体会现在的日子有多好。就像前些日子一直在外面奔走,吃不好睡不安,如今清闲下来,就觉得分外美好。” 阿升仰着头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什么似地说:“那么在家里过两天断水断柴的日子不就可以了吗?何必跑来跑去的。” 这下余溪可是任何人都拦不住了的,抖着身子喷出几句话来:“两天没水没柴我是忍得住,可是你吃什么喝什么?” 阿升的身子一晃一晃地,笑嘻嘻地回了四个字:“吃饭喝汤!” 余溪几乎被堵得仰倒过去,石铮燕容都哈哈大笑,石冶也收了招式,跳进来说道:“阿升伯伯真是厉害,和古人‘何不食rou糜’是一个路数!” 石琢环着阿升的腰,笑道:“余爷爷都憋屈成那样,你还来凑热闹,还不练你的梅花拳去!” 石冶嘿嘿一笑,跑回院子里去了。 石琢转头安抚着余溪:“余伯伯,我这就去洗净砂锅,咱们晚上做酥rou来吃。再烧个蟹黄干丝,您老人家烫上二两黄酒,可该消消气儿了。” 燕容也笑道:“七哥,这么多年了,您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性子吗?每次都要往南墙上撞。您瞧我们什么时候去吃这个苦头?” 余溪看着阿升那浑不知错,眉开眼笑的样子,又悔又气地说:“我也觉得自己比那个呆瓜还笨!” 这时有人在拍大门,石冶过去开了门,一身白缎长袍的嬴震带了四大侍卫走了进来。 他向石铮略一拱手,笑道:“石老先生,秦某事情办得差不多了,打算在襄州游玩几日,想在贵宅借住几天,不知您肯否再费心几日?” 不等石铮答话,阿升“腾”地站起来,满脸不高兴地说:“你怎么又来了?你不是有自己的房子吗?” 石铮脸色一正,道:“阿升,不要胡说。” 嬴震丝毫不以为意,一边打量阿升那一头垂在肩上光可鉴人的乌黑长发,一边摇着折扇,笑道:“那房子租金太贵,在这里借住反正不要钱,省一点银子也好。” 阿升握着拳头想顶回去,但一看石铮的脸色,便不敢再说话,站在那里又委屈又气恼,只觉得自己长这么大,从没吃过这样的亏。 石铮向嬴震微笑道:“秦公子不嫌寒舍简陋,肯屈居于此,石某自然是欢迎的。” 嬴震得意地冲阿升挑了一下眼角,指挥侍卫们把行李箱笼搬进来,一副要长住的样子,气得阿升几乎要哭了出来。 石琢一个头两个大,虽知道以嬴震的身份断不会住多久,但阿升这几天若闹起来,也够自己哄的。现在只盼这位大秦皇帝京中事忙,快些还朝,再不要回来了! 尾声 嬴震尽情欣赏了两天石琢是如何费尽心思地安慰满腹委屈的阿升,这天终于善良了一些,在院子里煮了一壶茶汤,招呼石琢过来喝茶:“你这一天休沐,忙里忙外的也不得个消停,我刚煮了壶茶,过来喝两盏安闲一下吧。” 石琢笑着走过来,道了声谢,拿起小楠木桌上的青瓷茶盅,一扬脖就是个一饮而尽,然后放下茶盅,夸赞道:“味道是不错,香得很。” 嬴震眼神有点发直,又给他斟了一盏茶,眼看着他一口喝干,于是便又斟了一盏。 石琢连喝三盅,这才解了渴,笑道:“茶水不错,盅儿却小,喝了这么多杯,口里才不干了。” 嬴震看着他,问:“你平时喝茶都是这样的吗?茶是要慢慢品的,这么牛饮能尝出什么滋味来?” 石琢抹了一下嘴,道:“我哪有那个闲心?平时不是要当差,就是烧菜缝衣,要是这么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得喝到多咱?我家只有我娘和余伯伯爱弄这调调儿,我喝水一向是用大杯的。” 嬴震这才感到想象与现实之间的落差,低下头摆弄着茶具,道:“我曾听你吹笛,想着你的笛子吹得那么风流婉转,人也一定是这样的。” 石琢恍然大悟似地说:“原来是为的这个!阿升有时晚上不肯睡觉,讲故事唱小曲儿弄得我口干舌燥,便吹个软绵绵的曲子给他听,他好热闹,听不得这种细致东西,不多时就没动静了。秦公子您慢用,我要去调香了。” 嬴震的嘴角越来越往下垂,看来自己也没有必要和他说,方才喝的乃是新贡上来的龙凤雀舌芽茶了。 但到最后听他说要去调香,嬴震总算得了一点鼓舞,微微一笑,道:“我就说石兄弟再不肯辜负天分的,原来也爱品香。我也去瞧瞧。” 两人来到厅里,石琢拿出几个香盒来,把里面的香末调配在一起。 嬴震逐样香末挑起一点放在鼻端嗅着,道:“嗯,这是檀木香末,这是茉莉,这是薰草,还有郁金香。这几样东西加在一起,味道可香得很啊!” 石琢好像根本没听出来他的言外之意,笑着说:“是啊,这样香喷喷的气味阿升才会喜欢。从前熏的都是淡香,自从他在你那房子里住过,就说你那里香极了,非要我也弄些更香的不可,只得把这些香料混在一起试试看了。” 嬴震更加不说话了,自己的行宫,品味有这么差吗?无论龙涎香还是沉香都是单独熏燃,以品其纯香的啊! 嬴震又挑了一点青色的香末,闻了一下,脸上现出诧异的神色,问:“这是什么香药?我怎么从没闻过?” 石琢看了一眼,道:“那是艾蒿,用来驱蚊虫的。现在天越来越热了,帐子里若钻进一只蚊子,大半夜都别想睡了。那边那个是三白草,可以止痒的,若被蚊虫咬了,拿香灰敷上,定会有效的。” 嬴震彻底无语了,亏了自己这般有兴趣地东看西问,却原来只是在看他做蚊香。原以为石家父辈出身高贵,到了他这里怎么也该保持一些世家子弟的风雅品味,哪知他却是大雅似俗,什么香道茶道全都不在话下,只有厨艺这一件贵族公子都一窍不通的事,他钻研得极为精深。 嬴震仰天叹息道:“果然‘是真名士自风流’,石兄弟不是常人可比。蚊香做好了,也送我两支。” 然后便走到院子里继续品茶。 晚饭之后,一家人都在院子里纳凉,嬴震看着石琢把阿升搂在怀里,给他讲些神怪妖仙的故事。夜晚在蔷薇架下听花妖勾引书生的桥段倒很是应景。 待石琢讲完一个段落,嬴震走过去递了一包东西给他,道:“这是犀角。给阿升服了之后,纵不能让他复原如初,也该能令他清醒许多,不用这么什么都不知道了。” 石琢接过来,若有所思地看着阿升,道:“清醒过来吗?只要他不受惊吓不害怕,就这样一直过下去倒也不错,有时候太明白了未必是好事。秦公子这番心意我多谢了,日后他若是被什么阿猫阿狗吓到了,这犀角可有用得很。” 嬴震点点头坐在一边。 阿升的行动步法与寻常之人有异,不是个没练过功夫的,夜辉曾提醒自己,这个阿升从前只怕是暗探杀手一类人物。再加上他双手掌心上那道深深的伤痕,使得两手几乎成了残废,盛了汤的大海碗都拿不住,若非石琢对他千好万好,嬴震真以为阿升是被他们故意修理成这样,以便摧残折磨的。 不过世事迷离,谁知道当年是怎样一番情状?北齐的威烈将军和医仙又哪是什么善男信女? 嬴震看着石琢拿犀牛角逗着阿升玩笑,就像在迷雾之中看到圆月一样。 他忽然问:“阿琢,你怎么这么喜欢他?” 石琢一愣,想了想,道:“起初自然是可怜他,到了后来就发现他似乎是自己的另一面,想要家,想要亲人们永远在一起,一心要永世团圆,就越来越疼他了。什么风花雪夜琴棋书画,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大用。” 石琢一边哄着阿升,一边和嬴震说话,后来似是有些热了,便把领口解开一些,嬴震便看到他脖子上挂了一道红线,立刻想起那天在温泉溶洞里看到石琢裸着上身,颈上挂着的那块黑色石头,便笑道:“你脖子上挂的什么?是个佛像不成?给我看看好不好?” 石琢见他问这个,便把颈上的坠子取了下来,递给嬴震,道:“哪是什么弥勒观音的,不过是个寻常磨光了的石头而已,只是戴得久了,就不想摘下来。” 嬴震把那坠子托在掌心,见果然只是一块青黑色的石头,根本不是自己往日动辄入眼的青玉墨玉。青石也就罢了,偏偏石质粗劣,像是从石板路上敲下来的一块一样,好在倒打磨得光滑,上面用粗糙的线条歪歪斜斜刻了一个“升”字,休要说龙飞凤舞,只堪堪横平竖直。 坠子在石琢胸前贴着rou挂得久了,便熨得温温热热的,嬴震手里托着它,就像把手掌抵在他胸膛上一样,那一点热力仿佛直传到自己心间。 嬴震把那坠子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认真地说:“阿琢,这是你刻的么?果然是好刀工笔法,简练有力质朴古拙,颇有点石鼓文的遗风。” 石琢被他表面上一本正经地褒扬一番,脸上微微一红,肠子都有点拧劲儿,只得嘿嘿干笑了两声,谦逊几句。 这时阿升玩够了犀角,一抬头便看到嬴震手里的东西,立刻一伸手,道;“那是我的东西,还给我!” 嬴震眼珠一转,这才明白过来,笑着把坠子放在他手心里,似笑非笑地在两人身上轮番瞄着,狡诈地说:“原来是阿升刻的,真是字如其人。是你送给情郎弟弟的么?还是阿琢拿走就不还了?” 阿升斜了他一眼,道:“不告诉你。” 嬴震哈哈大笑,心知这只怕不是定情之物。 石家的生活就像温泉一样,虽然温暖入心,但却不能太久沉溺,否则便会眩晕无力。 嬴震明白这一点,于是又住了两天,便起驾回京了。京中那几个老皇叔还等着自己料理。 石家一家人喜气洋洋地把他送到巷子口,嬴震驰马离去,把那几个人抛在了背后,随着双方的距离逐渐遥远,嬴震的心也慢慢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果决,这几天的生活就像一个短暂的假期,现在放松的时候结束了,自己便要回到本应有的生活中去。 在遥远的身后,石家人都松了一口气,阿升双手抱住石琢的脖子,高高兴兴地说:“他可走了!阿琢,你还是我一个人的!” 石琢见他在人来人往的巷子口也这么忘形,忙把他拉回家里,笑道:“这下你可不多心了?家里来了个平头正脸的,你就好大醋劲儿,猫儿护食一样。好了,今后不用再伺候那几个人,咱家六口人的饭食就能做得更精细些,今儿晚上烹两只河豚,那可鲜美得紧啊!” 阿升最爱吃河豚,闻言立刻跳着脚儿叫好。 余溪进了院子,见阿升馋猫一样拉着石琢要他弄好吃的,便笑道:“这小醋瓶儿可下换成装蜜了,也不想想‘冒死吃河豚’,只知道要好吃。你倒简单,只管向阿琢要就是了。” 阿升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却仍是巴在石琢身上,就像小熊霸着蜜罐一样,只盼今后永远都能这样平平安安,甜甜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