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只要我心爱之人坐在水边无事时能想我一想,便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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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语意阴森,那“天大的喜事”几个字,听在耳里便如最恶毒的讽刺一般。萧越却不以为忤,只缓缓道:“贤弟对我如此关怀,为兄先在此谢过了。” 萧楚扬哼然一笑,道:“那是自然。我萧氏一族身领天命,圣元祖以正意入心,为保黎民太平,愿以身献世,除一切邪祟。此意铸魂为剑,正是诛邪。千年血脉功法,以此神兵为阵眼,与山川后土相连。萧家下一任继承人,皆须神兵认主。从前我常暗自忧心,想兄长这一身灵质本非上选,却不知借了哪门子的东风,忝居少主之位。不知他日阵法动摇、妖邪反噬之时,兄长当如何自处?萧氏万古基业若因此毁于一旦,兄长又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直到兄长婚讯传出,弟才将这颗心安安稳稳放进了肚子里。可惜……” 他说到这里,故意长长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可惜火灵阴体之人天生血气入煞,有个大大的不妥之处。弟与灵素谷冯谷主相识多年,也曾问起这血煞之事。可惜以冯谷主天纵奇才,亦不得解。想江大小姐对兄长一往情深,却是情路坎坷,难见白首。兄长这金玉良缘,百般算计,只怕到头来终是一场虚空。唉!实令人怅惋之极。” 他人前笑脸相迎,倒与萧越有七八分相似。这几句话说到最后,窃喜之意再也藏不住,面上的沉稳之色一扫而空。 萧越背身漠然相以对,片刻,忽然轻轻一笑。 只听他轻巧道:“方才听你言道,圣元祖铸魂为剑,愿除一切邪祟。洪荒万古,邪祟总有尽时。请问贤弟,到时又当如何?” 萧楚扬一阵愕然,旋即抖擞精神,高声道:“道长魔消之时,只须将神兵封印,自然天下太平!” 萧越向他扫了一眼,那目光仿佛长辈看着不谙世事的幼童一般,仁慈中又带着几分怜悯:“说得好。天下无事,四海升平,万民自得其乐,为何还要奉我萧氏为主?” 萧楚扬悚然一惊,往后踉跄了一大步。只见萧越回身望着锁链中殷红如血的诛邪,一字一句道:“楚扬,你灵质上佳,做事也算十分用心的了。可惜说到心胸城府,总是棋差一步。你要执掌大位,难道一次也没想过,有朝一日神兵尘封,我萧氏一族如何立身?这阵法为诛魔所生,却唤作‘焚天种魔’之阵。这种魔二字,你当真不知其中深意?” 萧楚扬全身大颤,我从背后望去,只见他下摆不断波动,显然心绪大乱。 萧越却不再看他,只淡漠道:“我外祖家中落已久,灵质既不合宜,亦无元老扶持,全凭一己之力逆天改命。从前种种略过不提,单只说我眼前这份机缘;起初别人何曾将我放在眼里,今时今日,还不是老老实实入我彀中?阵法也罢,姻缘也罢,你但凡多想一步,也不至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近日家中无事,你回去闭门思过罢!” 他语气也不见得如何威严,萧楚扬却如被人浇熄一般,向殿外一步步垂头走去。行至中途,忽哑声道:“你说的逆天改命,也包括……么?” 他声音极轻,似也知道这话不能轻易出口一般。我遥遥望去,只见他嘴唇翕张,依稀是“起居注”几个字。 萧越目光一变,之前的游刃有余荡然无存,厉声道:“你说什么?” 我从未见过他这般情态,惊骇之下,忙将身缩在一旁。只见萧越从阶梯上一步步走了下来,黑影拉得极长,缓缓向萧楚扬靠近,将他全然笼罩在黑暗里。我只觉一颗心越跳越快,眼见萧楚扬背心瑟瑟发抖,手紧紧握住剑柄,显然也怕得不轻。 萧越停在离地七八级台阶上,冷冷俯瞰他片刻,忽而一笑,温然道:“……没这回事,去罢。” 萧楚扬如蒙大赦,肩膀都松塌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头也不回地出殿去了。 我也趁机闪身而出,一路未遇旁人,倒是有人送来请柬,说是蹁跹台已知晓我等西河抗敌之事,周帝龙颜大悦,赏赐无数。黄衣使者今夜入城,届时在主殿设宴,论功行赏云云。广叔见我恹恹的不大起劲,便劝说道:“今日正逢十五,城中百姓多在水边放河灯。小郎君宴前若无事,也可出门赏玩。” 我见他其意甚诚,只得披衣出门。一路沿河而行,果见水中星星点点,波光摇动,甚是绮丽。路上见人卖做好的花灯,遂也买了一个便宜的,默默放入水中。旋即想到:“裴参军身死魂消,只怕未必感应得到我这番心意。”一时又想到萧越,想我与他相识百年,而今想来却是面目模糊,所记得者惟有他那双温柔含笑的眼睛。遂又将他给我那支星彩之物取出,握在手中冰冰凉凉,却并不打开,心中只道:“我对甚么神兵、族望,半点也不懂得。大师兄要娶江大小姐,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将来他成了亲,不在青霄门住了,我想他之时,不知他还来不来见我?”只见那淡紫色光华愈行愈远,我坐在水边想着心事,一时竟是痴了。 只听身后一人柔声道:“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我回头望去,只见萧越颀长的身影立在河畔,望着我的眼睛尽是笑意。 我怔怔看他向我走来,不由朝手中瞧了好几眼。 萧越傍我身边坐下,见状笑道:“听说江家小郎君独自来看河灯,我怕他一个人寂寞,特来相伴。” 我呆望着他夜幕下的剪影,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明明有许多话想和他说,到嘴边却只剩一句:“……多谢你叫他们来陪我,还专门做玫瑰饼给我吃。只是那几只灵獾见久捞不到嘴里,发了躁性,都躲了起来,不同我玩了。” 萧越听我说着这些零碎,眉目都松弛下来,连语调也柔和之极:“嗯,大师兄陪你玩。” 兰陵城墙与别处不同,在黛蓝月色下朱红森严,尽显旧时气象。宫墙中远远传来烟花之声,隔了一层淡淡的河雾,如在云中。 我勾动心绪,侧身道:“大师兄,你小时候被爆竹炸中眼睛,现在都好了么?” 萧越眼中暗光一动,应道:“都好了。” 烟花绽放之时,水面亦映出流彩焰影。萧越让我倚靠在他身边,在我头顶低声问:“我们江家小郎君,刚才坐在这里想什么呢?” 我垂头想了一下,将握了许久的那支银色圆筒拿起,将筒口盖子打开。 倏然间,只见一道绚烂之极的红光从我手中飞出,在高空中消隐一瞬,斗然绽开,将半边天空照得雪亮,连那轮璀璨的圆月也被比得暗淡无光。 水中千万盏花灯,便如受到召引一般,飘飘摇摇,向空中升腾而去。城内外行人,无不举头相看。 萧越揽抱着我腰身,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就在我耳边:“我萧氏一族掌管帝印千年,其实在本朝颇受猜忌。如今的周帝虽非不能容人之人,朝堂上终有诸多不自由。以我父亲经天纬地之才,也不得不忍气吞声。他怕我锋芒太露,想了许多办法磨我的性子。其实这一朝一代的霸主,我又有什么稀罕?我不出手便罢,一旦出手,便要这万古时空、星辰日月,尽在我掌握之中。” 我一霎不霎地望着他,只觉他与身后朱红宫墙的幢幢黑影重叠起来,叫我全然看不分明。 他转过头来与我对望,英挺的眉眼忽含情一笑,如春风吹入花月夜里:“这些我如今全不在意,只要我心爱之人坐在水边无事时能想我一想,便足够了。” 我只觉他扶在我腰畔的手如火一般热,连带我半边身体都几乎融了下去。星雨灯流之下,萧越伸手将我面幕从耳边摘下,向我唇上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