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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原主之母 原主会死,一点都不意外。

    原主最大的悲哀便是不会反抗。用一句俗话来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反抗不一定要与对方厮杀。

    逃跑也是一种反抗。

    在敌我力量不对等的情况下,连动物都知道回避保命,原主却不知道。

    他完全丧失了本能该有的反应。

    当然,这些都要拜原主母亲所赐,毕竟原主的性子是她一手造成的。原主对事情的判断与抉择,也深受她的影响。

    但外界的原因终究归为外界,原主自身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已经感觉到危险,为什么不为自己的命做一些挣扎,即便处处受人压制,即便他最想依赖的母亲也无视他,他自己不愿意去努力,害怕失败是导致他死亡的根本原因。

    他害怕离开那个家,一切未知都让他感到恐惧,他放弃自由,留在让他觉得危险的家里,都是他的选择。

    他生病了,他觉得不舒服,即便他的家人都不理解他,他还可以自己去救助站,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病告诉弟弟?那原本就不是他可以信赖的人。

    他将自己的弱点告诉了他的敌人,他之后会遭遇什么,都不应该觉得稀奇。

    就算不是原主自己愿意作死,他先受母亲影像,失去了本能的回避反应,其次在长年压抑的情况下,又失去了辨别是非的能力。

    在原主的记忆中,他的弟弟一直人前乖宝宝,人后小霸王,对他呼来喝去,在他们的相处中,他成功的扮演了弟弟的陪衬。

    远古时期,人会为自己寻求保护色,他会让周围的人觉得自己不软弱,因此需要得到周围人的尊重。

    孩童时期,在学校也是如此,寻求老师家长帮助的孩子,总会得到周围人的唾弃。

    弟弟也是如此,他也是个普通的小孩子,不会随便去对陌生孩子出手,他也会害怕失败,但他身边有原主,一个不会反抗的傻子,弟弟以凌辱原主,得到周围人的尊重。

    周围的孩子一见弟弟如此凶悍,内心都对他肃然起敬,而原主则成了人人可欺的受气包,众所周知他就算被弟弟踩在脚下依然是陪着笑脸。

    回到家后,原主也曾向原主母亲求助,但他得到的却是母亲的排斥与斥责。

    ‘我每天已经够累了,你能不能给我省点心?你这么大人了,还没断奶吗?什么事都找我?’

    ‘他是你弟弟,你让着他点,怎么了?你做哥哥的,心胸能不能别这么狭窄。’

    原主母亲的放任不管,与魔咒般的‘不可反抗’终究会把原主逼上死路。

    即便他们没有任何人动手,原主也会死于这些因素之下,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这就是所谓的‘无罪谋杀’。

    寰倾木揉了揉额头,耳边的女人还在尖声怒骂着,伸手不停的拍打他。

    ‘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寰倾木用手抵挡,但他全身都软绵绵的没有力气,胸口闷得发慌,喉咙哽咽,好像吞了刀子似的难受,他眼眶湿润,面部肌rou都在抽搐,这让他没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女人聒噪的声音刺激着他的耳膜,让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好像原子弹要在他脑子里爆炸。

    这女人的威力真大啊....

    寰倾木努力控制呼吸,他的手抓着自己的衣襟,心脏处疼得他难受,他能感觉到太阳xue的血管跳动,他想他要完了,这是脑血管爆炸,还是心脏猝死。

    他仰头栽倒在床上,女人还在捶打他,“你真是要气死我了!”

    寰倾木想,是他要死了好么,还特么捶,真的要死了有没有。

    女人发泄够了,她喘着粗气坐在床边,不解气的又捶了寰倾木一下,寰倾木捂着嘴“呜”了一声,女人伸手在他头顶摸了摸说:“我都没舍得用力打你,你娇气什么!”

    寰倾木想,我的妈呀!这要是用力了自己不得直接归西了?他平稳了呼吸后,静观其变。

    他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这个原主母亲是个不讲理的神经质,他若不想多生枝节,最好闭口不言。

    女人嘴里絮絮叨叨说着埋怨,最后哀叹一声,留下几百块钱,说:“晚上莫先生会来接你,mama不在你身边,别再任性了,到那边了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寰倾木伸手接过钱,他觉得这个女人还是蛮在乎原主的,只不过.....这母爱有点少。

    女人又说:“我知道,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听闻这话,寰倾木心理一惊,他立刻抬头看向女人。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在原主的记忆中,这个母亲一直都不是好形象,除了歇斯底里就是冷漠,或许还有原主不知道的一面。

    仔细想想也对,原主才十四岁,对很多事很多认知都不健全,他的记忆里,对母亲的怨恨,大概都很偏激。更何况,他还是一个心理不健康的病人。

    看来记忆也不是那么可靠的资源。

    寰倾木愿意用他二十四岁成年人的眼光,重新评估原主母亲的为人。

    “我知道,作为母亲,我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够......可是我也不容易啊,我当初那么年轻,什么都不懂,我生存的多么辛苦你知道么?”

    “俗话说的好,天下有不好的子女,没有不好的父母........”

    “我没有权利选择谁当我儿子,你也没有权利选择谁当你的父母,对吗?”

    “这都是命,你懂吗?”

    “最近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我真不明白你脑子里到底怎么想的,算了算了,这就是你的命,你怨不了别人。脚上的泡都是你自己选的!我说这么多,你听进去了没有?”

    听完她的言论,寰倾木开始还以为原主母亲是来送温暖的,万万没想到......

    这家伙是来谈判的.......

    简洁概要六点...

    一,主动承认错误博得对方注意。

    ——‘作为母亲我确实失职。’

    二,认真剖析原因争取对方好感。

    ——‘因为年轻,没有经验,也无人教导。’

    三,用客观理由盖过主观原因。

    ——‘这一切都是因为外界原因。都是命运的错。’

    四,拉对方下水,让他从原告变成被告。

    ——‘你也有相同不可推卸的责任,你觉得我这个母亲不好,我也觉得你这个儿子不好。’

    五,推卸责任终极奥义

    ——‘既然我们都有错,谁也别指责谁。你怨不了别人。’

    六,偷换概念大法。

    ——‘前面说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确做错了事,你要自己承担后果。

    不能怨恨他人。

    原因都不重要,结果才是事实。要为你自己的结果感到羞愧。

    祈求别人原谅,就不必了,你自己好好反省就好了。’

    Emmmmmmmmmmmmm ........

    母亲大人,你确定你是认真的吗?你这么套路你亲儿子,真的好吗?

    寰倾木盯着她的眼睛,目不斜视,女人被他盯得有点窘迫,下意识的回避了寰倾木的目光,她说:“你好自为之吧,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以后的路,就是你自己的选择.....”

    寰倾木忽然觉得好笑,他说:“你到底想说什么?”她好像说了很多,又好像说了一堆没什么用的废话,寰倾木搞不清楚她目的是什么?

    女人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听不懂就算了!我掰开饽饽说陷也是白费口舌。”

    她起身要走,寰倾木就更加一头雾水了,她刚才说那么多,根本没有起到给少年人引导的作用吧,反而更像是给自己开脱的说辞,这种话还用‘掰开饽饽说陷’?

    看来原主母亲不是对原主冷漠,而是在她心理还没有接受自己是母亲的觉悟。

    她只希望原主可以像小花小草一般安安静静,小猫小狗一样成长。其他的,她都不想管。

    只要原主活着,她便心满意足,也对自己的作为感到满足。

    说她不爱原主,那么太苛刻,全天下的母亲都爱自己的孩子,这是天性。

    可惜原主的母亲一直拿自己当少女,年纪轻轻就要独自面对抚养儿子的责任,她结婚早丧偶也早,心性不定时,面对这么大一个包袱,自然是从心往外的排斥。

    她也想做被呵护的孩子,可是她又狠不下心抛弃原主,母性使然,让她对原主的感情很复杂,想爱却无力,想抛弃又舍不得。

    她是个可怜女人,但这不是她可以回避责任的理由。

    寰倾木对她大致了解一番,利弊平衡下,他不会再与她多生枝节,继续纠缠没有意义,他原本想为原主解开母子间的隔阂,但这么一看,不如噤口不言。

    原主母亲留了几百块钱,她离开后,寰倾木静静的想着。在原主的记忆中,这是他离家出走后,被原主母亲找到的这天,原主母亲找到出租屋,与原主哭诉一阵便离开,之后没过多久,那个高级会所的男人便找上了门。

    刚刚原主母亲也说过,‘一会莫先生会来接你。’这让寰倾木更加恶寒,他可不想顺着原主的剧情继续走下去。

    他盘算着,先收拾两件衣物,拿着钱包和必备证件,洗漱牙具和毛巾,然后溜之大吉。

    可是,他居然爬不起来,他好累,不是身体累而是心累,寰倾木咬着牙想起来,可身体就像一头倔驴,跟他扭着来。

    几番挣扎后,寰倾木躺在床上,感叹道,真不愧是重度抑郁症,大脑神经递质功能紊乱,多巴与胺肾上腺素忽高忽低,他的情绪也如过山车一般一会想笑一会又想嚎啕大哭。

    真的不是他想作,从他见到原主母亲那一刻,胸闷心慌所有不适感全部袭来。

    头晕乏力,肌rou酸疼,腿还在这个时候抽筋了!

    可以,真可以!!!这具身体的病痛真厉害!

    寰倾木有些意识模糊,一会是原主的记忆冒出来,让他难过,一会是自己的意识冒出来,不停的喊着危险信号!!逃跑!快逃!

    寰倾木也想逃,可现在,他怎么跑?

    “墨竹.....................”

    一声轻而模糊的声音,在寰倾木耳边响起,即便他不叫墨竹,也吓得他这具身体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是幻觉!!!

    寰倾木第一反应就是原主的病症,重度抑郁症和轻度精神分裂...........

    “墨竹..................”

    “墨竹..................”

    “墨竹..................”

    “墨竹..................”

    “墨竹..................”

    “墨竹..................”

    好像成群的人站在寰倾木床边,不停的压低了嗓子,喊着“墨竹”的名字。

    寰倾木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他抓紧自己的胸口,咬着牙,努力呼吸,深吸一口大气,鼓足了力气大喊一声:“啊————————————————————————!!滚啊!!!”

    人的身体就像一个锅炉,积压得越多,如果不爆发出来,等待自己的,只有毁灭。

    大喊可以解压,可以释放心中的恐惧,最主要可以调节脑神经运转,调动肾上腺素,激发肌rou群。

    所有的心理都受生理影像,动物在备战状态下,肾上腺素直线飙升,让它门以生死相搏,肌rou群也会逐渐坚硬。四肢百骸都会随着调动。

    恐惧的巅峰叫........愤怒.....

    寰倾木成功的从床上蹦到地上,他歇斯底里的大喊,国骂也好,乱喊一气也罢,耳边那些讨厌的声音统统消逝,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在发神经。

    国骂有助身心健康,这是真的。

    人,需要发泄。

    尤其是像原主这具身体,更需要发泄。

    寰倾木的脸颊红彤彤的,身上布了一层薄汗,他抽动鼻子,耳朵敏感的巡查异样的声音。

    安静........

    这会让他受不了。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东西,一边咆哮一边乱砸一气。

    “阿竹.........?”

    门再次被打开,男人顺手打开门口的灯。他忽然跑到寰倾木身边,将他抱在怀里,急切的问:“阿竹........你怎么了?怎么了?”

    寰倾木想说,怎么了?肾上腺飙升没见过?信不信我现分分钟捅死你?

    看清楚来人后,寰倾木觉得自己深受身体影像,屋里有灯,为什么自己没想过开灯?

    一番吐槽后,得出一个结论,抑郁症真厉害,能影响人的判断和行为。

    此时此刻他需要补偿甜食,来激活一下他可怜的多巴胺........

    寰倾木仰头大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吃巧克力!!!!!甜的!!!!”

    男人稍愣片刻,随后马上说:“好........好......给你。”

    寰倾木的身体微微发抖,这具身体对男人很害怕,寰倾木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急速的冷却,一股悲伤的情绪猛地袭来,让他的眼泪顺流而下。

    这忽高忽低的情绪啊!大脑神经紊乱啊!真厉害啊!

    男人拿出一小块巧克力放入寰倾木嘴里,他说:“呵呵,好了,别哭了,我还有很多,都给你。”

    寰倾木伸出手,示意他不要只说不做。

    男人站起身,走到床边坐下,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他说:“我听夫人说过了,你想呆在这便在这吧,等你好一点之后,我再带你走。”

    寰倾木没有理会他,专心将所有巧克力塞进嘴里。

    男人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声音有些不悦,他说:“注意仪态!”

    他的话好像打开了某个开关,寰倾木哇的一声,将所有吃下的东西都吐了,胃部一阵抽搐,他连呕了很多次,嘴里又酸又苦。

    身体又开始抽搐,肌rou酸痛,头晕恶心.....他紧紧咬着压根,不让自己哭出声,眼泪和鼻涕一同低落在地。

    寰倾木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自虐到如此地步,可是这具身体,就会有这样的反应。

    “坐姿!”

    听到声音,寰倾木的身体不再抽搐,双腿跪在地上向外打开,身体绷得笔直,双手背在后背,这姿势.......标准的奴隶跪姿。看来这男人就是记忆里,高级会所的莫先生。

    莫先生伸手抹掉寰倾木嘴边的污秽,他说:“穿上衣服,我带你出去。”

    莫先生带着寰倾木出门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饭,再次回来时屋内十分整洁。莫先生离开后,寰倾木看着对面的门微微发呆。

    在原主心理,应该是喜欢‘对面的’那位吧。

    不过.......无论是原主,还是现在的寰倾木,都不想‘对面那位’再和自己有什么瓜葛。

    有的时候,寰倾木是理解原主的。如果连自己都不喜欢自己,又有什么勇气去喜欢别人。

    趁着思维还算正常,没犯病的状态下,寰倾木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背着一个米黄色的帆布包,压低了鸭舌帽,趁着夜色离开了出租屋。

    他不是原主,他不想等什么隔壁哥哥.......

    至于那些话,他不是原主,他也不用和那位哥哥多说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