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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赠玉簪公子结新友 还钱债侍郎翻旧仇

    词云:英雄尺蠖亦英雄。安得清贞莫笑穷。将墨宝。戏乌龙。且看山兰意意慵。

    上回说到,久宣带了银杞、明先、羲容、玉安四人去皂云庄,少停,才知丢了明先,顿时心急如焚,沿路找回去,仍是不见踪影。四处打听了,也未有消息,可真真急了久宣,实在无法,又只好先回去皂云庄。

    一进店门,羲容便迎上来问话,久宣摇了摇头,却见招弟也在。招弟上前道:「三娘见公子许久不归,便遣我来看看。怎麽,竟是把明先相公弄丢了?」原来这一番来回,竟已过了午时。

    久宣叹一口气,眉头紧皱,心道明先一个盲人,能去得了何处?想是被谁骗去掳去了,只望不是西馆那帮龟公干的好事。他们五人招摇过市,或许早被教人盯上了。眼下也不知怎般是好,想教招弟雇车先带了三人回去,自个儿再去找,又怕香娘拿他们出气,往死里打。

    墨东冉也为他忧心,便道:「你且先带了他们回去,我打发些夥计出门,打听打听消息。」久宣尚在犹豫,玉安则道:「或许有好心人,已将明先送了回去也不定。」久宣想了想,这才道:「有劳墨老板,待我先回去与乾娘交代了,再回来此处。」说罢,与招弟拿好了琴与衣裳,还有百里留下那锦盒,匆匆带着人回丹景楼去。

    几人一路不言不语,久宣则是心中盘算着,怎样与香娘说才是好。本要悄悄自後门回去,谁知一踏进院里,香娘冷一张脸已在等着,身後两位师傅,手里各执软鞭,也是冰冰冷冷摸样。久宣一顿,却见香娘先道:「羲容,过来。」

    羲容缓缓走去,低眉应道:「乾娘。」香娘问道:「明先何在?」羲容不答,香娘再问道:「我问你,明先何在?」羲容颤声答道:「不知。」香娘挑眉看他一眼,忽地一个挥袖,狠地便抽了羲容一嘴巴子。又朝两位师傅点了点头,师傅们得令,抓过羲容便往院中押去。

    众人大惊,玉安与银杞是不敢多说话的。只因羲容与明先乃是好友,平日明先都交付羲容照看,如今也不知香娘如何得了消息,想是怪到羲容头上了。久宣为羲容捏了一把汗,忙道:「乾娘,此事非羲容之过,是久宣贪懒,唤羲容抱琴,又不曾看好明先,这才犯了大错。」见香娘不理,又道:「如今先找回明先,才是首要!」香娘背向久宣,漠然道:「等下便到你们,你急什麽?」久宣听言,知是逃不过这一顿鞭子了,纵然为明先着急,也只好先遣了招弟带着东西回房。

    这边厢,两位师傅将羲容押至院中一老树下,扒了他上衣,教他跪下,尹师傅取过粗绳,捆住他双腕,绕过枝桠往下一拉,便将羲容双臂往上扯去,教他双膝勉强碰着泥地,几乎是吊起来了,风师傅则取过一方湿布,卷成长形,递到羲容嘴边。羲容乖顺张嘴咬住,风师傅取两端在他颈後系好,这才准备停当。

    此时楼里好些人自远处张望,皆不敢走近来,香娘淡然说一声「三十」,便是要羲容受三十鞭,尹师傅与风师傅一左一右,挥起短鞭,朝羲容背上抽了起来。这短鞭不足三尺之长,有两指之宽,作柳叶形,不教人皮开rou绽,却可教人痛死。只见羲容才受了两三鞭,已是头冒冷汗,因香娘有规矩,生怕他们喊坏了嗓子,故而谁若敢喊疼,叫了一声,便要加十鞭子,叫了两声,便是二十。羲容紧紧咬住那长布,勒得他两颊也生疼,不敢叫出声来。

    足足打了十来鞭,忽听得一人扬声唤道:「乾娘,莫打他了!」久宣一愣,这不是明先声音麽?回头一看,还当真是他。只见明先一路摸索,来到院中,哀求道:「乾娘,我既平安回来,便饶了羲容罢。」久宣上去扶他,问道:「这是怎麽回事?」鞭声刺耳,明先眼含泪水,直为羲容难过,也不与久宣解释。

    香娘无动於衷,只待三十鞭打完了,才转身看向他们。久宣会意,看了看银杞与玉安,三人便听话往那树下走去。银杞跟在最後,却被香娘拦住道:「如今还打不起你,你且欠着。」又道:「檀风,你先带了银杞去。」风师傅听言,如是与银杞退了。久宣与玉安识趣,褪去衣衫,各自领了尹师傅十鞭,这才算是完了事。

    只是羲容受了三十,倒在一旁,站也站不起来。久宣忍痛扶他回房,唤了招弟开弟去拿药膏,明先玉安相扶尾随,合力将羲容置於床上。明先轻声唤着羲容,忍泪说道:「是我害你受了这罪,尽是我不好。」羲容却道:「你平安就好。」此时有人敲门,原来是酒倌方文染,听说香娘打了三人,便过来看看。文染见了羲容背脊,不禁惊道:「怎地这般狠?」

    双生子拿了药膏回来,久宣轻手与羲容搽抹,招弟则为玉安上药。久宣问明先道:「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倒是说说。」明先叹了一声,这才娓娓道来。

    且说那时众人离了潇湘阁,明先落了後,教一人掳去小巷,挣脱不开。那人与他说道:「兄弟莫慌,在下无意冒犯,实乃走投无路,绝不伤你性命。」语罢,一手尚自掩他嘴巴,另一手於明先身上四处摸索。明先还道那人是为劫色而来,就地便要将自己扒了快活一番,真是欲哭不能。那人较明先高大许多,被他箍在怀里,挣脱不得,也只能望他莫要粗暴而行。

    谁知那人摸了一阵,「咦」了一声,奇道:「你这公子哥儿的,出门连钱袋也不带麽?」明先愣了一愣,又忍不住「噗嗤」一笑。那人喝道:「你笑什麽?」明先连忙噤声,想来此人是把自己当做富家公子了。

    那人忽地松手,说道:「你走罢。」明先回头,些许手足无措,那人看了他一阵,才觉端倪,问道:「你目盲?」明先抬眼,微微点头。那人沈吟一阵,便道:「你家在何处,我送你回去罢。」

    明先心中一阵好笑,想道:「哪有打劫之人,还好意送人回家的?也不知他是真傻,还是打算洗劫别人全家。」还未说话,却听得一阵怪声,原来是那人饿得肚子直叫,教那人好不尴尬。明先问道:「你莫不是还要去抢别人?」

    那人一阵羞愧,也不作答,明先伸手取下束发之簪,递与他道:「你若是饿了,把这簪子典了去,莫做这打劫的勾当了。」那人低头一看,此簪乃上好美玉所制,簪头尚有一颗宝石,想是能当个好几两银子不在话下,只是被当做飞毛小贼,又不免不快。思前想後,才接过玉簪,拱手道:「在下于盟,落难於此,不得已方出此下策,不想兄弟竟好心如此。敢问兄弟尊姓大名,今日之恩,他日定当加倍奉还。」

    明先听他语气,豪朗爽快,真不似是小毛贼,便道:「不碍事,你且将我送回道上,自该有人回来寻我。」于盟应道:「好。」说罢,揽过明先,纵身跃上墙头,竟施展轻功来。明先尚未回过神,人已回到街上,又听得于盟道:「我且陪你等家里人。」明先微微一笑,心道此人倒是有趣。

    久宣一行人在皂云庄谈诗论画,尚未知觉明先失踪。明先与于盟等了许久,于盟已然往当铺走了一回,回来见明先仍在,与明先说了一阵话,终是要先送他回去。于盟自是不知丹景楼是什麽地方,楼外撇下明先,再三许诺他日报恩,便自告辞。不到半个时辰,久宣他们也回来了。

    说道此处,久宣几人心里明白,纵然明先无恙,香娘仍是罚了他们。倘若明先遇上不是于盟这个善人,恐怕便不是少根簪子的事了。久宣道:「这个于盟,我倒是听说过。」明先也道:「这名字听着好是熟悉,却不知是何人。」久宣道:「他乃江湖上一游侠也,据说此人义气干云,年纪不大却已交友天下,此生不曾违背任何承诺,故而人唤金盟大侠。你说他竟打劫路人,想是真的被什麽逼到绝路了。」

    文染忍不住大笑道:「金盟大侠?他怎不唤金于大侠?金於金鱼,这可顺口得多。」

    众人一听,也是笑了。久宣叹道:「今日是怪我了,本来高高兴兴一同出门,却闹成这样。」玉安则道:「久宣哥何必说这样的话,皆是我们一同犯错。」羲容看向明先,只见明先低头沈思,便也不做一语。三人上好了药,各自歇下。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放下丹景楼诸事不说,看官可还记得那偷鸡不成蚀把米、教久宣一顿好cao之人、李紫云?你道他清晨时分何故逃得匆忙,竟是回府换了官服,往朝堂赶去了。原来此人年纪轻轻,竟是个三品大官,身任礼部右侍郎是也。

    这李紫云本是洛阳府人士,少时作为贡生入京,在国子监读书。此人本有才能,六七岁时已将四书五经、唐诗宋词倒背如流,本便是岁贡人选,奈何家中皆是商贾,不懂那文人风骨,捐了许多银子,偏偏教他做了个捐纳而来的例贡。例贡贡生因多是买来的资格,在国子监备受欺凌,李紫云受不过气,十四岁那年私自离开国子监,将家里带来之补银,全数拿去礼部讨了个无品差事。此人也是拼搏,几年下来,连立大功,步步累升至员外郎。後来得礼部尚书赏识,见右侍郎一职空缺甚久,便破格让他暂代,这一做便是两三年,尚未找人取缔。

    而国子监归礼部所辖,李紫云少时於国子监受气,如今却有掌管之权,实在解气,却不曾狂妄自大。只是他生的风流倜傥,也爱那美人青童,有时在国子监见哪个少年贡生长得俊,便哄上手来,夜夜翻云覆雨。尚书大人几次明里暗里告诫,却见紫云精明得紧,从不闹出什麽事来,也不算猖狂,那几个贡生又是你情我愿的,渐而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至年许前,紫云府上附近搬来几户人家,中有一少年,约莫十五六岁光景,长得是如天琢的、粉捏的一般。紫云一见,人愣在原地,魂已随着飘过去了,打听了一番,竟真是个当小倌了,便千方百计哄了回府。两人日同游、夜同眠,这般过了大半年,紫云疼他着紧,也再不去国子监逗弄贡生了。可惜人心易变,那小倌竟跳槽跟一财主去,还卷了紫云不少钱银,紫云又怒又恨,消沈了许多日。昨日被友人硬拉去丹景楼寻欢,谁知却丢失钱袋,教人绑了灌了春药;祸不单行,还教久宣压了一回,当真冤枉。

    如今这李紫云误了早朝,去到礼部,却疲累不堪,终是回府去了。一路暗骂那天煞的蓝久宣,直恨不能以牙还牙,夜夜压在身下淩辱之。紫云心里不爽快,一进家门,见小厮兰生正在洗茶杯,上去一脚便踹翻了木盆,水洒一地。罢了,还不解恨,又踢了两盆花草。兰生见主子不爽利,只能委委屈屈去捡,不敢作声。紫云斜眼看他一阵,忽道:「你起来,去书房伺候。」

    兰生应了一声,便去了。紫云不远不近跟在他身後,直到了书房里,掩上房门,令道:「脱了。」兰生惊愕问道:「脱什麽?」紫云笑道:「小呆瓜,自是脱你的衣服了。」兰生平日见惯自家主子与他人行那事,自是懂得的,只退到书桌前,苦求道:「公、公子,饶了兰生罢。」

    要知紫云府上三个小厮书童,皆是生的颇俊俏的,这兰生只能认倒霉,一个「兰」字正正犯了主子当头大忌,就要拿来撒气。紫云缓缓朝他走去,笑得不怀好意,搂过兰生,便去解他衣带。兰生也不敢躲,由紫云抱在怀里,一张小脸低着,通红通红,叫紫云好是怜爱,捧过他脸蛋来亲着,轻声问道:「你怕什麽?」

    这兰生不懂人事,初次与人耳鬓厮磨,心里痒痒的,羞得不行,只低头不语。紫云又道:「你常见我行那快活事,便不想尝尝那销魂滋味麽?」说着,将唇凑到兰生嘴边,却不急亲下去。兰生不自微微张嘴,忍不住那双唇欲拒还迎,想凑过去,却又羞得慌。紫云见他似也不拒,便伸舌缓缓舔了一下,只觉香甜至极,当下如了兰生所愿,吻将下去。

    兰生脑子里已是一片浆糊,待紫云亲个够了,咬了咬下唇,低头轻道:「兰生怕疼,不曾受过那物事,公子可要轻着些。」紫云见他可爱得紧,忙道:「那是自然。」两人解了衣衫,紫云唤兰生转过身去,伏在书桌上,往後兀高,自己扶着胯下宝贝,便往兰生那童子xue送去。

    既说是童子xue,自也是格外紧致,紫云屡进不得,便沾了许多津液,再攻陷城池。兰生是个没经验的,紫云又气在头上,一个心急,扶住兰生屁股一挺,竟就至根滑入,痛得兰生大喊一声,便自伏在案上抽泣。紫云见状,也是心疼,柔声道:「莫哭,你放松着些,我这便退出来。」说着,极轻极慢地将孽根抽出来,兰生眼泪却仍是流个不停。紫云将他翻过来,让他躺在桌上,哄了又哄、亲了又亲,才教他缓了些。兰生哽咽道:「公子使坏,明明答应兰生要轻些的,怎麽却食言了?」紫云苦笑道:「好好好,是公子最坏。你莫乱动,我这儿有一盒膏药,清凉着紧,给你抹上、教你解痛。」

    兰生点点头,见紫云到一旁柜子去取,不禁起身惊呼:「公子!」紫云回头看他,却道:「你不许动,躺好。」兰生指着他背上道:「公子身上有字!」紫云一惊,无奈看不见自己身後,便问道:「是什麽字?」兰生看了一阵,却道:「有个十字,其他似是反着的,认不得。」

    紫云好是奇怪,便取过一面镜子,教兰生举着,自己扭头去看,登时无名火气三千丈!只见自己背上九个大字:「我欠丹景楼十七两银。」还是左右颠倒着写,叫他从镜子里看刚好正过来。

    这可真要将紫云气疯,朝兰生喝道:「还愣着做什麽?快去取水给我洗掉!」兰生吓了一跳,连忙穿衣跑去,取来清水与紫云擦背,那几个字却恁是洗不掉,直搓得紫云背上火辣作痛,仍是丝毫不去。兰生急道:「公子,这看来不是寻常墨汁,偏偏洗不掉,这、这、这如何是好?」

    紫云窝了一肚子气,喝道:「滚出去。」兰生头一低、眼一红,捧着水便要退下。紫云见兰生无辜受气,於心不忍,又轻柔唤他一声,走上前去,引指拭去兰生眼角泪光,轻声道:「好了,都是公子不对,公子给你道歉。」兰生忙道:「使不得、使不得,公子可是有烦心事,交代兰生去办便好。」紫云微笑道:「你今儿好生歇息去罢,有些事还待我亲自去办。」说罢取过那膏药,放到兰生怀里,这才教他退下。

    书房地上一片水迹,紫云托腮坐在案前,好是烦厌,心里尽想着那该死的蓝久宣,想要这般那般上上下下将他狠狠cao弄,才算解恨。思及此,不觉兴起,伸手至腿间抚弄,心心念念着要教那丹景楼小老板在自个儿身下哭着喊着呻吟求饶,好是快意,不消一会儿,竟也xiele。快活过後,忽而醒觉自己竟想着那混账东西丢了精,又是一阵懊恼,咂了咂嘴,猛一拍案,决定会会他去也。

    又说回丹景楼里,羲容睡了,明先伴着,银杞被风师傅领了去,众人各自散去。久宣拿了披风与锦盒,分别与青衣和知砚送去。青衣见了披风,痴痴看了一阵,方与久宣道谢。久宣又去知砚房中,却见知砚正在作画,便问他画什麽,知砚柔声答道:「是刘老爷日前要的画。」

    丹景楼中相公,向来是被硬买来的,唯有知砚一人,乃是自愿卖身,这个中情由,连久宣也不知,知砚也从不讲。只见他举手斯文、落落大方,话语轻柔,说来如天籁一般,实是一方出尘雅士,却不知缘何曾在那暄彩坊当夥计,更不知缘何来了丹景楼这处地方。

    知砚打开那锦盒一看,原来是十二锭古墨,有金漆文图,拼起来又做一幅群山图,极有雅意。知砚取出一锭来,放到鼻前嗅了嗅,只觉墨香浓郁,沁人心脾,便笑道:「陆爷真是有心,送来这绝品古墨。与我作画,都觉得是浪费了,倒不如送与子素写字。」久宣道:「子素也不在乎这个。」知砚却道:「你道他不在乎,若给他了,他心里定也喜欢。」顿一顿又道:「听说方才乾娘打了你,是怎个说法?」

    久宣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又道:「我尚无碍,倒是羲容,怕是这两日都起不来了。」知砚听言轻叹,道:「乾娘从来好用杀鸡儆猴、杀一儆百之法,难免下手过重了。」久宣道:「银杞还好,有几人远处看着,着实被吓坏了。」知砚搁笔抬头,看着久宣道:「你是挨打的那个,还管其他人吓不吓做什麽。」久宣苦笑道:「你还笑话我,下次可不帮陆爷送墨了。」

    知砚想起了什麽,问道:「说起来,你们今日竟还去了暄彩坊?」久宣回道:「倒不是,只是在皂云庄碰见百里了。」听得百里,知砚倒是和颜悦色,又问道:「百里如何了?」久宣接道:「还是一张臭脸。」知砚笑了笑,道:「百里崇敬陆爷,而我曾教陆爷失望,他自是恨我了。不过,这百里也就嘴犟,心肠是好的。」久宣听知砚维护百里,只耸了耸肩,便凑过去看他作画。

    正巧知砚要调墨,久宣无事,便也在旁帮着注水,待得色成,久宣免得多做打扰,便自离去。慢步回到房里,往交椅一坐,竟忘了背上瘀伤,痛得几乎跳起身来。

    自昨日此时至今,可谓是多事之日,久宣四处奔波疲累不堪,坐於案前,取过王爷所赏那三枚铜钱,细细把玩,浅浅微笑,甚是回味。又取过一道红线,将三枚铜钱串在一起,做成个扇坠。扇坠方成,起身在架子上拿下一把月圆丝绢团扇,摘了柄上小坠,将三枚铜钱换了上去。罢了,踱步摇扇,又低头看看新扇坠,甚是欢喜。此时开弟过来通报,说是昨夜那人来了。

    招弟本将紫云拦在楼外,紫云也不与他计较。不久,见开弟回来朝招弟道:「公子唤他进去。」紫云定睛一看,才知两人原来是双生,蹙眉瞪了瞪,随他俩直往久宣房间去了。招弟开弟将他带到,便也掩门退下。

    久宣背对紫云立於窗前,徐徐摇着那小圆扇,紫云只差未跳上去先甩他两拳,却见久宣倏地转身。一见那神仙般美人,紫云一肚子气,顿时极没出息地消了一半,自怀里取出钱袋,冷言道:「这里足有十七两银,还清了。」

    久宣打趣道:「亏哥哥我还怕好弟弟不来,早些打发人寻你去了。」紫云听他这般唤自己,顿时窘困不已,脸上却不露神色,只道:「蓝老板好手段,李某佩服。银两在此了,我背上几个字如何洗掉?」久宣道:「你倒出来,先教我看看。」紫云将银子倒於掌中,只见确是足数。久宣看了看,却道:「可惜那是我用针刺上去的,这辈子都洗不掉了。」

    紫云听了大惊,竟就愣在那处。久宣笑了笑,才道:「你也信了?」说罢自袖中取出一个小瓶,递与紫云道:「且将这粉末融於凉茶水中,一拭便去。」紫云又遭他作弄,一把夺过,却又心疑,问道:「我怎知你所言是真是假。」久宣道:「李公子若然不信,这儿恰好一壶凉茶,我便亲自与你洗了去。」紫云爽快应道:「好。」说罢便褪下衣袍。

    久宣还道紫云要多战口舌,不料他如此爽快利落,只好取过一方白布,调好茶水,坐於紫云身後细细擦拭起来。两人一阵无言,待久宣洗乾净了,才唤紫云去镜台前看看。紫云转身一照,当真是不留痕迹,这才舒下心来,趁久宣回身之际,忽地从後将他擒住,一手扣住左腕制在身後,一手绕过身前扣他咽喉。久宣一惊,忙道:「你要做什麽?」

    紫云冷笑一声,缓缓将久宣按倒在桌上,凑近说道:「蓝老板昨夜趁人之危,在下今日定要加倍讨还。」说着,便放开久宣咽喉,转而探到他衣摆里面。久宣伏在桌上,左臂仍被紫云扣在身後,正正压在背上伤痛之处,极是难受,一时动弹不得,只能由着紫云放肆。紫云手凉,抚在久宣身上,教他微微作颤,久宣勉力忍住,悄声道:「三百两。」紫云听言一愣,问道:「什麽三百两?」

    久宣侧头,极尽妖娆一笑,答道:「三百两银子,买我两个时辰,後庭归公子使、任公子cao。」紫云恨极,心道:「我昨夜不过吃了些酒,这jian商敢要我十七两。两个时辰叫价三百两,当真是逆天了。」想着,俯身轻咬久宣耳尖,又伸手至他亵裤里,胡乱捏弄,邪笑道:「你这处洞眼,原来这般值钱。」

    只是久宣眼下,哪堪紫云这般作弄?却仍强忍,应道:「倒不如公子那处,实乃无价之宝。」紫云听他又拿昨夜来取笑自己,怒意渐生,转而在久宣屁股上狠狠掐了一把,觉着手感不错,又多揉了几下,才「哼」了一声说道:「你丹景楼店大欺客,先是下药,又取辱於我,竟还能张口要我三百两银?」久宣道:「莫不是李公子白吃白嫖在先?」

    紫云「嘿嘿」笑道:「那我再白嫖一回,先办了你蓝久宣再说。」久宣本就在忍痛,如今紫云伏在他背上,眼见就要承受不住。紫云刚要如愿以偿一报夺壁之仇,却见久宣满额汗珠、一身冷汗,竟是面青唇白模样,当下止住手脚问道:「你这是怎了?」久宣痛得说不出话来,连呼唤招弟开弟的力气也没有,心中只道就要便宜这李紫云一回了。谁知紫云看了一阵,忽地放手,扶他坐好,问道:「你可是病了?」

    久宣缓过来片刻,尚未说话,先听得紫云漠然说道:「罢了,告辞。」久宣狐疑朝他看去,紫云又道:「我不如你那般卑鄙,不屑做这趁人之危之事。」说罢,抱拳一揖,起身欲走。久宣却道:「慢着。」

    紫云回头,皱眉道:「你又想如何?」久宣恢复笑容,走到书桌後坐下,取出账本来道:「旧债还了,新账可要算算。」紫云一愣,不知他又要玩什麽花样。只见久宣打着算盘,喃喃道:「手摸腰背,算八两。掌揉屁股,十两。咬我右耳……」说着,还顿了一顿,假作苦思状,接着道:「便算你七两罢。」紫云惊住,看久宣手里心里那算盘打得快活得不行,真真的是气炸心肺,冲上去便揪住久宣衣襟吼道:「蓝久宣!」久宣也不慌,抱过他脑袋来猛地亲了一口,吓得紫云一松手,又连连後退几步,一只手指着久宣,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蓝久宣,你当真不要脸!」

    久宣这厮倒是好不得意,笑道:「久宣娼妓贱民,要脸皮子何用?」又高声唤道:「招弟开弟,送客。」紫云挑眉,指着算盘问道:「这二十多两银子,又怎麽说?」久宣微笑道:「权当你昨夜已预付了。」

    紫云不曾多想,见双生子来了,便随他们出门,快到丹景楼大门前才醒觉自己又被戏弄了。原来久宣那般说来,言下之意竟是说他如个相公一般,卖了一夜屁股,末了还只值个二三十两。紫云想着,又气炸了一回,揪住招弟开弟两人怒吼道:「你家老板真不是个东西!」兄弟两人莫名其妙,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紫云扔下这麽一句,拂袖便去。隔日,有人往丹景楼送来一幅字与久宣,上书「孝悌忠信礼义廉」七字,不设落款,久宣一看,拍案大笑不绝。双生子半天看不出玄机,去问青衣,青衣也笑了,答曰:「无耻。」此乃後话。

    这厢久宣待紫云离去,又是四处忙碌不得闲,清帐记事、顾人待物,哪个相公要出堂、哪个小厮犯了错,尽数要经久宣记下。又知,原来香娘不打银杞,乃是因为叶承已重金买了银杞十日,且教两位师傅再讲些规矩,傍晚便要送去叶府。久宣知叶承房中喜好,故也被叫去与银杞交代几句。待一切毕了,便是开门迎客之时。

    常说,歪妓倚楼名妓匿,青衣等几个头牌,是从不轻易出面的。久宣唤来两个倌人,教他俩堂前待客。这两人一个唤韦元之,一个唤顾馣,皆是十七八岁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应知的规矩都晓得,尤是顾馣,表字其馨,从前跟在寒川身边的,很是懂事。

    只是久宣如今疲累至极,见夜色尚早,楼里不算忙乱,便去了後厅,吃个梨子,却觉酸涩。过了一阵,又去前厅那翠玉屏处,只见已有几个竹牌子掩了过去,细细看来,却忽地一惊,忙抓了开弟问道:「子素那牌子怎地翻过去了?」

    开弟答道:「方才赵大人来过,已然去了子素相公房里。」久宣怒道:「你怎不拦着?子素昨夜教你药倒,尚未好转过来,怎受得了那赵端折腾?」开弟慌道:「那、那可怎办?方才哥哥也想拦他,却没拦住。」久宣道:「你且随我去看看。」

    两人到了子素房前,房内毫无声响,久宣心疑,正犹豫是否要叩门,忽地听到「咣当」一声,不知摔了什麽瓷器,心道「不好」,连忙推门进去。只见子素一脸惨白卧於榻上,一人锦衣华冠,双目如炬,大有淩人之势,此时坐在床沿,正侧身压在子素胸前,不知低声说些什麽,而地上零落一只破碎酒杯。欲知後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