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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之夜

    慕安之很忙,头都没抬,随口应道:“笨女人,这么冷的水直接挂进去,你不知道说声难受吗?”

    容颜被自己的口水噎了下,突然想起前一天晚上挂水时,迷迷糊糊间,感觉药水变得很温暖,也有人坐在床头和她说了几句话,她一直以为是梦,看着慕安之光泽黑郁的头发,闻着他清香好闻的气息,她确定那次不是梦。

    随着挂进身体的药水变得温暖,她的心,也在某个点也开始暖和起来,慢慢的由点到面,朝整个身体蔓延过去。

    “知道现在是个拼什么的年代吗?”重新做回到驾驶位置上开车的慕安之突然问容颜。

    “爹。”话一冲出口,容颜忙捂住嘴,可惜晚了,慕安之已经因为她的一个字,笑了。

    润润脆脆的声音落在空空的车厢里,落到人的耳膜上,异样的好听。

    话到这里,容颜已经知道慕安之刚才为什么思维跳跃了,他原来是在等她总结陈词,而他则是高坐在上,宏观掌控一切的法官。

    那些私家车主不是不想管闲事,也不是不想见义勇为,可是面对上百万的豪车,外加猜测到豪车里坐的那个人的爹的背景,他们还是退却了。

    容颜嘴角一沉,她没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即便前不久网络上还评出这个拼爹时代的四大名爹,容颜依然没觉得有什么可笑的。

    这是社会的悲哀,世风日下,有个爹,不管是亲爹还是干爹,难道就真能违背法纪,忽视道德吗?

    忽然,当余光无意瞥到慕安之的侧脸,她捉弄心升起,侧过头,直直的看着他,故作好奇地问:“慕安之,听你这么说,是不是也想让你爹参加明年度的名爹比赛。”

    慕安之握方向盘的手一顿,脸上突然蒙上一层冷光,侧眸看了眼容颜,眸光暗沉了下去,“即便我想让他参加,他也不一定愿意!”

    这句话,很值得琢磨,以容颜在他面前超级低弱的智商来看,肯定是没法理解,到真正走进慕家,容颜才有那么一丁点明白慕安之话里的意思。

    他虽说是慕家的独子,可是父子间的关系,并没像她想象中那么好。

    他们父子间很生疏淡漠,连基本的打招呼都没有,车开进大门后,佣人上来拿行李,他拉着容颜的手径直朝别墅主楼走去。

    装修奢华精致的客厅里坐着不少人,听到门口的动静,停下交谈,齐刷刷地朝门口看来,容颜有些紧张,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步。

    果然是官宦之家,和普通的商家有着本质的区别,尤其是坐在沙发中央,被人众星捧月一样簇拥着的男人。

    他已近知天命之年,双鬓微白,和他的外在截然相反的是他的眼神和气势,威严而冷芒,一看就是常年身居高位的上位者,威而不怒,霸气睿敛!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容颜似乎就明白了为什么慕安之身上,时不时会有那种冰冷而寡淡的气息。

    原来是父子间气场的遗传。

    慕安之感觉到容颜的退缩,手下一紧,把她牢牢禁锢在自己身边,就当容颜有点不知所措,低沉的嗓音已在耳畔响起,“别怕,有我。”

    别怕,有我!

    好熟悉的话,容颜感到心神一阵恍惚,仰起头看着男人弧线分明的下颌,在一瞬间,把昨晚眼前晃过的,山洞里昏过去的男人,和眼前的男人重合成一体。

    “安哥哥,你回来了!”一声清脆又暖诺的声音突然传到耳边,正好打断容颜的思绪,把她从半恍惚状态里拉了回来。

    定睛一看,一抹粉红色的身影正朝他们,不,准确的说是正朝慕安之跑来。

    容颜在心里冷笑,看样子又是个被慕安之外表魔障了的女人。

    果然……粉色衣服的女人在狠狠白了她一眼后,也很不满意慕安之一直拉着她的手,不服输地吊上他另外一只手,来回摇晃着,“慕哥哥,你都两年没回来了,也不给我个地址让我去看你,都想死我了。”

    慕安之笑了笑,没说话,不露声色的抽出手,拉着容颜朝客厅继续走去,“颜颜,走吧。”

    容颜没说话,心里又是一阵不安,她知道慕安之需要她配合演戏,却不知道该演哪出?

    她这大抵是这个世界唯一一个不知道剧本的演员,当慕安之拉着她缓缓走向客厅里的众人时,容颜在心里再度自嘲地笑了笑。

    刚才粉色衣服的女人紧紧跟了上来,不等沙发上的任何一个人开口,她已经小嘴一噘,很不满意地指着慕安之身边的容颜,“安哥哥,她是谁?”

    慕安之看了容颜一眼,宛然一笑,“我的新婚妻子。”

    “啊!”短暂沉静后,容颜只听到沙发上的众人发出一声声惊叹和唏嘘,顿时明白了另外一件事,原来,不是慕安之通知了家里亲戚,亲戚们觉得门不当户不对,没去参加婚礼,而是,人家慕安之根本没通知。

    心里一暗,似有酸涩的苦水,由胃里直朝喉咙里涌。

    吞咽了下口水,也顺带着把喉咙口里的酸涩一起给吞回肚里。

    有一件事,慕安之没骗她,今天果然是他父亲六十岁的生日,简单介绍后,众人就纷纷入席,今天宴请的都是至亲好友,虽然直到入席,容颜依然没听任何人提及慕安之父亲的官位,但,从众人对慕安之父亲的恭维谦卑来看,他的官位肯定很高。

    让她奇怪的是,慕安之没叫他父亲,而他的父亲也只淡淡看了他一眼,连基本的招呼都没打,两个父子如果不是气场的相近,真和路人没什么大的区别。

    说着是庆祝六十岁大寿,其实和普通家宴没什么区别,由此可见,慕安之的父亲平素里应该很节约。

    他……容颜偷偷地看了他一眼,眼神犀利,应该是个为民办实事的好官。

    慕安之夹了块排骨给她,顺带着俯到她耳边,小声说:“别东张西望了,中午都没吃,现在多吃点。”

    容颜没回应他,正准备收回目光吃饭,无意间和慕安之的父亲对视了两秒,也许是几杯酒下去,他已不再那么严肃,眉眼间多出的宽厚,像极了普通人家的长辈。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从头到尾,他都没对她的打扮露出丝毫不满,隔着好几个人,他对她说:“一路辛苦了,多吃点。”

    “嗯,谢谢……”容颜突然穷词了,如果慕安之叫他爸爸,那她只要跟着鹦鹉学舌就可以,偏偏的……她伸脚踢了下身边的慕安之,“我要叫他什么?”

    “呵呵……”不等慕安之回答,一阵爽朗的笑声已经从主位上传来,“傻孩子,你当然和安之一样,都叫我爸爸喽。”

    慕安之依然无动于衷,事不关己的剥着虾,容颜就坐在他身边,虽然他掩饰得极好,容颜也看得清清楚楚,当他爸爸说那句话时,他的手明显顿了下。

    这家庭,看着简单,其实很复杂,比起容家一览无遗的,就是后母和继女之间的矛盾,这样的矛盾更让人防不胜防,躲闪不及。

    慕安之的亲戚,似乎个个都很有修养,席间的交谈声也很小,也没多八卦她的来历,除了……

    容颜已经大致了解这些亲戚的身份,尤其是非要坐在慕安之另外一侧的粉衣女子,她原来是慕安之的某个远方表妹,自小就爱恋着慕安之,这些不等容颜去了解,她已经似挑衅般的,迫不及待地自己说了。

    她似乎在暗示着她和慕安之是青梅竹马,和她这种半路出家的,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她一直在很殷勤的给慕安之夹菜,嘴也没闲着,“安哥哥,多吃点,你都瘦了。”

    慕安之没说话,她毫不气馁,又接着夹菜,“安哥哥,你看我今天的衣服漂亮吗?”

    慕安之点点头,很随意地应道:“嗯,漂亮。”

    “安哥哥。”大电灯泡小嘴一噘,“你都没看人家,就说好看,你骗人。”

    容颜有些看不下去了,环顾了下餐桌上的亲戚,没有一个人跳出来训斥这个当众撒娇的女孩,难道这就是她刚才认为的好修养吗?

    这么久了,是不是也应该有个人出来点拨一下餐桌气氛了。

    她等啊等,等了仿佛一个世纪难么漫长,依然没人出来阻止女孩对慕安之的殷勤,既然别人不出马,那就让她出马好了,反正她也不需要给任何人好印象,反正顶着有着眼前这副“尊容”,要有好印象也难。

    心一横,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深深吸了口气,她放下筷子,把慕安之的碗和自己的碗直接对调,“安之,我饿了,想先吃你的。”

    慕安之愣了愣,接着对她很温和的笑了笑,“嗯,你最近也瘦了,多吃点。”

    “这是我夹给安哥哥的菜,凭什么给你吃啊?”毫不出容颜意料之外,她才把碗拿到面前,粉衣女子就气得跳脚了。

    容颜笑了笑,很耐心的解释,“你安哥哥吃不了这么多,我帮他分担掉一些。”

    “啪!”朱碧华拍桌而起,也不管那么多长辈在场,对着容颜的鼻子就开始讽刺,“就凭你也配给容哥哥分担,看你那摸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容颜想反驳,可是,话到嘴边,她嗫嚅了下,什么也没说,本来那点好心情,全部被眼前女人的一句话给打消掉,如果,她知道自己这个妆容是慕安之亲自指挥的,是不是要笑到嘴巴都歪了。

    莫可可正在办公室里整理上个月的账务,电话响起,她接起来,听了一会,放下电话,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锁好账本朝前端的酒吧走去。

    “你是谁?”坐在吧台前面,喝着鸡尾酒的女人很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难道,她就是刚才电话里,让酒保打电话说要和她谈谈慕安之的人。

    她以为会是个男人,和上次绑架容颜有关,却没想到会是个女人。

    杜柔媚举起酒杯,对着她笑了笑,“莫小姐,有没有可以说话的地方,这里太噪杂了。”

    莫可可想了想,在前面带路,“这边请。”

    杜柔媚打量了下布置清雅的后间,不由赞叹道:“真没想到,你这酒吧还有这么闹中取静的地方。”

    “这位小姐,我想你今天来找我,并不只是为了夸我这个地方吧。”莫可可打开冰箱,“想喝点什么?”

    “白开水。”

    莫可可给杜柔媚倒了杯白开水,给自己泡了杯茶。

    一切准备就绪,两个女人面对而坐,你打量我时,我也打量你。

    “这位小姐,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莫可可喝了口茶,微微皱眉,新买来的的雨前龙井,对她这常年不喝茶的人来说,还真是有点苦。

    杜柔媚看着她手里的茶杯,“慕安之最近开始喜欢喝茶了,是因为你的缘故?”口气带着点明显的不悦。

    莫可可看着她凄怨的表情,真想一杯水浇到她头上,她的一颗心,还正被伤着呢,这个神经病女人却跑到她面前胡言乱语,存心气她吗?

    她深吸一口,忍住了,再开口,口气已不复刚才的客气,冷而冲,“他喜欢什么,关我什么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想你找错人了。”

    说着,她就站起来,一副送客的样子,“不好意思,我很忙,你要喝酒,前面酒吧请便吧。”

    “你真的不想知道慕安之的事?”在莫可可打开门的瞬间,杜柔媚抓紧时间见缝插针,“真不想知道他消失一天去哪了?”

    果然,如她所愿的那样,莫可可犹豫了下,接着关上门,重新坐到她对面,“你到底是谁?”

    杜柔媚端起水杯,轻轻饮了口,姿态很优雅,是这两年来做市长夫人时,需要出席各种场合,学来的假优雅,是为了做给那些记者看的,也是配合那些镁光灯现学的。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一样爱着慕安之,但是现在慕安之却带着另外一个女人去了他家。”

    莫可可皱了下眉,“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他那么多事?”

    慕安之回家了,难怪,她发消息去,他没回,不过,这件事假借另外一个女人的嘴知道,她还是惊讶了一把。

    她和慕安之到底是什么关系?

    看到她第一眼时,她只觉得她很眼熟,在哪里见过,现在看来,也就皮相上的三分相似而已,她们两个是截然不同的心思和性格,那个叫容颜,已经是慕安之妻子的女人,绝对没有她这么深的城府,喜欢谁,讨厌谁都在脸上写着。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难道……你就是慕安之来这里的原因?”

    她一直知道慕安之心里藏着一个人,却没想到会是眼前这样一个跋扈有心计的女人,慕安之的眼光真的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吗?

    杜柔媚被莫可可盯着看到有点不习惯,“他和你提过我?”

    慕安之不告而回的不痛快,转眼被这句话抵消,现在的她,情绪又很高了,看来她终究才是慕安之心里最重要的人。

    莫可可看着眼前这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蛋,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和她这张有着三分相似,却脂粉未描的,干净而秀丽的脸庞,不由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你要失望了,他从没对我说过你,刚才说的这些,只是我的猜测。”

    顿了顿,她又补充,“你也知道,他心情一不好,就会到我这里来喝酒,两年了,他的心事,多多少少,我也能猜到那么一点。”

    杜柔媚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莫可可的话不算难听,却比难听的脏话,听了更让人难受,讽刺人,能讽刺到这样的地步,也算一种修行。

    呆了几秒钟后,放下手里水杯,似笑非笑地看着莫可可,“莫小姐不愧是常年混迹在风月场所的人,观察果然细致入微,见识也异于常人。”

    她从来不甘示弱,很快反讽了回去。

    莫可可被她的话激怒,冷着脸,眯了眯眼,“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和容颜相比,她委实更讨厌眼前这个女人,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厌恶,也许……她在心里归结了下原因,一方面是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的确讨让人讨厌;令一方面,或许是因为慕安之喜欢的是她,容颜只是他不得已才娶的人。

    “他带着另外一个女人回家,你心里就真的一点都不难过?”说这话时,杜柔媚目不转睛地盯着莫可可。

    这个女人可谓是慕安之的红颜知己,和她刚才说的一样,慕安之有任何烦心事时都会到她这里喝两杯,这件事她早就知道,如果不是那天救容颜时,莫可可跟着一起出现了,她还真不想来找眼前这个同样对慕安之怀着非分之想的女人。

    历史上,王皇后为了打败萧淑妃,不得已接武则天进宫,到后来弄得自己连死都没尊严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她杜柔媚绝对不会蹈那样的覆辙。

    她来找她,不过是想借助她的外力试探慕安之突然回家的原因,他这次回去带上了容家那丫头,是不是真打算和她定下来了,想到这里,她不由打了个寒战,如果那样,她所作的一切,包括……两外两件,基本没人知道的事,也意味着前功尽弃了。

    她不能输,坚决不能!

    莫可可白了她一眼,没上她的当,只顺着她的话说:“我又不是他什么人,他带谁回家,我难什么过?”

    她的声音很平和,唯有当中的几个颤音,道出她藏在心底最深处,也最难以捉摸的心思。

    杜柔媚听出她话语里的破音,冷笑道:“莫小姐,在不在乎,难不难过,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我今天来是想问你,有没有兴趣和我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我知道你父亲最近的生意有点不顺,连带着你妈,在慕家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吧?只要你帮我发个消息给慕安之,告诉他,在酒吧听人说起我和他的事,贾初锋怀疑了,你父亲生意上的事马上可以迎刃而解!”

    莫可可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她知道的似乎很多,她父亲生意上的确出了点事,那么庞大的一笔生意,在她看来只是手到擒来的事,她到底是谁?

    脑海里突然想起她刚才提到的名字,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贾初锋?你刚才说的贾初锋,难道是本市市长?”

    “嗯,的确是他。”杜柔媚点点头,“除了他,本市还有谁有这个本事?”

    顿了顿,她看着莫可可惊愕的眼睛,又补充道:“当然了,你还可以求慕安之帮你,可是,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向来公私分明,应该不会轻易答应你,而你为了继续维护和他岌岌可危的友情,也断然不会向他开口!”

    她吃准了莫可可的心思,说话的口吻,带着稳cao胜券的笃定!

    莫可可瞪大眼,怔怔看着杜柔媚,她明明看着很漂亮,为什么和前面昏暗灯光下那些行迹猥琐的男人无异呢。

    “你是市长夫人。”这句话说出来,已经是肯定句。

    难怪第一眼就觉得她眼熟,不仅因为和容颜出奇相似的侧面,更因为她曾在父亲的生意酒会上看到过她一次,不过,那时的她紧紧依偎在贾初锋身边,温婉贤淑,哪有眼前的半分厉害。

    “我是谁,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到你,而你顺带着能帮到我,反正慕安之怎么样都不会喜欢你,你不妨帮我一个忙,也是帮你自己的忙,更是帮你母亲的忙!”

    莫可可沉吟片刻,最后说:“让我想想。”

    杜柔媚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从凳子上起身,姿态悠然的朝门口走去,“我能等,莫伯父恐怕等不了那么时间,莫伯父心情一不好,最倒霉的莫过于还是莫家二夫人。”

    说完,她直接开门走了,独留莫可可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凳子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拢了拢唇角,“安之,这就是你心里最喜欢的女人吗?你是真不知道她就是这样的人,还是因为喜欢,无论她是什么样子你都喜欢?”

    她心头涌现出无限的凄楚,杜柔媚口中的莫家二夫人,指的正是她的母亲,在这个一夫一妻制的年代,她的母亲却做了人家二十多年的“小三”。

    莫家的大夫人是个相当厉害的人物,把持着莫家许多的事,唯独这件事,她没说半个不字,还放任她母亲搬到同一屋檐下。

    自古以来,妻妾的地位就不平等,同住一屋檐下,她的母亲不仅要干许多本由佣人可以干的活,也要时不时听些难听的话。

    从小耳熏目染,这不仅是她母亲的痛,也成了她的痛,所以,从小,她就告诉过自己,长大后,不管碰到再喜欢的人,也绝不做第三者。

    她认识慕安之时,他还没结婚,她很高兴,虽然一直知道他只把她当meimei看,但是,只要他一天没结婚,她就有希望。

    哪知……

    事与愿违吧,和她母亲的遭遇一样,真心爱着的那个男人早已是别人的丈夫,母亲因为爱着父亲,所以才会心甘情愿的当“小三”那么多年,她难道真要重蹈母亲的覆辙吗?

    唉,莫可可收回思绪,幽幽叹了口气,从凳子上起身朝门外走去。

    在花园里漫步走着走着,慕安之心头莫名其妙一阵心慌,侧过头,看了眼走在身边,始终一言不发的女人,“颜颜,别生碧华的气,她还小。”

    容颜半仰起头看着他,嗤鼻冷笑,“我有什么资格去生她的气!”

    是他造就了她眼前这幅摸样,让她在饭桌上无言反驳朱碧华的讽刺,到现在,他还反过来帮别人说话,的确很讽刺,容颜甚至想放声大笑,她脑子进水了,才会什么情况都弄不清就跟他回他的家。

    这是他们慕家人的地盘,她孤军奋战,如何以寡敌众。

    她想回去了,立刻,马上!

    慕安之似乎猜出她的想法,立刻反手拉住她,“别走,就当在这里陪我几天。”

    实力悬殊,早已见识,容颜也不想去浪费自己的力气,何况她根本没吃饱,随慕安之抓着她的手,紧紧的,就不松开半分,也不管他手心的薄茧,搁着她的虎口,有点痛。

    低下头,定定看着两个人合在一起的手,斟酌片刻,开始提条件,“不想我回去也可以,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不让你再这样打扮。”

    容颜惊讶地看着他,“这也猜得到!”

    “想知道我让你这样打扮的原因吗?”慕安之岔开话题。

    “嗯。”容颜点点头,“我想知道。”

    晚餐并没看到慕安之的母亲,家宴上所有的人也对慕家主母也只字未提,容颜不免有些好奇,难道自己这样的打扮和他母亲的出不出现有关系。

    身边刚好有张石凳,慕安之拉着容颜顺势坐了下去,手依然没松开,微微沉吟后,他缓缓开了口,“现在的慕家夫人,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

    容颜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脑子里嗡嗡一响,她没想到慕安之和她有着相同的经历,沉默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母亲呢?”

    这的确是句废话,母亲不在,无非两种可能,一种和她一样,死了;另外一种,离了。

    无论哪种,让当事人刻意再去回忆都是不愉快的。

    所以,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慕安之淡淡看向天边,“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了个很远的地方,再也没回来过。”

    容颜循着他的视线看去,这里离w市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以慕安之娴熟的驾车水平和在高速公路上始终保持在一百八十码的速度,开了整整大半天,所以他们抵达时,刚好来得及参加他父亲六十岁生辰的家宴。

    明明相隔不过上千里,风景却已是两样,相比繁华到极点,到处充斥着尘粉喧嚣,天空整天雾蒙蒙一片的w市,这里的天空显得明净又清澄。

    大概只有这样好山好水的地方,才能养育出想慕安之这么清俊绝尘的男人。

    容颜很识趣地没有追问下去,只是顺着他的话往下猜,“就是因为母亲的关系,你和你的父亲关系一直不怎么好。”

    如果他回答是,那和她的经历还真有点相似。

    慕安之收回目光,若有若无地睇了她一眼,避重就轻,“自从母亲离开后,他就基本不怎么管我,而我也基本不听他的。”

    这是容颜第一次亲耳听慕安之提到他的家,提起他的往事,没插话,哪怕他中间间隔的时间很长,她也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

    “呵呵,他每天都很忙,一年基本有大半的时间不在家,即便想管,估计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一阵轻笑从他喉咙里溢出,笑意中夹杂着几许辛酸和隐忍,同样幼年丧母的她真的感同身受。

    容颜心底突然一片柔软,空出的一只手反覆盖到他手上,这是容颜第一次主动去拉他的手,他的手背很宽大,她刚好够触摸到一大半。

    她安慰般轻轻拍着他的手背,“我看得出来,你父亲是很爱你的,可能常年身居官场,又或者因为他是男人,许多话,不大好意思说出口,如果真的很在意这份父子情,你不妨主动朝他跨出第一步,毕竟他是长辈。”

    慕安之侧过头,晶亮的瞳仁里满是不确定,“真的?”

    容颜笑了笑,似鼓励孩子般看着他的眼睛,很肯定的点点头,“真的。”

    她这么肯定,自有她的道理,她以小太妹的样子出现,他父亲依然没对她表现出任何延误不满,足可见他是很在乎这个儿子的,也尊重他的选择。

    他对慕安之的父爱,在某种程度上和容老爷子有些相似,都是把爱藏在心底最深处,宁可误会也不说一个字的那种。

    慕安之没再说话,深邃的目光再次淡淡看向天边,身边的女人,是第一个这样分析他们父子关系的人。

    她说对了不少,至少随着他的长大,他真的能感受到父亲深藏在心底的对他的爱,不然也不会把随身的保镖派到他身边照顾,更不会在当年他坚持做军医时,一直希望他从政的他,妥协了他的态度。

    也许……他深深吐了口起,垂头看着身边女人娟秀干净的面孔,他真的该为化解父子矛盾,走出第一步了,至少为了某个人日后名正言顺的一天,他也应该这么做。

    看着容颜的侧面,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自然清香,他心头突然涌现出一种熟悉感,好熟悉,好熟悉的感觉,仿佛曾经看到过,不对,他不仅仅见过,就像曾经紧密倚靠在一起过一样。

    用力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再浮想翩翩下去,同时又在心里安慰自己,容颜的侧面和杜柔媚的很相似,这他很早就知道,这也是为什么只远远看到容颜一眼,哪怕知道她是容南毕的女儿,依然决定和她结婚的原因之一。

    他在寻求安慰吧,仿佛那个曾经冒着生命危险,竭尽全力把他从死人堆里翻出,以超乎常人之力把他救活的,现在已经嫁作他人妇的女人,一直在他身边一样。

    定定看着容颜的侧面,他心里蓦然一阵心虚和惶恐,这个女人有着超乎常人的倔强和执拧,如果有一天他知道自己在利用她……后果,他不敢想下去,本舒展的眉心,在瞬间拢成一团,眉眼处那颗细微的朱砂痣,随着内心波澜不已,越发赤亮艳丽。

    容颜感觉到慕安之长长久久留在在她身上的目光,下意识的转过脸迎了上去,“怎么了?”

    “没什么。”慕安之收回目光,低头看着脚边的草坪,“在想你分析得很对,我的确该走出第一步了。”

    容颜笑了笑,没再接话,他能听进她的话,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她很高兴。

    这个世界上最烦人的事是什么?

    在容颜看来,就是她已经败下阵来,敌人依然对她锲而不舍。

    慕安之陪她在花园里坐了几分钟,接了个电话后,就匆匆朝别墅走去,容颜没问他,也没跟上他的脚步,依然一个人呆呆的坐在花园石凳上,看着满园开得正灿烂的秋菊。

    潜意识里,脑海里有个声音反复告诉她,不要去追,你和他不是两个世界的人,你永远都不可能追得上。

    慕安之是天之骄子,像她这样平凡的女人怎么可能追得上。

    自嘲地笑笑,她的大脑还真有自知之明!

    慕家的花园很大,也很美,种的都是些普通的植物,比起尽种些难养的珍稀树木的容家花园,容颜更喜欢这里。

    晚风徐徐,朝霞漫天,在一阵花香中,容颜惬意无比的闭上眼睛。

    “长成这样,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赏花,我真服了你!”一阵讥讽声,大煞风景的破空响起。

    容颜皱了皱眉,不用看,她也知道对她这么敌视的人是谁。

    看容颜虽然睁开眼,却没说话,甚至于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朱碧华恼羞成怒地走到她身边,双手叉腰,气势汹汹,“我在和你说话,你是聋子吗?”

    容颜从石凳上起身,慢悠悠的理了下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刘海,“聋子大都先是哑巴,我能说话,你不早已经知道了,何必多此一问?”

    “你……”朱碧华被气得一跺脚,“你到底要多少钱,才肯离开安哥哥。”

    容颜怔了下,这个世界上的人,难道都是以貌取人的外貌协会的,就因为慕安之在外貌上比她卓越上许多,就一致认为是她“勾引”到了慕安之。

    心里很愤愤,敛起思绪,然后对着朱碧华抿唇笑了笑,“这话你应该问你安哥哥,给他多少钱才肯离开我。”

    话落,心里顺畅了许多,翩然转身离开,独留气得牙根直痒的朱碧华站在原地发呆。

    “能不能告诉我你和安之是怎么认识的?”慕海生端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女人。

    自从佣人把她领进书房后,她就一直绷直了腰杆站在书房中央,面色淡然,从容自若,只有垂在身边的手,紧紧抓着裙子,出卖她的紧张和胆怯。

    即便这样,她已经很了不起,她是他爬上这么高的位置后,第一次看到敢这么坦然面对他的人。

    大多数人,包括,至亲好友,都畏惧他的官位,在他面前不要说讲真话,就连大声说话的都不多见。

    一下子,他有点喜欢上这个胆大的“儿媳妇”,也只有这样有胆量的女人才配得上他同样大胆的儿子。

    想到慕安之,他唯一的儿子,他心里五味陈杂。

    容颜静静看着书桌后的长者,很镇定地说:“以您的官位来看,根本不用我说,想必也已经知道我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慕海生顿了顿,看容颜的目光带上几分赞赏,“果然是个聪明人。”

    容颜在心里暗暗惊了下,从他的口气来看,他的确知道了她和慕安之间的所有事情,他支走慕安之,把她单独找到书房,是为了什么事?

    抓裙子的手一用力,不小心捏到自己的rou,一阵疼。

    看着越发紧张的容颜,慕海生轻声笑了笑,“孩子,不要紧张,让你来就是想和你聊聊安之,我其实……”

    容颜没插话,随着慕海生话匣的打开,她揪裙子的手慢慢松了下去。

    “我认识他mama的时候,还在学校做老师,只是个普通的老师,她mama那时却已经是卫生局的副主任,长得也很漂亮,你看安之就知道了,他长得和他mama很像,那一年,她不嫌弃我收入低,没地位,硬是和我结婚了。婚后,我们曾经幸福了一段时间,直到……”

    “直到这个社会上的人因为你们夫妻间悬殊太大的地位,对你开始热潮冷讽,你就动;了弃文从政的念头。”容颜接下话,“因为太过于希望成功,希望不再活在慕安之母亲的光圈下,你整日留在官场上交际奋发,直到有一天你终于成功了,可以大声告诉这个世界,你已经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不再需要活在自己老婆的阴影下,你却蓦然发现……”

    容颜看着陷入往事,眼神有些茫然的慕海生,摇摇头,“接下来的事,我猜不到了,因为我不知道慕安之的母亲是受不了你的冷漠离家出走了,还是……”

    “她已经死了!”冰冷的,毫不带温度的一句话,硬生生地截上她。

    容颜蓦然一惊,她以为……慕安之的母亲只是因为受不了丈夫对她的冷漠,离开了他们,却不曾想到是阴阳相隔了。

    慕海生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那时安之还很小,而我在官场上也才站稳脚步,于是……”他拿过手边的文件,随意翻了下,“我物色了一个女人,让她来帮我照顾他。”

    容颜心头一震,那些把继子继女当成亲生子女看待的后妈,都被挖掘出来当成了典型,活在了电视屏幕,报纸版面上,所以,她有种预感,慕安之的后妈对他,就像于莉莉对她那样,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果然,慕海生沉默了一会,接着说道:“那时我年轻气盛,似乎是为了一洗多年来墨宛带给我的压力,我找了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现在想来,我真是大错特错,生活是自己的,谁也不会明白当事人的感受,就好比我,让一个年轻姑娘来照顾一个小孩,能好到哪里去。”

    他苦笑道:“有次我出国考察,等半年回来,安之已经不认识我,也是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