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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之夜

那以后,他再也没叫过我爸爸。”

    容颜惊讶得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愣了半晌,才结结巴巴的说:“你的意思是,这么多年来,慕安之一直没再叫过你?”

    太匪夷所思了,即便她和容老爷子关系再不融洽,她至少还是叫他爸爸的,慕安之那样修养良好的人,唯独忽视掉最基本的孝道,难道真是表面看来怨恨父亲不关心他吗?

    容颜瞥了眼慕海生,她对他的话半信半疑。

    慕海生锐芒的眼睛抹上一层痛楚,“是啊,大概有二十多年了。”

    容颜定定看着他和慕安之无半分相似的脸,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学医难道是因为他母亲的关系?”

    “也许是吧,他母亲生前是学医的,毕业后直到去世,一直在卫生局工作。”

    “那他为什么要做部队里的军医?”这是容颜的另一个疑惑,以慕海生的官位,慕安之即便不想从政,在地方弄个院长当当总是绰绰有余,何况他本身医术那么精湛。

    “军医不好吗?”慕海生皱眉。

    容颜微微窘迫了一下,被他这么一反问,弄得她像有职业歧视一样。

    军医唉,既是保家卫国的军人,又是救死扶伤的医生,这样两个高尚职业的结合体,怎么职业鄙视,也鄙视不到吧。

    “我不是说军医不好,只是以常规来看,官二代,从政的可能很大。”她说的事实,就像她这富二代一样,虽然她这富二代,太区别于一般的富二代,到最后,她走的路和许多富二代一样,接受家族事业,并努力把它发扬光大。

    慕海生的唇角越扯越大,到最后,他干脆大笑出声,这声笑,带着几许年少人才有的轻狂,还有老年人的沧桑,“呵呵,我的确是想让他从政接我的衣钵,可惜,这孩子自小就喜欢和我唱反调,我越要他从政,他偏不听,到最后干脆以入考入军校断了我的念想。”

    容颜心里有一瞬间的动容,看着他倦怠而沧桑的眼睛,轻轻吐出口气,“你是个好父亲。”

    “我是吗?”这一刻的慕海生掩藏起了所有的伪装,他呈现在容颜眼前的,只是个人世间的平凡的父亲,没了久居高位的威而不怒,也没了锐芒萧冷。

    容颜笑着点点头,“如果你不是,以你的势力,不要说他上军校,即便出国,你也能把拉他回来从政,但是你没有,所以你是个好爸爸。”

    慕海生有一瞬间的错愕。

    容颜继续笑着,伸手撩起肩膀上的头发,自嘲地看了看,“我如果没猜错,慕安之让我打扮成这样,有故意气你的嫌疑,但是你却丝毫没动怒,可见,你再次尊重,也肯定了他的选择,这样的父亲怎么不会是个好父亲。”

    慕海生敛起笑,很认真地看着容颜,“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希望你能帮我好好照顾他。”

    容颜沉吟片刻,然后笑着点点头,“如果他愿意,我会的。”

    容颜走后没多久,书房的门被人从外推开,来人倚在门边,朝慕海生笑了笑,“那丫头怎么样?”

    慕海生看着手里的文件,“还不错,很聪明,也没什么坏心,她在安之身边我很放心。”

    “真的吗?”来人拖长音调,挺直身子朝书房里大步走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慕海生放下手里文件,淡淡看向眼前和他年纪相仿的男人,面上露出不欢迎,如果不是看在他是墨宛的哥哥,他才不会让他一直住在慕家。

    “看来,你说这样的话,是因为还不知道她是谁的女儿。”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放到书桌上,“等看清楚她是谁的女儿,你再决定吧。”

    慕海生拿过纸,随意看了看,当看到“容南毕”三个字,舒展开的眉头在瞬间拧成一团,整个人也蒙被一层阴魅之气。

    他拿起眼前这张薄薄的纸,眯着眼仔细看着上面的字,从齿缝里冷冷蹦出一句话,“她居然是容南毕的女儿?”

    拿起手边的另外一张纸看了看,这上面是他让部队给他发来的容颜资料,他这才发现这上面对她的家庭只字未提。

    看来,是有人刻意在隐瞒,他气得挥拳用力捶着桌子,额头上爆满青筋。

    “是。”来人丢下简简单单,却仿佛巨雷引起的轰炸效应一样的字后就转身离开了,在离开书房时,他回头看了眼,慕海生把那张纸用力搓揉成团,奋力朝墙角扔去,眼底杀气猝现。

    他收回目光,嘴角噙上一抹满意的笑容,墨宛,我终于可以替你报仇了,曾经伤害过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黎叔!”慕安之惊呼,“你居然擅自把容南毕是容颜父亲的事告诉了他!”

    黎卫国大惊小怪地耸耸肩,“我不过想试试他心里到底还有没有你mama。”

    慕安之愣了愣,转而失笑,“她已经死了,谁的心里有她,还重要吗?”

    “重要,当然重要!”黎卫国狠狠瞪了慕安之一眼,“我们说好的,要让所有对不起她的人都付出代价,如果那人心里已经没有她,我们已经打了二十多年的心理战,也必要再打下去,可以直接报仇雪恨……”

    “我记得。”慕安之恢复一贯的面色淡然,除了黑瞳里蜂拥而出的暗涛,脸上没任何波澜,“当年我就答应你一定要给mama报仇,哪怕那个人是亲生父亲,我也绝不手软。”

    他看向窗户外,似乎起风了,他的思绪也跟着风,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二十年前,一个狂风大作,暴雨如瀑的夜晚,年幼的他正缩在床角,窗户外跳进来一个人,他把他拉进怀里,捧起他的小脸,轻轻叫着他的名字,“安之,你是安之吗?”

    他下意识地点点头,“我是,你是……”

    “我是你舅舅。”男人这样对他说,他虽然年幼,却也知道他没说实话,因为他从他看到mama照片的瞬间,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一种近乎心痛痴迷的光。

    那是情人面对心爱之人才会发出的光芒。

    那一夜,他从一个陌生人口中,知道了很多的事,也知道mama的死,是因为两个男人造成的,也许是为了寻求一点温暖,等慕海生回来,他当着慕海生的面,承认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很早以前就失散的亲舅舅,从而让他顺利的住进了慕家。

    “自从那一夜后,你真的开始处处忤逆他,先是不叫他,然后逆他的心愿去考了军校,再接着就是故意去参加了维和,安之。”喊着墨宛取的名字,他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温婉贤惠,又貌若天仙的女人,眼底泛出些许痴迷,“有一点我很欣慰,你和你mama一样学的都是医。”

    “黎叔,你知道我把她化妆成那样,改了部队留存的资料,就是不想让他去查清她的身世,是为了……”

    “为了打着她的幌子,把另外一个女人名正言顺的娶回家。”黎卫国叹了口气,“你现在想娶任何女人,都不需要他的同意,我就奇怪了,你怎么在这件事上就瞻前顾后了……”

    他看着眼前这张俊逸到极致的脸,一下子想到了什么,“那个女人是什么身份,难道娶她必须要得到慕海生的同意?”

    慕安之摇摇头,“娶她倒是不需要他的同意,虽然我在外面经商,毕竟不是官场上的人,有许多事,尤其是这件事我还要依靠他的力,才能除去后顾之忧。”

    黎卫国沉默了一会,“你说的那个女人难道就是三年前救你的那个。”

    “是的,阴差阳错下,她嫁给了贾初锋。”

    “贾初锋。”黎卫国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突然明白为什么向来果断的慕安之怎么开始优柔寡断。

    贾初锋的背景根本没多少人知道,外人只知道他就像横空出世的一匹黑马,只用短短几年时间就荣登上市长之位。

    他曾听慕海生在一次酒醉后说起过那么一点,说他在官场上混得那么风生水起,绝大部分靠的不是正当路数。

    据说没人知道他的出身,只知道,他自小在东南亚一片长大,长大后回国,就一头扎进官场,并以飞快的速度爬上市长一职。

    他还听说,当时竭力反对他当市长的某个代表,在投出反对票后没几天,就遭入室抢劫,全家大小,无一幸免,全部倒在劫匪的尖刀之下。

    这些传说,在老百姓听来,只是茶余饭后的闲题,在一些嗅觉敏锐的人却能闻到事情的本质,那伙那么凑巧出现的劫匪,只怕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那现在该怎么办?”他为自己贸然去气慕海生的举动开始后悔不迭。

    慕安之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一直把他当儿子一样看待,他不止听他说过一次,三年前把他背下战场,把他从死神手里拉回来的女人,如果,早知道他这次带容南毕女儿回来是为以后铺垫,他怎么也不会去破坏。

    慕安之沉吟良久,看着他的眼睛,压低声音说:“在慕家这段时间,你只要保护好她就可以,其他的事交给我来处理。”

    黎卫国从他的话里嗅出某样味道,“你的意思是……慕海生知道她是容南毕的女儿后,会出手杀了她。”

    “以他如今的实力,只要放个风出去,根本不需亲自动手,如果你我不阻止,我相信明天容颜就会意外死忙。”他转身朝门口走去,“或许不要等到明天。”

    容颜刚退出书房,就有佣人迎了上来,“少奶奶,我领您去卧室。”

    容颜四下环顾了一下,慕家很大,现在她在二楼的书房,如果没人带,她还真不知道卧室在那里,于是对她说了声,“谢谢,麻烦你了。”就紧紧跟上她脚步。

    一路走去,佣人带着她离开了别墅主屋,朝花园另侧的侧楼走去。

    尽管好奇,容颜还是没开口追问,其实经过刚才和慕安之父亲的一番交谈后,她已经能明白为什么身为慕家的独子,慕安之却不睡在主楼的原因。

    他终究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一阵冷风透过衣衫沁入骨头里时,容颜在心里这样暗叹,和她光鲜的容家大小姐一样,谁能明白光鲜华丽下的怆然和凄楚。

    佣人把容颜带到二楼的一间房门前就转身离开,容颜转动门把手,门没上锁,勾唇笑了笑,在外人看来,还真把她当成慕安之的老婆了。

    走进房间时,忽然想起什么,她脚步顿了顿,先探进半个头四下打量了下房间,确定装修精致,布置素雅整洁的房间空无一人,这才壮大胆走了进去,反手关上门。

    有钱人家已经很好,更不要说是慕家这种有钱又有权的,佣人们的伺候水平明显的比容家的还要专业许多。

    大概是知道她从千里外赶来,不一定记得带睡衣,容颜走进浴室时,浴室的毛巾架上早已放着一套干净的睡衣。

    容颜反手锁上门,打开水龙头,把水温调到正好的温度,脱掉衣服走到花洒下,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

    拿毛巾擦干脸,擦身子时,发现浑身一阵轻松,也许……她在心里想,或许因为她知道了慕安之的身世,虽然不是全部。

    又或许是因为她把慕安之付诸在她身上的乱七八糟都给洗干净了,从明天起她又能以素颜对人,所以她心里很轻松。

    穿上睡衣,她边拿毛巾擦头发,边朝浴室外走去。

    偌大的房间依然没有人,慕安之还没回来,他又因为一个电话匆匆离开了,只字不留。

    没用吹风机吹干的头发,光用毛巾擦,显然作用不大,等她躺到床上,发尖还在滴水,滴滴答答的水珠顺着脖子滑进背脊,一阵凉意沁入皮肤,想起昨晚某个人温暖如春的怀抱,容颜不由打了个哆嗦。

    目光看向紧闭的房门,她突然希望门由外被人打开,然后出现那张欠揍的俊脸。

    定定看着很久,直到眼眶发散,门也依然安安静静的关着,她收回视线,心底涌现出一丝失落。

    容颜就是伴随着这样的失落睡着的,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她听到一声细微的,门被人悄悄推开的声音,不等她辨别出是梦还是现在,那个黑影已经快速朝床边走来。

    陌生气息席卷入鼻,容颜像被什么东西击中,猝然睁开眼,黑暗里,透着窗外的依稀月光,她看到出现在床边的是个蒙着黑布,整张脸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的黑衣男人。

    容颜心头一惊,朝他高高举起的右手看去,冷光闪过,是匕首才会发出的寒光。

    这个人要杀她!

    黑衣人看容颜突然瞪大眼睛从床上坐起,有半秒钟的傻愣,等回过神,他手一挥,阴森锋锐的匕首直朝床上人刺去。

    容颜眼一紧,抓过身上的薄被就朝黑衣人扔去,黑衣人没想到容颜会反抗,躲闪不及,拿匕首的胳膊被薄被纠缠住。

    容颜抓住这几秒钟的契机,跳下床,顾不得地上冰凉,赤着脚直接朝房门那里冲去。

    手刚抓到门把手,令人作呕的陌生味道已经从身后传来,完蛋了,不愧是专业做杀手的,这么快就追了上来。

    难道,她注定要死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做个客死异乡的孤魂野鬼?

    越着急,心里越乱,手心更是源源不断渗出许多冷汗,连本来抓住的门把手,也打着滑从手心滑落。

    她条件反射地回头一看,黑衣人高出她许多,看她站着不动,一脸阴笑,拿匕首的手再次高举,看样子是打算用尽力度,让她一刀致命。

    在黑衣人挥刀朝她划来时看,她没再躲闪,认输地闭上眼睛,心甘情愿等着剧痛的到来。

    很奇怪,真正闭上眼睛这一刻,她反倒不害怕了。

    曾经听过一个现象,说,人在死之前,眼前会浮现在这个人世间最舍不得的人。

    反正要死了,她决定亲自验证一下这个说法,闭眼瞬间,果然有个人影闪到脑海里,倜傥轻润的身姿,秀泽如墨的黑发,干净绝美的脸庞,仔细一看,这人俨然就是在心里不知咒骂过多少次的混蛋慕安之。

    谬论,绝对是谬论,什么临死前会看到最想看的人,她现在想的人怎么会是慕安之?

    绝对不会,不由得她忘记了恐惧,再次睁开了眼,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她一闭一睁眼,怎么也用了好几十秒,怎么刀还没迟迟落到身上,难道……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是人撞到墙壁后发出的闷哼声。

    “还不快滚!”慕安之的声音跟着响起,冷冷的,带着不可触碰的阴狠。

    倒地的男人捂着胸口从地上艰难起身,慕安之突如其来的一脚,让他猝不及防,除了应声撞到墙壁上,手里的匕首也不知道甩哪去了。

    正四下打量着寻找凶器,慕安之凉薄无度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是想去警察局喝咖啡?”

    黑衣人一听,心神俱裂虽说不上,却也是吓得原地抖了抖,什么也顾不上,忍着痛开门走了。

    慕安之打开壁灯,一把抓过身边的女人,“笨女人,你没长嘴巴吗,以后遇到这个事情你应该先大声求救。”

    该死的女人,被人这样袭击,不知道发出一点声音,如果不是他多年部队生活,造就他有着超人的敏锐力,只怕他也不会认为房间里正上演着一出凶杀戏。

    最让他生气的不是她没惊呼,而是他踹开门时,她居然闭着眼睛,一副心甘情愿被人刺的样子。

    这个女人不是吓傻了,就是本身脑子就有病。

    容颜本来还惊魂未定,被他这么训斥一顿,外加亮着灯,她的一颗心,倒是完完全全落了地,梗着脖子小声反驳,“我怎么知道你们家的治安会这么差,还国家领导人呢……”

    她看着慕安之飘忽不定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什么,“难道……你知道是谁干的?”

    慕安之不置可否,事实上,让他怎么告诉她,许多事,或许到分手那天,他也不打算告诉她。

    容颜看他不说话,冷冷笑道:“我说你怎么会出现的这么及时,原来你一早就知道有人要杀我,我刚才还奇怪了,我一个才来不到几个小时的陌生人,和谁结深仇大恨了,需要以杀我谢心头之恨,我一直以为那个人要杀的你,却没想到……”

    话到这里,有些事,已经很明了,她容颜在慕家很不受欢迎,甚至已经到有人要除之而后快的地步。

    再待下去,已经不再是自讨没趣,而是性命堪舆。

    慕安之四下看了看,在床腿的地方发现匕首,俯身下去捡了起来,关节分明的食指细细摩挲着锋锐冰冷的刀刃,若有所思的看了半晌,对容颜说:“你先睡,我出去一趟。”

    慕安之走了,在走之前除了给她一把雕刻着精美花纹的小短剑,还特地把房门反锁了。

    容颜去浴室重新冲了下后,再次躺倒床上,手里握着小短剑,盯着镂着华美壁纸的天花板发呆。

    慕安之那么及时的出现;慕安之没报警,选择让凶手自己离开;慕安之拿着匕首,眉头深锁的样子,一切的一切圈连到一起,在无形中拧成了一条线,那就是,她刚才没说错,慕安之不仅知道有人要杀她,还知道那个人是谁,看他临走时眉头紧锁的样子,估计还知道怎么样处理,这个躲在暗中的凶手才不会再次出手。

    慕家果然不简单,太吓人了,那帮看着修养良好的亲戚真的都是那么高涵养吗?

    月色里,慕安之一口气跑到别墅主楼的二楼,在某个房门口停了几秒钟后,他深深吸了口气,直接一脚踢开房门。

    “砰!”巨大的开门声,惊动了伏案看文件的男人。

    他抬头惊讶地看着怎么也隐藏不住,满身怒气的男人,“还有没有点修养,进门就不知道敲一下门!”

    慕安之走到书桌前,把手里的东西用力摔下去,一双好看的丹凤眼,渲染着nongnong的震怒,“在和我谈修养前,不妨先谈谈你的修养!”

    杜柔媚的事,还要依仗他的权利,慕安之并不想和他正面闹翻,虽然从母亲死那一刻,他就想和他彻底断了父子情。

    他一直知道他心狠,可是,他真没想到在知道容颜就是容南毕的女儿后,他会痛下杀手。

    慕安之有些后怕,幸亏他去看了趟黎卫国,否则,等着他的极有可能就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你早知道她是容南毕的女儿!”慕海生仔细看着儿子的表情,“难怪你要把她化妆成这样;难怪部队胆敢给我不全的资料?”

    他似很无奈的叹了口气,“安之,你娶她,也是为了气我吗?你娶任何人我都不反对,唯独她,她的父亲容南毕可是害死你母亲的凶手!”

    “说起害死母亲的凶手……”慕安之勾了勾唇角,脱尘娟秀的面容上露出一抹讽刺的微笑,“我想远不止容南毕一个那么简单,如果真要以命偿命的话,我想容南毕怎么的也要排到第二位。”

    慕海生的脸,被自己儿子讽刺得红一阵,白一阵,放下手里的钢笔,把目光落到慕安之脸上,尤其是那双不笑已能勾人心魄的眼睛,有瞬间的失神,透过这双眼睛,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爱到骨子里的女人。

    “安之,就因为我常年不在家,所以你恨我。”他很艰难的说出这句话,一下子仿佛苍老了许多岁。

    当年墨宛突然生了重病,要他回去看一眼,他却忙着省长竞选,等他赶到家,人都已经凉透了,这是他心底永远的痛。

    慕安之看了他一眼,“我不恨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锦衣玉食这么多年,可是……”他拢了拢眉,“从小起,我心里真正想要的就不是豪华的房子,昂贵的车子。”

    他深深看了眼自己的父亲,第一次发现他真的老了,双鬓花白,眼角处的皮肤早耷拉下来,脖颈处趴着的青筋,他再也没有印象中的威严冷厉。

    “如果你还真把我当你儿子看,还真的在乎我们仅存的一点父子情的话,我劝你别动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慕安之冷冷丢下这话后,收回目光,没再多说话,径直转身离开了。

    走到书房,慕安之发现自己错过了一个良机,刚才慕海生说他娶谁都愿意,唯独除了容南毕的女儿,为什么……他当时只有保护容颜不伤害的念头,没想到杜柔媚半分。

    他仰起头,看着布满繁星的夜空,轻轻笑了笑,估计是职业病吧,让他在生命和其他事中抉择,他永远奉行生命高于一切。

    杜柔媚心满意足地拿出钥匙打开家门,推开房门的瞬间,她溢在嘴边的得意的笑,僵在脸上,就这样站在门口,呆了好几秒,也没敢朝屋里走一步。

    谁来告诉她,说要后天才会回来的贾初锋怎么会出现在客厅里。

    听到开门声,贾初锋也朝她看来,“怎么不进来?”

    “哦。”她心虚地应了声,忙走进家门,换鞋的手,在男人锐利的目光下,轻轻抖了下。

    “身体怎么越来越虚弱了,连换双鞋子手都抖这么厉害。”说话间,贾初锋已由客厅的沙发走到她面前,并弯腰到她腿边,帮她脱高跟鞋。

    杜柔媚下意识地朝后退去,一不小心,打了个趔趄,就在将要倒地时,一双冰冷无度的手准确无误的搂住她的腰。

    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幽深的黑瞳,倒影着她读不懂的情绪,即便这个男人她这两年来,从没看明白,可是,她从没像眼前这样从他眼睛里读出“危险”两个字。

    当初她肯嫁给他,除了看重他市长的身份,还有就是他出手阔绰的贺礼,八百万,这绝对不是一个为官者会拥有的财富,可她当时给金钱蒙蔽了眼睛。

    后来,也曾听到过一些关于他不是正道上人的传闻。

    难道……她从他眼底看到了嗜血的寒光,不由打了个寒战,她怕!

    如果慕安之在就好了!

    贾初锋紧紧搂着她的腰,力道没轻没重,似乎只当女人纤细的腰肢是他锻炼用的哑铃。

    杜柔媚痛得脸都变形了,可她不敢喊,只能咬着下唇紧紧忍着,这两年来,这个男人对她做的姿势,比这个难堪,痛苦的多了去了,她反复告诉自己,忍一忍就会过去的,就像每次在床上,她按他的要求摆出各种各样,难以启齿的变态姿势一样。

    她忍着,努力忍着外人无法想象的,她市长夫人光环后的痛苦和凄凉。

    看着杜柔媚拧成一团的眉,眼角因剧痛翻滚出的眼泪,贾初锋手一松,没再用力,冷冷看着女人渗着密密麻麻细汗的额头,“是不是因为慕安之这个星期还没给你看病,你就虚得慌!”

    被他捏在手心里,渺小得像只蚂蚁一样的女人,因为他的一句话,浑身猛然一抖,他笑了,“被我说中了,还是看到我回来你心虚了!”

    “你是故意骗我出差的时间!”杜柔媚回看着他,这一刻,她倒不怕了,这样的日子,这个男人的身边,她真是一天都不想呆了,从莫可可那里出来,她就开始猜测慕安之带容颜回去的原因,估计,她在心里沾沾自喜,和帮她上位有关。

    整个晚上,所有的开心都被眼前这恶魔一样的男人给破坏了。

    贾初锋看着杜柔媚眯起的眼睛,很惊讶地说:“你恨我?”

    他猛然一松手,就当杜柔媚快倒地时,他飞快掐上她的脖子,似提着一样物件一样提着她,恶狠狠的咬牙道:“你这贱货,你有什么资格恨我!”

    杜柔媚被他掐得快窒息,偏偏这一刻,在平时,对他任何变态要求都百般顺从的她,倔强了一回,颤抖着嘴唇,在狠狠回瞪他的同时,也艰难的吐出一句话,“我是恨你,不仅因为你变态,还因为你阴险!”

    到这一刻,她似乎已经明白为什么他当时出手那么阔绰,直接给八百万的聘礼,原来,他是挖了陷阱在这里等她。

    不,准确的说是等慕安之。

    有一点她不明白,他和慕安之有过什么过节,值得他这么费尽心思,布这么大的局。

    贾初锋似乎猜到她的疑惑,空出的一只手再次揽上她的腰,等她站稳后,他抽回掐在她脖子上的手,“认识两年半了,我们两个也该好好谈谈了。”

    贾初锋呈大大的大字型坐在宽大的主沙发上,杜柔媚犹豫了一会,然后坐到离他很远的一张独立沙发上。

    “你真这么怕我?”贾初锋挺直身子,端坐在沙发上,眯着眼,借强烈的灯光,很仔细的看着名义上是自己,心里一直有别人的老婆。

    “怕!”杜柔媚条件反射的嗤鼻冷笑,“你每天晚上让我摆弄各种变态的姿势,我能不怕吗?”

    “是吗?”贾初锋拖长语调,似笑非笑地看着杜柔媚,“是我让你在床上摆弄那些姿势让你害怕?还是怕我告诉慕安之,两年前你嫁给我不是被迫,而是嫌贫爱富的看上了我的八百万;又或者,你是怕我把三年前不是你救慕安之的事抖露给他,让他知道你是个多无耻虚荣的女人而害怕!”

    男人说这话时,薄薄的唇锋微微上扬,光看外表,他也是个迷人的男人,有男性的力度,显赫的地位,令人羡慕的财富,可是这些终究只是表象。

    杜柔媚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听错了吗?

    一定是的!

    那件事,她干得神不知鬼不觉,怎么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贾初锋看着她惊恐的眼神,起身走到她身边,俯身下去,很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脸颊,“傻丫头,你难道不想问问,我是怎么会知道这些事的?”

    男人的手,不带任何温度,透过皮肤,直接渗入骨头,让人心底发寒,杜柔媚打了个寒颤。

    猛然抬起头,迎视上他的目光,“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贾初锋冷冷笑道:“这话好像应该由我来问你吧,亲爱的市长夫人!”

    杜柔媚的镇定转眼已经被惊恐替代,就这样定定看着自己的丈夫,她曾以为慕安之是最能善于控制情绪藏心事的人,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同床共枕了两年的男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能藏心思的人。

    “你早知道我和慕安之的事,却从不点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贾初锋很满意的看着她的惊恐,用一种近乎欣赏的目光冷冷看着,“我亲爱的市长夫人,在我回答你这个问题前,是不是应该先从你嫁个我的目的说起。”

    杜柔媚虚脱了,就像被戳了个洞的气球,整个人虚夸夸的朝沙发上靠去,沉默了会,她提着一口气说“你是故意用八百万礼金来引我上当的,我果然目光短浅,在慕安之和你之间,选了你。”

    看着男人阴晴不定的脸,她一下子明白了什么,自嘲地笑笑,“如果我没猜错,两年前关于慕安之父亲是高官的文件,也是你故意给我看到的,只为让我后悔,然后把慕安之引到这里来。”

    她敛起笑,很好奇地看着男人,“我真的想不明白,你和慕安之,两个看着毫无关系的人有什么过节?”

    “你说得没错,从你答应嫁给我起,我就看出你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贾初锋点燃一支烟后,徐徐开了口,“那份文件的确是我故意留给你看的,没过多久,慕安之果然来找你了,这让我很好奇,以慕安之的相貌和身家,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偏偏对你会念念不忘。”

    他很优雅的吐了个烟圈,“于是我彻彻底底让人去查了一次,我这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当年,我引你嫁给我,不过是为了夺慕安之的心头好,却没想到,他对你这么执迷,后来一查才知道,他这样对你,绝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一直以为你是他的救命恩人,如果慕安之知道你一直在骗他,你不仅没救过她,反而把真正救他的那个女儿推下了悬崖,你想他还会爱你吗?”

    “你胡说!”杜柔媚吓得脸色苍白,唇角不停颤抖,眼前的男人好像在瞬间变成了索命的厉鬼,她尖叫着朝沙发角落里躲去,“我就是救他的人,我就是的!”

    她不断喃喃,随着贾初锋的几句话,她眼前再次浮现那个纤细秀丽女人凄厉的笑声,绝望的眼神,她浑身战栗着不断朝后缩去,直到无路可退,抬起头,神情凄楚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似乎想寻求安慰。

    贾初锋冷眼看着她,没伸出手去拥抱她,只是站在沙发边,目光阴寒的看着眼前这个快自己把自己逼疯的女人,毫无半点怜惜。

    不知过了多久,当沙发上的女人慢慢安静下来,只剩细小的哭声,他轻轻叫着她的名字,“杜柔媚,这招是美人计也好,是苦rou计也罢,骗骗慕安之或许可以,对我都没用,我劝你还是收起来!”

    杜柔媚怔怔看着他,眼角边还挂着晶莹的泪水,她再怎么虚伪,刚才的畏恐可是真的,还有她脸上的眼泪也是真的,两年夫妻了,她伺候了他两年,满足他各种各样变态的要求,如此委曲求全,难道真没换到他一点真心吗?

    好个心狠的男人!

    到最后,她直起后背,拂起袖,很不文雅的擦了擦眼泪,然后大声狂笑,“说吧,你现在要我怎么做?”

    “很简单……”贾初锋正想开口。

    “等一下,在你让我帮你做事前,你要先把怎么会查到当年事的前因后果告诉我。”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任何破绽,只当这个男人是在诈她!

    贾初锋没想到他把这个女人逼到这一步,她还能这么认真的纠结那件事,错愕了几秒后,点燃一支烟,坐到沙发上,悠然一笑,“可以,要查清真正救慕安之的人很难,但是同时查起你和他,却很简单,他在斯里兰卡维和时,你也在,但是他消失不见那段时间,你可是一直安安全全的在营地,试问一个始终呆在安全之地的人怎么去战场救回一个将死之人。”

    说到这里,贾初锋咬了咬牙,对那个救起慕安之的人,他是又恨又喜,如果不是她出手,或许他这辈子最痛恨的人就此消失了;但是,如果慕安之真这样没经过他报复就死去,显然太便宜了他。

    杜柔媚脸色煞白,她的确疏忽了,这么多年,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留了这么大的破绽。

    贾初锋看着她骤变的脸色,继续冷笑,“想不想知道我怎么敢确定救他的人是个女人,而且被你推下了悬崖!”

    杜柔媚猛然抬头,呆呆看着他,眼光畏恐,声音颤抖,“你怎么会知道的?”

    如果不是背后靠着沙发,她早瘫到地上了,这个男人掌握了她太多太多的秘密,让她无路可退,除非……

    她放在沙发上的手,紧紧握成拳,美丽的指甲深深掐入rou内,依然没感觉痛。

    贾初锋侧过身,一把捏住她的下颌,逼她和自己对视,“我真的很想看看原来的你长什么样子?据查消息的人来说,你原来的侧面可比现在要妖艳上几分,我想原来的你应该比现在好看吧。”

    杜柔媚脸色苍白,唇瓣翕动,却早已说不出字言片语。

    贾初锋手一用力,把杜柔媚狠狠甩向沙发另一侧,“贱货,敢说我狠毒,我看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狠毒的人,就因为慕安之在迷迷糊糊间看到过救他的女人一眼,你就凭印象把自己整成她的模样,还有啊,以后尽量少说些梦话,不然只怕还会被别人听到诸如推人下悬崖之类的梦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