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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奴隶堆里当着一个冷僻古怪的小哑巴,一言不发地干着最苦最累的活,天大的苦难压在他身上他也能不留一滴泪。

    可他也会在看到别的女奴给自己的孩子掰下一块粗面饼时,偷偷地羡慕着红了眼眶。

    他羡慕的不是那多出来的一块饼,而是被人期待关爱的人生。很长一段时间内,顾珩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要活着。

    他的亲父母,养父母都把他垃圾一样遗弃,这世上除了他自己,也没有人在意他第二天能不能活着睁开眼睛。

    他常常忍不住想,或许是他自己太糟糕了,所以哪怕是最亲的人,也会厌恶他、抛弃他。

    直到他遇见燕梨。

    顾珩认真地看着她,重复了一遍:“阿姐,我不再需要他们了。”

    不再需要他们保护我,也不再需要他们的爱。

    “我有你了。”

    第48章 你有我了

    顾珩说他不再需要父母, 说他已经有她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犹带着笑意,可不知怎得, 燕梨却只看出了深深的悲哀。

    她心里无法抑制地难受起来。

    书中没有详细介绍过顾珩进入燕家前的生活,他也很少提起这段往事,可是燕梨只要稍想想就知道那一定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她有这样好的mama,小的时候尚且会因为看到别的小孩可以一家三口而感到难过,更何况顾珩呢?

    他半只手缩在袖子下,似乎在微微颤抖,燕梨探过去一摸,才发现那手冰凉刺骨。

    她双手握住他的手,想要给他一丝温暖:“如果......如果她也是有苦衷的呢?”

    “......苦衷。”顾珩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我以前也为他们想过无数的苦衷, 但现在我已经不去想这些了。”

    “或许他们就是不喜欢我, 所以要把我丢掉。”他故作轻松地耸耸肩, 一笑,“那我也只能接受。”

    他不再是过去要死死抓住这点念想才能挣扎着活下去的孩子了, 自然想得明白自己被丢在那种地方,或许丢他的人本就没想过要让他活。

    可是哪怕说了一千遍一万遍不在意, 只要想到这种可能他还是无可抑制地感到疲惫寒冷, 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接近燕梨。

    他把脑袋靠在她肩上, 小声道:“阿姐,别推开我好不好?”

    燕梨鼻子一酸,抱紧了他。

    她摸小动物一样摸摸他的头发,有些僵硬地安慰着:“阿珩, 你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他很乖地一动不动,即使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抱他,他还是像一个久贫之人忽然被天降大奖砸中了一样, 既小心翼翼,又忍不住期盼这样的幸运可以更久一些。

    他唇角轻轻勾了勾:“是,我会越来越好的。”

    但顾夫人的事也不能完全不管,燕梨轻轻顺着他的头发,迟疑着问道:“工部的那位李大人,是何罪责啊?”

    “李博远?”顾珩不着痕迹地又往燕梨怀里靠了靠,“板上钉钉的谋逆之罪,免不了要抄家灭族。”

    燕梨抚他头发的手停住了:“抄家灭族?是妻儿父母都会被连累吗?”

    “是。”顾珩答道,“其实是诛九族都可以的大罪了,不过这次参与此事的并非李家一家,我也不想赶尽杀绝惹得他们狗急跳墙。无法再影响到我就可以了,也不必再诛九族。”

    顾珩或许现在并不想和所谓的母亲相认,但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处决了自己的母亲,她斟酌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今日李府的顾夫人来找我了......”

    “阿姐想为他们求情?”顾珩反问道。

    “那个李博远当然是罪无可赦,但是,但是家中女眷也是无辜的。若是可以的话......”她小心试探道。

    “当然可以。”顾珩不在意地道,“不是什么大事,既然阿姐心善,我自然可以放她们一马。”

    “那就好。”燕梨抱他时半扭着腰,姿势别扭又不舒服,见顾珩答应她心神一松,手臂也松了下来。

    “阿姐,”顾珩顿时很委屈地用脸蹭了蹭她的肩窝,“我一答应你的要求,你就挥手把我丢了呀?”

    燕梨忍不住笑了:“胡说什么呢?你没见我刚才一直扭着腰吗?”

    她坐正了身子,重新又搂住他:“这样可以了吗?”

    “可以。”他抱着她简直不想撒手。顾珩最喜欢和她拥抱,这样紧紧地相拥,大片面积肌肤想触,让他有一种自己被全身心接纳、关爱的感觉。

    他是很知足的人,只要这一个拥抱,就会觉得很好了。

    燕梨就这样静静地和他相拥,时间太长,让她脸上忍不住发热,他呼吸的气流也是guntang的,她感觉自己肩窝那一处都快要被他点燃了。

    她揪了揪他的头发,有点小抱怨:“你现在怎么这么粘人了?”

    顾珩很受伤的样子:“阿姐不喜欢吗?是觉得我烦了吗?”

    “不是!”燕梨急忙解释,“就是,就是觉得有点突然嘛,好奇想问问。”

    “也不是突然。”他小声说。

    我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想一直一直待在你身边了,只是直到现在,才有了拥抱你的勇气。

    李府。

    顾夫人自从宫中回来后,就一直心神不宁的样子,连儿子来向她请安,都被她敷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