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页

    她把袋子打开。

    一样样地,把母亲的东西翻捡出来。

    过了这么多年,有的东西早已褪色、斑驳了,可是拿在手里,还是能够轻易回忆起那个人的身影。

    时笛上初中以后,mama就开始生病。

    药物作用下,清醒的时候少,昏睡的时候多。

    小时笛以前在mama面前是最活泼的,可是后来在mama面前,小心收敛着,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生怕累到她。

    每一次mama醒来,都会把时笛叫过来,问问她情况,陪她玩一会儿。

    可是后来,mama说的最多的话,逐渐就变成了:就算mama不能陪你太久,还有爸爸疼你,也是一样的。

    小时笛听不得这种话,哭着不肯接受,mama没有力气劝,只能纵容地看着她,一次又一次无奈地笑。

    医生都说mama是在苦熬,但她熬到了时笛高中毕业。

    高考完那天,时笛再回去,她就没有mama了。

    那段日子是怎样的暗无天日、浑浑噩噩,时笛已经回忆不起来。

    她只记得,在无数个睡不着的深夜里,在无数个形如走尸的白天,她一直用一句话安慰自己。

    mama不在了,爸爸会代替mama的份继续爱你。

    她还有爸爸,有爸爸在,mama就不会被遗忘,家就不会散。

    可是一个月后,时彦秋就娶了宋华娟。

    时笛认识宋华娟,时家上上下下都认识宋华娟。

    她经常来看望寄养在时家、甚至早就改了姓跟时家姓的女儿时安沁,在母亲病后,她就经常出入时家。

    时笛从那时起,心里对时彦秋有了再也无法抹除的恨意。

    mama不知道,她走之后,爸爸就忘了她,也忘了小笛。

    时笛在高三毕业的那个夏天失去了mama,可她也是那时才知道,她其实早就失去了爸爸了。

    时笛放下手里的袋子,眼泪蜿蜒着流过面颊。

    这场眼泪她憋了很久了,从把家门钥匙扔在时彦秋面前开始,从看见自己小时候的宝贝被当做垃圾一样丢弃在地上开始,或者更远地算,从时彦秋一脸喜悦地拉着宋华娟的手,站在还穿着孝服的时笛面前,让她叫mama的时候开始。

    眼泪肆意汹涌,仿佛终于冲破了这么多年的枷锁,也终于释放了这么多年的恐慌和委屈。

    打湿了手心,打湿了衣袖,时笛的眼泪像是怎么也擦不干净。

    这一切,都被注视着她的另一个人尽收眼底。

    傅翎紧紧地盯着她,盯着猎物的一举一动,观察着她什么时候会放下警惕。

    可他没有想到,盯着盯着,她哭了。

    他从没有见她哭过。

    傅翎搜索了一遍自己的记忆,确定没有。

    可是现在,她的泪水从指缝间漫溢出来,像是整个世界都装不下一般的伤心。

    傅翎犹豫了一下,敛了敛眼。

    直到一颗泪珠从时笛下巴尖上滑下,砸碎在地板上。

    傅翎终于轻轻地动了。

    他从一直蹲守的床边站起来,如同一个猎手离开了自己占据多时的藏身地。

    傅翎走到时笛面前,蹲下身,手搭在双膝上,弯腰仰头,凝视着她的面容。

    他声音嘶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的人:“……你哭了。”

    时笛愣了下,用力擦了两把眼泪。

    她扯扯唇角,似乎是想要开一个不好笑的玩笑。

    “是啊,我怎么在哭包面前流眼泪了……”

    “为什么。”傅翎再次执着地问。

    时笛张了张嘴,第一次没说出来。

    再次试着开口,她看着眼前这个高大沉默的男人,表情是脆弱的茫然。

    “我,我没有家了。”

    傅翎下颌线紧绷。

    他抬起双手,握住时笛的手臂,然后扶住她的肩背,把她摁到自己怀里,牢牢地圈住,如同一个保护。

    guntang的眼泪顿时打湿了傅翎胸前的衣襟,可是他的胸膛似乎比眼泪更热。

    傅翎轻言曼语,似乎在背着他那个世界的某条金科玉律,以身作则地教导着时笛。

    “有人哭的话,是要这样哄的。”

    第20章 二合一

    过了会儿, 时笛的情绪平复下来。

    傅翎的怀抱很安稳,她微肿的眼睛有些睁不开,甚至生出一丝惫懒的心情, 想就在这个怀里睡着。

    但时笛眨了眨眼, 还是推开了傅翎。

    “我有点累了,先睡一会儿, 你可以自己去书房看书?”

    时笛虽然是问他,不过没打算强求。

    如果他一定要留下来,时笛也会让他待着的,只要安静就行。

    自从傅翎变傻, 时笛的领地意识在他面前,就逐渐失效了。

    结果没想到傅翎点了点头,自己走了出去,还带上了门。

    时笛顿了顿, 无奈地扯扯唇, 掀开被子钻进去躺好。

    上床的时候,床铺不可避免地晃动了一下, 似乎带动了地板上的什么东西,嘡啷一响。

    金属声音?

    时笛疑惑了一下, 不过她现在很累,懒得再下床去探究。

    大概是什么箱子吧。

    时笛侧了侧身,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 眼睫困倦地眨了眨, 很快陷入沉睡。

    大约十分钟后。

    门把手再次被轻轻转动,高大的身影无声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