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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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亦站在光里,没再靠手语表达出来意思,在格外安静的舞台上清唱,目光无遮无碍地落在他身上。 背景板们严格地按照原曲的安排,齐心协力热热闹闹地喊出来。 林间看着他。 那时你在cao场上奔跑。 大声喊。 我爱你你知不知道。 口琴的乐音跟上来,一分不差地接上人声。 时亦没再唱下去,看着林间起身,走到追光底下。 手语是他在图书馆学的,找得到的教材已经很陈旧了,藏在书架最角落的地方,书页松动得一翻就能掉下来。 其实并没有一定要学的必要,他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出声,幻听耳鸣也都很严重,但那段时间也并不想表达或者接收什么信息。 学这个也不是为了交流或者不交流。 他做过很多没意义的事,多半都是为了转移情绪、分散注意力,从没想过会有什么用。 会不会在某个没注意的深得碰不着底的水潭里,不经意地掉进去一颗星星。 然后峰回路转,劈面相逢。 林间看着他递过来的话筒,没接,笑了笑。 时亦抬头,看着他就着自己的手晃了下那把口琴,凑到唇边。 清澈的滑音打了个旋儿,格外精彩地扬上去。 时亦怔了怔,眼睛止不住地亮起来。 这一段的调子不是他扒的谱。 林间看着他,只看着他,口琴纯粹得不带一点儿杂质的调子漂亮地收住整首歌,一点点拉远放轻。 我们都是好孩子,最最可爱的孩子。 在一起,为幸福落泪啊。 …… “完美。” 老董的嗓门都被整首歌带着轻了不少,力气全到了手上,一个一个拍肩膀:“完美,完美,完美……” “您是语文老师!” 吴涛被他的铁砂掌砸得晃了晃,趁机造反:“不能用这么匮乏的词汇!” 九班同学们活着下了台,自我感觉已经被锻炼得胆大包天,转眼跟着起哄成一片。 老董身经百战,处变不惊,换了个词继续一个一个慰问小同学:“perfect!perfect!perfect!” 林间忍不住乐了一声,及时把小书呆子拽到身后,自己挨了两下:“可算能换歌了。” “什么?”时亦愣了下。 “换歌啊。”林间晃了下口琴,“林女士都说了,要是表演完我再敢让我们家出现一句这个旋律,就让我带着我的口琴去变形记……” 时亦反应了几秒钟,在夹缝里头找着了他同桌的笑点,靠着墙笑得差点儿没站住。 “回头再学别的歌,给你显摆。” 林间同学体会到了口琴的快乐,挺有兴致:“《荷塘月色》啊,《最浪漫的事》啊,《两只蝴蝶》啊……” “间哥。”梁见举手,“你愿意考虑考虑静姨有关重金属摇滚的爱好吗?” “为什么。”林间不能理解,“是什么让你想用口琴吹重金属摇滚?” “是什么让你想用口琴吹荷塘月色啊!”梁见爆炸,“咱们学校每次英语听力之前试音就是荷塘月色!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我都答到一半了被监考老师敲才发现我居然还在跟着唱!!” 其他人全笑崩了,靠着墙站都站不住,抱着肚子你趴我肩膀我抱你大腿乐成一团。 “幸亏班长有先见之明,表演完就把人带出来。”李磊揉了揉眼睛,挺感慨,“要是我们还在礼堂里头——” “那我们现在估计也在礼堂外头了。”吴涛接话。 李磊:“……” 一群人在一块儿的时候,笑点好像就能无限降低。 尤其是一个班的人。 要是青春的回忆里没有几次整个班虽然不知道谁先开始笑、因为什么笑,但还是传染一样笑成傻叉的经历,都有点儿不够完整。 班长周成哲笑了半天才缓过口气,跟学委互相搀扶着站起来:“我们班要去聚餐吗?” “要!”吴涛眼睛第一个锃亮,“我想吃烤rou!” “冰可乐!冰可乐!”梁见举手,“冷面加柠檬!” “加柠檬好吃吗?”猴子有点儿想象不出来这种吃法会是什么口味,“柠檬片还是柠檬水?” “好吃的!”梁见很有经验,深奥地指导他,“都不是,你就直接勇敢地切半个柠檬进去,不好吃你就打死吴涛。” …… 明天就是周末,谁也安生不下来,三言两语就决定了去学校附近新开的烤rou店。 老万在边上转了十来圈,终于不着痕迹地提醒了同学们邀请班主任一块儿去,高高兴兴地决定请大家吃饭。 林间看了看时间,决定回去把顶班的程航放走:“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店里没事儿吧?”李磊压低声音问。 林间笑笑,摇了下头:“没事儿,早点回去安心。” 李磊点点头,没劝他:“家属跟你回去?” “都行。”林间说,“跟你们多玩玩儿,多见见人交流交流,也是好事儿……怎么了?” “那你的手可能有它自己的想法。” 李磊指指他牢牢攥着时亦手腕的手:“间哥,你说这话的时候把家属先放开比较真实,哪怕你说完再拽上呢。” 林间一低头:“……” 两个人又有小半个月没好好见过了,好好一个恋爱谈得直奔异地发展,见一面都跟踩着鹊桥似的来之不易。 理智当然是想让男朋友多接触人、多和班里的小同学交流,尤其积极点儿参加这种集体聚餐活动的。 但手的观点可能是去你大爷的理智。 小书呆子应该是还没从上台的状态里缓过来,这会儿整个人还有点温乎,卡在往小僵尸状态进化的中间儿,低头不出声地乐。 “要不您跟您这手商量商量。” 李磊看他俩这样心情也挺好,难得跟着起哄:“要是手说行,就把家属放了跟我们走。” 林间清了下嗓子,扬扬眉要说话,家属忽然回攥住了他的手。 严严实实地、一点儿沟通商量的余地都没留。 林间的另一只手也有了自己的想法,跟班长老万打了个招呼,偷了同桌就跑,一路跳上了回咖啡店的末班车。 舞台跟篮球比赛还不一样。 那种极端安静又极端喧闹的兴奋、人潮的欢呼声跟耀眼的光亮留下的余韵,要隔好一会儿才能彻底消散干净。 林间头一回体验这种感觉,上了车盯着外头又开始飘的雨丝多缓了一阵,才终于觉得脑袋冷静得差不多恢复了理智,碰碰身边的同桌:“书总——” 他话音顿了下,及时收住下头的话,放轻动作。 小书呆子被他拽着跑出来,衬衫都没来得及换,扣子还严丝合缝地扣着。 靠着他的肩膀,眼睫合拢着,投下来一小片淡淡的阴影。 呼吸轻缓得不仔细都察觉不到。 林间想帮他把领口的扣子解开透透气,才一抬手,时亦就跟着睁开了眼睛。 “没事儿没事儿,是我。” 林间握了握他的手,帮他把领口打开:“困了?” 时亦摇摇头,撑着胳膊坐起来。 后台光线太暗,上了台又亮得看不清,林间就着车灯仔仔细细看了他一会儿,眉峰蹙起来:“没好好睡觉?” “睡了。”时亦说,“每天都睡。” “……”林间差点儿被他同桌气乐了:“哦,原来每天都睡啊?” 时亦认认真真点头点头。 林间:“……” 小书呆子其实还没学会故意气人,这么点头就说明真觉得这个答案没问题。 每天都睡就行。 睡觉就是闭眼睛。 所以每天闭眼睛了就行。 林间看了他半天,胸口横冲直撞那一口气还是xiele,静了半晌,俯下来抵上他的额头:“对不起。” 时亦不喜欢听他说这个,蹙起眉坐直。 “真的,书总。”林间摸摸他的头发,“有些事儿不能想,我也告诉我自己不准想了,但是……” 他没立刻说下去,停了一会儿,握住时亦的手,牵着他靠在自己身上。 时亦这种时候向来不好哄,挺固执地直愣愣坐着,蹙了眉盯着他看。 “但是……我当初最怕的就是这样。” 林间轻轻扯了下嘴角,把后头的话说完:“道理我都懂,但就是心疼。” 心疼。 热闹兴奋的时候能用各种各样的念头压下去,一安静了就泛上来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