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鲤袖节。
夏之蝶,鲤袖节,杏花游溪街。桨声灯影笙歌夜,喜鹊把花衔。乐箫韶,曲桑林,栀苞吐露芬芳馥,少年心如注。佩玉离手可别怯,越明年,伊人红妆入青庐,才知情字苦。 每年夏至后、中伏前,第二个庚辰日,是吴地最热闹的一天。 掰掰手指,岁月赓续。若不嬗递,理是今日。 不管大姑娘小姑娘,甚至老姑娘,都会情悸起来。她们用花瓣温熏的水靧面,铅华敷脸,朱门绣户的小姐们则会用上别地来的上好珍珠粉或迎蝶粉,再拿青雀头黛描眉,檀红胭脂绵燕支蘸唇、点腮,画桃花妆、仙蛾妆。 腰裹白素,系容臭花囊。头上插着步摇、玉钗、簪子、珠花等等花样,结垂鬟分肖髻、百合髻、抛家髻各色鬟髻,穿一袭红鲤锦鲤袖的衣裳,大大方方地出门去。也不怕受人诟病、品头论足。 因为今儿是鲤袖节,属于姑娘家家的节日!也是少年郎的节日。 女为悦己者容,姑娘打扮给谁看当然是情郎嘛! 莫夜,明月芦花,星光璀璨。 暗红的、深红的,一盏一盏暖心的油脂灯升了起来,接二连三。 洛镇不比吴地,洛镇狭小且涸,吴地广而阔,泽肥河润。东西各有一条溪街。 乔宅居中靠西,对门是孙府。往西走二、三里路,会看到有水泛泛,浅而没踝,深掩小腿。 水下铺着鹅卵石,水中映着美人树,水面月粼粼。有鱼百许,有童嬉戏,有侣同携,有声震聩,是溪街。 街宽约七米,两岸有水榭,也有房舍、行廊。有小贩,有吃食,有酒肆,有幌子翻飞,有泥巴塑的“兔儿爷”,有小拨浪鼓,有七音埙响,有糖画黏黏,有情人幽会君赠玉来奴送囊,有人脚丫拍水花咬糖葫芦,有人拈花枝赏芬芳,有人撑杆挂灯笼,有竹蜻蜓浮空又点水,有孩童笑完又哭,有大人拍背安抚,有万人空巷,有万家灯火,有万头攒动。 鲤袖节仿似七夕,又不同于七夕。其中别异,大抵只有吴地人才知晓吧。 吴地逾东有个小亭燧,台上有两个戌卒守望,有一个小提灯搁中照明。台下有马有草有积薪。 朝北的士兵比朝东的面容略显稚嫩,然而受到难得的不虞之誉时,朝北的士兵作态却比朝东的更谦逊。 朝西的女墙上垛子旁,穿黑绸锦袍的男人危坐,两条腿在晃儿。 男人手握陶埙,指头闭了又松,埙音拙朴又幽远,托着风儿悠悠,吹的阳春曲。 每逢鲤袖节,男人都会带来吃食犒劳士兵,陪他们一齐守卫家园,再说一些勉励的话,年年如此。 只不过今年的曲儿,比往年的更好听。两个兵卒心里皆是这般想着。 他的眼睛笑亮了眉,心里好似藏了什么春。 乔府。 药材被孙伯符找来后,大乔的病被扁鹊灌药给医了好,尚还虚弱。 乔公大喜,挂红纱灯,摆宴筵,邀上座,席上富态翁不断侑觞,往日里滴酒不沾的扁鹊喝得脸色酡红,晕头晃脑。 李白在一旁边喝边笑,老头儿在吹嘘,在王婆卖瓜,嗓门还极大,跟那富态翁一山更有一山高。差点没把自己过活的手艺给交了去。 书生周瑜吃了丁点,不太饿。在这喜庆的日子,他的眼神像无烟的花火,圈进繁花似锦。 他看见孙伯符提着贽见礼,半道转来,托给了富态翁后便消失无踪。 他看见小乔没吃,却偷偷卷了些糕点应去找她阿姊了。 他想,小乔过月亮门时,应该会看见孙伯符背对着西厢房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 他想,小乔应会眉舒目展,不去打扰害羞的伯符,蹑脚轻轻推开木门,跟她阿姊去说悄悄话。 他能感受到,那个叫阿菊的人表相开怀,心里难受,不知为何。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出了异状。 风吹进书生的衣裳,走时惊惶。 当他看见李白也离席了后,就不再自酌,背对灯火通明,走向草木扶疏。 这个世界忽暗忽明,平白与幻真合为了一体,变肮脏的却只有他的身体。 从他眉心联络身躯各处,烙印红符血咒。他本是魙,浮萍无根,师傅领他回来,他便报答师傅恩德。 师傅要他崇儒,扬浩然气,他便读尽诗书万卷,师傅要他学武,斩除佞恶,他便手握兵刃戈矛。精于物者以物物,精于道者兼物物。可他两样都没学来。 现在,师傅要他秉刀。杀一个神祇,一个不愿再做神的神。那人,他等来了。 在黑暗里,他无所畏惧的笑着,反正心脏已经不会再颤抖了。近死之心,莫使复阳也。 过了小会,他停下脚步。揉了揉眼,怎么会这么痒。 李白绕径行,碰到了个下人,便让其领路带他去湢室洗了个澡。冷水直淋,散了酒意,喝点那小厮拿来的东西暖了胃口,神清气爽。 再借了身蓝鲤袖的细绢衣衫穿,手握青莲剑,恣意束了腰,恰若流星划白虹,云似发,又一翩翩少年郎。 扁鹊刚好要出恭,遇见了他。 扁鹊笑着赞叹一声,“打扮了一下,阿菊你到挺好看的。有老夫年少之风采气概!” 李白回之一笑。 他听清了前句,以为已是完结。若他听清了后句,故事就将开始。 “难怪那小狐狸喜欢你喜欢的紧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