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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长岭派最初设还雪宴的意义,便是为迎接远道而来的段家贵客。如今浮雪岛已不复存在,此宴却恒久不变,自成了一种沉重悲怆的祭奠。

    “依我看吧,这就是一种陋习。专门给死人设宴,却叫活人来围观……这样做的意义在哪里?”

    此时此刻,段家仅剩唯一那根独苗苗,对着远处往来不断的人影,不禁抒发了内心已久的疑惑。

    段青泥一句问完,还觉得不够,又用胳膊戳他旁边那位:“玉宿,你说是不是?”

    玉宿其实压根没听,冷不防被这么一戳,他便敷衍地点了下头,目光又迅速移向了别的地方。

    ——这人可真要命啊……回我一句是会死吗?

    段青泥是真想冲上去,把他脑子拆开,看里面是不是钢筋水泥做的。

    两个人相处这么些天,电波完全不在一条线上,连最基本的默契都没有。别说什么命运相连了,一旦玉宿起了杀心,随时能把他捅个对穿,甚至不给一点反应的机会。

    事到如今,没有回头路,也就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段青泥长叹一声,收回心神,转而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借着欧璜在外打掩护,他们得以潜入长岭内围,离山门已有一段距离。方才穿过一整片树林,往里即是通往正殿的石廊,也是“掌门”出来会客的必经之地。

    “从石廊到正殿外的祭台,大概要走半炷香的时间。”段青泥粗略算了一算,对玉宿道,“在他完全露脸之前,你带我过去,咱俩一起截住他。”

    玉宿“嗯”了一声,段青泥继续道:“反应要快,但绝不可以伤人……明白了吗?”

    玉宿迟疑了一下,又不说话了。段青泥登时恨得牙痒痒,正要开口骂个两句,玉宿却将他手腕一拧,道:“过来。”

    “嘶……你轻一点!”

    那股手劲大得出奇,又丝毫不知收敛。段青泥疼得直抽抽,没来得及发声,便让玉宿捂住了嘴,闪身到拐角的大石柱后面,两个人猫着腰一起蹲了下去。

    段青泥:“?”

    玉宿抬了抬眼,示意他往前看。

    只见小路尽头,走出一高一矮两道人影。因都穿着晃眼的白衣,所以看不大真切。

    “师父,徒儿真的好害怕。”矮的那人声音细弱,似有几分委屈的颤抖,“怕今天做得不好,惹来所有人笑话。”

    高的那人道:“不用怕,为师永远在你身后。”

    “师父伤势未愈,却为我强行出关……都怪我太笨了,比不上青泥师兄聪明。”

    “你是你,他是他。你哪里不如一个病秧子了?”

    等等,听这个熟悉的声音……

    段青泥眼皮一跳,差点弹了起来,却又让玉宿摁了回去。

    是他的狗师父慕玄!

    段青泥本来还疑惑,慕玄那个大冰坨子,几时有这样温柔的语气?

    而再转念一想,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还有这个对话——他旁边那矮个子,就是《倦仙》的主角受,柳如星啊!

    好家伙,这下攻受两个都集齐了,就等着主角光环吊打一切吧!

    “青泥师兄虽然身体不好,但他生来高贵,又血脉纯正,本该是掌门的内定人选。”柳如星低声道,“不像我出身低贱,什么都没有,只会些粗浅剑术罢了……”

    慕玄正色道:“有为师在,不会让人看轻你。”

    “师父,徒儿只是不敢想。”柳如星揉了揉眼睛,泪汪汪道,“像我这样的人,当真能取代青泥师兄吗?”

    段青泥:“???”

    取.代.你.妈。

    他现在就想冲上去,给那俩一人一板砖,直接送到下辈子痴缠。

    然而这还不是最sao的。

    柳如星话刚说完,慕玄紧跟着一个转身,猛地将他壁咚到一边的树上。

    落叶稀里哗啦飘得漫天飞舞。

    然后,师徒两人来了一个深情对视。慕玄凝声说道:“如星,你要相信自己。”

    段青泥已经快要吐了。

    柳如星却红了眼眶:“万一……万一,青泥师兄回来了,掌门之位该怎么办?”

    “我不会让他回来了。”慕玄注视他的眼睛,一字字道,“今后长岭派的掌门,只有你一个。”

    “……”

    段青泥一边火气还没压下去,另一边火气蹭蹭蹭便冒了上来。

    幸好玉宿动作够快,拽着他的胳膊往回压了一下,如此两人间的距离拉得更近,段青泥几乎是以一种别扭的姿势,缩在玉宿怀里,耳侧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彼此跃动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以至于稍一仰脸,额头便能碰到那柔软的嘴唇。

    玉宿明显没太在意。对他来说,任何形式上的肢体接触,都不及出刀的瞬间来得心跳加速。

    可是段青泥心里有鬼,便只感觉浑身上下极不自在。此时的他极度分裂,像被硬生生地撕成了两半——一半为慕玄柳如星的对话恶心不已;另一半化成了一只猫爪,卡在那心尖儿上反复不停地抓挠。

    他想到404让他攻略玉宿,还想到口袋里躺着那块宿命轴。

    如果让指针顺利走到12的话,这一路应是如何继续下去的?

    他不该想着搞剧情,而该引诱玉宿来搞他。

    段青泥眯起眼睛,望着玉宿淡漠的侧脸,一时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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