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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在第六天陷入了绝境,冰山内的虫子似乎已经伤愈, 彻夜在那儿拍击出骇人的声响。

    露易丝和一位队员换班睡觉时, 亲眼看着它从冰山的洞xue里拖出一具冻僵的尸体,吸果冻一般地用没有牙齿的嘴巴吞下去。

    她忍住反胃的欲望,抓紧时间休息。

    没有人知道他们还有逃多久, 也没有人知道会不会有救援,更没有人愿意去想人类的救援队能否敌过这座宛如活着似的冰山,以及栖息其中的可怕的生物。

    为了尽可能地节约资源,他们舍弃了其他几辆雪地车, 还扔掉了许多大型设备。现在, 还存活着的七个人挤在露易丝一开始就在的那辆车上, 中间围着史密斯教授无论如何都不肯丢弃的一箱化石。

    “我的导师曾到南极考察过,但他们的科研队遭遇了冰层断裂, 最后只留下了这个。”他拍拍箱子, 却没有给他们看里面的化石:“这也是我来南极的最大动力,完成导师的研究。”

    没多少人在听他的话,从两天前开始, 大部分人都像着魔了似的盯着车后的冰山看, 不时地发出一两句惊呼,说“又近了”之类的话。

    科研队的精神状况很糟糕, 遗憾的是露易丝没办法让他们好过一点。她想起那通电话, 克拉克应该已经想办法联系了超人,可南极的上空并没有出现红披风的身影。

    她的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并在海市蜃楼出现时达到了顶点。

    模糊狭长的黑影飘在雪原上,依稀可以看出是一座倒立的城市。许多辨认不出外形的“人”在街道中穿梭, 搬运着各式各样的物件。“他们”井然有序,有如训练有素的军队,目的地是一栋奇高奇大的神殿。因为体积过于庞大,神殿的一部分甚至隐没在了地平线之下,只余三道拱行大门。

    白之巫女临别前的叮嘱响起,“黑色的海市蜃楼”。

    “神迹。”有人在看到幻影的瞬间脱口而出,赞美着他所知道的所有神明:“是神来救我们了吗?”

    绝境之中的人,总是会比平常信仰神明。

    露易丝却不这样认为,比起神迹,她觉得那座黑影之城更像地狱。

    她想劝史密斯教授改变路线,可教授也和其他人一样,眼睛死死地、直勾勾地望着空中的幻影。

    履带车还在全速前进,海市蜃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从地平线上缓慢升起的,连绵起伏的高大山脉。

    在出发之前,露易丝补习过南极的知识,能有这种深度和高度的山脉只有一座——横贯南极山脉。而假如他们能翻过这座山,就能抵达遍布人类踪迹的南极半岛。

    前提是他们的双腿能够跑得过移动的冰山。

    蠕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冰山轰轰一响,像开足马力一般,突然加快了速度。

    高大的山体带着寒气接近着他们,两者间的距离在不断缩小。就在那无形的寒冷白气要追上履带车之时,山脉之内传来野兽般的巨响,吼声甚至掀起了地上的白雪,看不见的声波携着它们吹卷过冰原,仿佛上帝的警告。

    紧接着,又一声吼叫从天空传来,巨大的阴影投射在冰山和科研队之间,驾驶员急忙踩了脚油门,让他们完全脱离了阴影的范围。

    降落在地面上的是一个状如章鱼,却又长着蝙蝠翅膀的庞然大物。

    它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站”在地面上,触手齐刷刷的低垂着,像用脚尖站立的芭蕾舞演员。

    它的眼睛更是不可思议的灵活,几乎可以三百六十度地转动。背后的翅膀收缩了起来,它撞向冰山,动作震天动地。

    露易丝屏着呼吸,生怕惊扰了它们的战斗。眼前的场面太过震撼,震撼得身为记者的她都忘了拿出相机拍照。

    地面在开裂,因为在逃亡,科研队没有时间勘验脚下的地质,目前看来这块区域很可能是冰湖。他们无路可去,只能朝着不远处的山脉疾驰。

    章鱼的触手缠住了冰山,将它拖下裂缝。两只硕大无朋的怪物纠缠着,难解难分地在水下激斗。

    待履带车开到山脚时,湖面已经没有再扬起水花,它们似乎是离开了这里。

    章鱼的出现像扩大了科研队员们的恐惧,他们不知道在解决了冰山后,章鱼会不会来追杀他们。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得接近绷断,他们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穿过南极山脉,回到人类的社会。

    史密斯教授的反应要更激动一些,他顽固地拖着那口箱子,带队爬上了陡峭的山峰。

    地底似乎传来了几声闷响,声音越来越远,天地恢复了生命禁区的宁静。在埋头赶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后,人群中的恐惧气氛消散了一些,一个同为地质学家的科研员从积雪刨出了一块石头,啧啧称奇,因为他从未见过这种纹理的岩石。

    像皮肤上的肌理,精致得让人对自然的神奇顶礼膜拜。

    石头在几个对地质学有了解的教授间传阅了一圈,最后回到了发现者的手里。他们怀疑附近应该还有,但又不敢停下来,只能继续往前走。

    又过去了一段时间,危险好像真的已经远去了。走在露易丝边上的女研究员想起了黛西,后怕地和他们说着对方那具雪白苍冷的身躯。

    他们没有听过流传在麦克默多站的“白之巫女”传闻,露易丝也紧闭着嘴。她盯着深陷在雪地里的双足,拍拍溅到相机上的飞雪,不安地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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