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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相思真是恨自己考虑不周到,既然将姑姑带回来了,何苦要一定入祖坟,让她接受这样的奚落。还不如直接在县城附近买个公墓,又清爽又体面,但事已至此,只有忍气。她知道并非不是不能入祖坟,只怕是家里少给了好处,她父亲又是个不会转弯的人,便道,“叔公,风俗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处理方法,能让我姑上山?” “没有没有。”几个年老的根本不和常相思说话,现在是她求着他们,他们也不着急,就看着常父。 常相思站到常父身前,“叔公,我爸年纪大了,现在,我们家我做主。” 没给她好脸色。 “你这样说话就不合适。”白文元不知何时站到了常相思身后,他拉开她,和常父站在一起,对他道,“叔叔,你帮我介绍一下这些长辈吧!” 常父黑着脸介绍了一圈,白文元跟着喊了诸如太爷、叔公、小爷之类的,然后道,“还是把大家请到屋里说吧,站在外面也不像样子。相思,你也给这些老辈子准备点吃的喝的。” 白文元说着普通话,长得高大魁梧,平时气势又很不错,开了口,就由不得别人不按他的主意去办。他在常家摆出一副主人的架势来,常父常母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常相思又不能在此时下了他的面子,只得将四五个老年人都给接了进去,围坐一桌。 常母和常相思去厨房端了预备的各种吃食,又重新泡了茶。 “相思,他到底是你朋友,还是?”常母忍不住了,昨天晚上一整夜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和常父猜了好久。 “他在追我。” “真的啊!”常母高兴了,“是做什么的?” “警察。”常相思道,“我还没同意。” “为什么?”常母不解,“我觉得他很好啊,现在的年轻人,能陪你守夜,还能管事的,不多了。” 常相思埋着头,“他有别的问题。” 常母张了张嘴,想劝自己女儿,但她根本没有身为母亲的立场。 “我端菜出去。”常相思双手端了小菜,走到侧屋的饭桌边,放下菜,站在门口旁听。 白文元给每个人都发了香烟,还恭恭敬敬地给每个人都点上,一番做作下来,老人们的脸色都好了许多。他又从口袋里摸了自己的名片出来,散给每个人,很低调地进行了自我介绍。 当白文元的工作和职位一出来后,整个现场的气氛都变了,常父似乎也没有任何预料,再三看了常相思几眼。 白文元讲,他算是常家的姑爷,虽然不完全是常家人,但也算得上半个,这种大事,常相思没有兄弟,所以他也能发言。第一句话,就引得满桌点头,常相思气结。 白文元继续,本来他和相思商量,是要将姑姑的墓放在平城。平城是他和相思工作的地方,既方便以后的拜祭,如果将常父常母接过去后,也会免了他们回老家的奔波劳累。但是,年轻人做事不能只顾自己方便舒服,也要考虑老人的心情,故乡故土,总是不能离的,一走了之容易,但是这一门亲就算是断了。所以,考虑再三,还是决定把姑姑放回老家,一是了姑姑的心愿,二是始终记得是姓常的,三是每年拜祭的时候也可以看看老人家。 白文元收获了一致的赞美声音,都说他考虑得很好。 常相思目光难解地看着他继续侃侃而谈,他道,乡下培养一个人不容易,不仅仅是没有钱的问题,最重要的是没有人指路。读书考学出来,找工作是难题,如果有父母老师亲戚帮忙分析,怎么样的工作有前途,或者能够在陌生的城市帮忙,那在人生上会少走许多的弯路。就算是能力有限,帮不上什么大忙,但至少发生事情的时候,有个人商量,对不对?难得出了一个相思,如果能经常回来,带给老家正面的影响,让小孩子都知道努力学习就有好生活。而且,如果在平城,大家也能互相照顾。 双方达成了目标上的一致,再谈接下来的问题就好谈了。 常相思不想看白文元扯着她的大旗胡言乱语,回了厨房。常母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道,“怎么了,谈得不好?” 她摇头,道,“妈,我才是常家的女儿,我读了书有了好工作,大家不怎么信我。白文元是他们才认识的人,是外人,但只是因为他是男人,就信他的话。好没有道理——” “那些鬼老头,也就只有在这个时候摆摆架子了,年轻人都往外跑了,平谁理他们!”常母道,“等办完这个事,每年回来烧两次香就行了。” 片刻后,白文元进厨房,道,“相思,阿姨,都谈好了,咱们可以准备上山了。” 常母答应着出去了,常相思也站起身,不怎么看白文元。他拉着她的胳膊,道,“刚才看你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啊?” “是有点难过。” “嫉妒啦?” “他们是封建老头子,你就拿官威来压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常相思拍拍麻衣上的灰尘,整理整理乌纱和麻绳。 “相思,想要什么样子的社会,单纯靠讲道理是行不通的。第一靠利诱,如果利诱能达到正面影响,这是最简单轻松。但是再大的利,抵消不了人心的贪婪,所以,这个手段不能唯一。第二要靠强权,打破原来的旧秩序,建立新的规则。”白文元帮她挑去头发上沾的灰尘,“在这一点上,我和蔡炳坤看法一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