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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启珧大半个月不曾见到薛翦,每每去往薛府,阖府上下皆声称她害了风寒,须卧床静养,不得有人叨扰。 起初他还命人给薛翦送药,后来便愈发觉得不对,薛翦病了,她跟前侍女总是好的吧!差人去唤小竹,缘何迟迟不肯露面? 无奈之下,只好暂且歇了嫌隙,来李聿这里碰碰运气。 隆冬的风刮在脸上,又湿又疼,魏启珧亦是个坐不住的主,宽厚的背抻得挺直,紧裹狐氅在前厅踱来踱去,良久,终见李聿出现在厅外,待要开口又生生哽住,一清嗓子复坐回椅间。 到底好面子。 李聿瞧他目泄难色,率先问道:“何事?” 魏启珧默了须臾,压声说:“你这几日可曾见过阿翦?我疑心她不在京城,怕她遇曲折之事。” 听到薛翦的名字,李聿脸色也变了几分,径自坐到魏启珧身旁,低声道:“她去了郸城。” “什么?”魏启珧听得一愣,“郸城怎这般耳熟” 李聿暗忖俄顷,提醒一句:“樾州。” 魏启珧刚松下的眉头复又蹙起,偏头望了眼四周,前厅里外正恭敬立着几名男子,皆为李府随侍。 尔后轻咳一声,有意让李聿将其屏退。 待四下无人,才着急开口:“她去那里做什么?我听闻樾王有意在樾州招兵买马,恐有反心。如若消息属实,阿翦处境岂不危险?” “你从何得知?”李聿眸光瞬间凝沉,掩在广袖下的手紧紧一攥。 “你别管这些,我只问你,阿翦是何时走的?” “腊月十。” 魏启珧疑惑问:“她跟你说的。” “是。”李聿沉吟良晌,突然看向他,“我有一事须得你相助。” 魏启珧还在因薛翦的不辞而别愤懑担忧,忽听李聿有事相求,思绪渐渐脱离虚幻,转过头来。 但见他眉心微折,一字一字道:“帮我出府。” 与此同时,重辉殿。 殿中烛火未熄,不时发出噼啪的响声,案旁两顶狮子正袅袅吐着白雾,明明灭灭地绕过高成淮两侧。 自他代理朝政以来,日夜忙碌,已觉体力不支,此刻正坐于黄花梨扶手椅上,阖目揉了揉睛明,颇有倦意地道:“明日再禀罢。” “可”梁安手头揣着急报,心如油煎,又怕此事引殿下盛怒,踌躇许久,到底硬着头皮说道:“殿下,事关樾州。” 高成淮指尖微顿,再抬眸时已不复方才疲惫示人,眉宇间尽显泠肃,“出了何事?” “回殿下,樾州多地发现征兵榜文,樾王他”当真有恃无恐,野心昭昭。 话音不曾落全,便听得上方有砚台碎裂之声灌耳袭来,将梁安灼得抖了抖,勉力定住脚,不敢再出声。 殿内一时寂如死水,抑得人难以喘息。 二皇子自封王之藩后,便变得越发肆无忌惮,像是报复谁似的。说到底,也就陛下不舍罚他,对其百般容忍宽恕,他才敢如此。 倘若陛下能匀其半分仁慈给太子,东宫何至于有如今之状。 长案后,高成淮眼底的戾气如潮水般汹涌,双手紧握扶沿隐忍不发,仿如崩着一根弦,只要稍松口气便会将这儿震得支离破碎。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始终未闻沉喝,梁安冒胆悄悄抬头,倏然听他寒声吩咐:“立即派兵前往,看好樾王,务必将薛翦带回京城。另去信与宋、李、冯三人,明日一早,本宫要看见他们的奏贴递至御前。” 末了复添了句:“你亲自去,不可假他人之手。” 梁安应声称是,俯首退了出去。 京中的这些变故,薛翦自然不知。此时正枯眉倒在榻上,任小竹在她耳边嘀嘀咕咕,偏就一句话也不回。 “小姐,我们为何要事事听从那人安排?谁知道他安没安好心?”小竹收拾衣裳的手稍停,语气依旧斥满薄蔑。 从百妙堂出来以后,小姐似乎与厉周做了什么交易,竟将去锁月阁一事全部交于厉周。她跟在薛翦身边许多年,哪里见过她这般顺从过谁? 更别提对方还是一个不明来历之人! 薛翦睁了睁眼睛,蓦然支起一条腿,轻轻晃荡两下,喃喃道:“我让程辛去查锁月阁的事,怎么还未回来?” 小竹听了她的话,愁眉骤得舒展。 程辛乃是公子于她们临行前专门送来的人,虽先前不曾谋面,但终归是自己人,信得过。 “我说他怎么匆匆出去了,原是小姐吩咐的呀!”小竹嘴角愈发上翘,索性蹲到薛翦身边,两手轻轻攀在榻上,“小姐英明,那厉周行径古怪,言语更是可疑,尤其生得一副” 尚未言尽,忽听得外头有人笑了一声。 小竹瞧过去,还不及问是谁,厉周的嘲弄之词便已如寒风般幽幽渗入屋内,“我道哪个小鬼在骂本阎王,让我给抓了个现行。” 第107章 新岁 “她若遇困,我理应相助。” 厉周在外面? 小竹脊背瞬间僵直, 不错目地盯向门扉。磨蹭许久,终见房门由外推开半扇,幽红烛火下拢着一道秋香色人影, 手提食盒与一壶老酒懒懒靠在边沿,不是厉周又是何人。 故而抿了抿唇, 面上徒生羞恼之色,“你说谁是小鬼!” 厉周噙笑看她一眼, 径自到圆桌旁落了座,“我知道你想去锁月阁做什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