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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近乡情怯,剩下的一小段路,她更加的安静。 有车代步,速度更快。 当周围的景致越来越熟悉,顾惜年终于回过神来,淡到几乎没有颜色的唇瓣,轻轻的扯了扯,努力的撑出一抹笑容来。 巨大的榕树之下,有一户雅致的人家,竟用青石板铺着地。 大门虽是紧闭,门外倒有不少孩童,或坐或蹲,或趴或躺,留恋不走。 “属下去喊门。”碧落兴冲冲的去了。 不多时,正门打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管家笑呵呵的迎了出来,将顾惜年让进了府内。 外表朴实低调的门户,入内另有乾坤。 亭台楼阁,九曲回廊,一派江南好风光。 只见那凉亭之下,有三位老人,年纪相仿,都已老的看不出年纪。 一个在看书,两个在下棋。 看书那位,用书本盖住了口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下棋那两个,争的是一局残棋,唇枪舌战,互不相让,虽已是花甲老翁,却仍是脾气暴躁,比年轻人还有精气神。 顾惜年做了个手势,老管家便笑吟吟的点了点头。 碧落遵从指示,把不远处的石桌清空出来,先摆好了卤牛rou,又取了美酒,最后才将抱在烧鸡外的荷叶拆了,烤鸭外裹着的油纸一并去掉。 瞬时间,香飘万里,引人食指大动。 下棋的,顾不上棋盘。 看书的,从睡梦中惊醒。 三个老人,孩子似的冲了过来,各自奔向了心头好。 “蔡记的烤鸭?” “卢记的荷叶烧鸡……” “周记的卤牛rou!” …… “老头,你今天倒是转了性,知道一起买来了?” 老管家笑眯眯的摇头:“孙阁老猜错了,这些可不是我这个愚笨的老头想起来的,今日有贵客到,您猜猜是谁?” 孙道然抓住胡子沉思片刻,脸上突然露出惊喜的表情。 旁边两个老人,早已是笑意盎然,显然是未经提示,便先一步猜出来了。 “阿年!是不是你这丫头来看师傅?” 顾惜年身形一闪,从藏身的石廊柱之后走了出来。 二话不说,双膝跪倒,行的是大礼。 “师傅,阿年回来了。” 孙道然老泪纵横,急忙把人给扶了起来,“你这丫头,再不过来登门,师父真要生气了。” 旁边那两位,见孙道然又在口不对心,禁不止哈哈大笑了起来。 “阿年,你莫要听你师父这般说,他啊,每一天都要念叨他的宝贝徒儿好几回。你总算是倒了,你师父已经笑的合不拢嘴了。” 顾惜年抱拳,同样是行大礼,跪下磕头:“阿年拜见王师傅,您老精神矍铄,阿年见了真的欢喜。” 王锦廷赶紧扶人:“你这孩子莫要动不动就跪下来,你身子不好,石板地上又凉,若是伤到身子,孙阁老非要气炸了不可,必拿我是问。” 顾惜年一站起,就立即转向了另一边,始终沉默无言,却是双眸通红的老人。 “阿年替二哥、五哥,给君师傅请安。二哥和五哥的师傅,便也是阿年的师傅,往后,阿年会代替两位兄长侍奉您左右。” 说完,跪下来,连磕六个,那是替她两个哥哥行的大礼。 君如斯禁不住老泪纵横,他一生只收了两个徒弟,恰好两个是亲兄弟,便是那顾家的二少、五少,聪明绝顶,文武双全,那是走到哪儿便能夸耀到哪儿的好儿郎。 他一生未曾娶,也没有养育自己的血脉,这两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徒弟,便如同亲儿一般。 二郎、五郎曾发誓,会像对待父亲一般,侍奉他这个师父到老。等到有天大限一到,他们会像是亲儿一般,将灵前的火盆摔个粉粉碎,了却他一生无子的遗憾。 谁知边城一战,二郎五郎惨死在了壅关长道,从那日期,君如斯须发尽白,整个人在一夜之间老去。 他绝口不再提起两个徒弟,但这也是他心底的两道伤,日夜疼痛。 今日,顾惜年突然来到,且是换了男装打扮。 男女有别,哪怕是亲的兄弟姐妹,也没有多少相似。 可君如斯仍是在顾惜年身上看到了二郎、五郎的飒爽英姿,郁结多日的难受,一下子便爆发开来。 “阿年,开酒,陪你王师傅和君师傅喝上一杯,这么好的菜,咱们边吃边聊。”孙道然吩咐。 碧落和老管家早已准备妥当,将坛里的酒,换成了精致的小壶。 几人围着石桌而坐,前三杯,尽皆洒在地上,祭告逝去的英灵。 顾惜年简单的将一路的经历说出,没讲的太细,也未提及身受重伤,她怕三个老人伤心。 可她不说,这三位四国扬名的大儒,又怎会猜不出一路的凶险。 孙道然已是满眼心疼,他有九位徒弟,最骄傲,也最令他疼惜的,便是这位排位最末的阿年,九徒之中,她亦是唯一的女儿家,若非真是惊艳之才,他又怎会破此先例。 一晃数年过去,他的小徒弟,满腹经纶,也能上马杀敌。 女儿身怎么了? 身为女子,却将男人都做不到的事,做到了极致。 顾惜年,便是他的骄傲。 今日相见,尤为不易,那是从生生死死之间,硬赚回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