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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然声音微顿,眼底闪过一抹厌恶,但最终还是忍着恶心把话说完,“所以史家姑娘与表哥的事情成不了,史家看上的人是秦鹤霄。” 丹阳侯心头一惊,“你与你母亲说一下,明日不要回周家。” “近日洛京不太平,她还是待在府上不要乱走动为好。” ——方才还是亲亲热热的外祖家,此时已是泾渭分明的周家。 楚然冷笑一声,放下茶盏,“这话还是父亲自己跟母亲说。” “父亲出身世家,深得世家子弟精髓,父亲选中的人我还是不娶了,免得日后楚家蒙难了,那人第一反应便是与楚家划清界限。” “你!逆子!” 丹阳侯气得脸上变了色,楚然却理他也不理,起身与卫烈扬长而去,“父亲这里的茶不错,我就不喝了,还是留给父亲心上的人来喝罢。” 楚然回到风来居。 卫烈接过翡翠递来的茶,劝道:“世子,您何必跟侯爷吵架,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您是出身世家,不娶世家女,难不成要娶小门小户家的女儿?” “纵然您愿意娶,只怕侯爷与侯夫人也是不愿意的,您何苦娶她回来受折磨?” “再说了,世家里也有有人情味的,您只要细细找,总能找到的。” 楚然道:“我今日若不将他一口回绝,他日日拿这件事烦我,倒不如直接撕破脸皮,叫他没脸来做我的主。” 卫烈怜悯看了一眼楚然,“可是您哪怕把话说绝,侯爷过上几日依旧会来找您,您总不能不成家的。” “那就不要放他的人进我的院子。” 楚然趴在案上,没精打采。 没由来的,她心中突然生出一个荒唐念头——她竟有些羡慕秦鹤霄,羡慕他不用饱受被催婚的苦恼,不像她与周容与,日夜不得安生。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便把她吓了一跳。 呸呸呸,他有甚么好羡慕的? 九族之内死得只剩他和姜星回,他倒是想让人催他,那也得有人活着。 楚然把自己翻了个面,两眼望了一会承尘,突然开口道:“翡翠,秦鹤霄送的狐皮大氅你要好好照看着,千万别弄坏了。” 翡翠连声应下。 很快到了大朝议的日子。 丹阳侯乃勋贵里的边缘人物,在朝中不曾担任职务,没有资格参加朝议,楚然完全不同,她的司隶校尉是正和帝特意为她开辟的,上至三公国戚,下至黎民百姓,无所不纠,无所不查,她虽无品阶,却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惜前段时间缠绵病床,这才被史荣夺了朝政大权,如今秦鹤霄入城,史荣被秦鹤霄所抓,她是第一个投诚秦鹤霄的人,秦鹤霄又拿出一副过往不论礼贤下士的模样来,在三公九卿眼里,她摇身一变从秦鹤霄的死对头变成了秦鹤霄的第一红人,自然而然的,她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再度恢复正和帝在位时的一人之下。 楚然掐着点来到议政殿,在偏殿等候的文武百官殷勤围过来,热切与她打招呼——秦鹤霄入城后,她怕秦鹤霄多心,除却去雍王府赴宴外,剩下哪也不去,高挂免客牌,让所有想从她这里打探消息的人吃了个闭门羹,今日她参加朝议,自然成了百官们争相讨好的对象。 楚然披着秦鹤霄送的狐皮大氅,笑眯眯应付着百官,“秦将军宅心仁厚,连我都容得下,更何况大家?” “只是投诚若没有投名状,那叫甚么投诚?” 此话一出,百官脸色各异,愁眉紧锁盘算起来。 宫门处嘈杂声传来。 楚然顺着声音看去,是周容与的侍从,便笑着迎上前去找周容与,脚刚踏出宫门,却见周容与搀着周老爷子一同过来了,她立在原地,面上笑意淡了一分——周老爷子年事已高,早已不问朝政,今日一改常态入宫,几乎是无声昭示着,她背叛秦鹤霄将秦鹤霄要周家筹钱的事情提前告知了周家。 她几乎不敢想象,秦鹤霄得知这件事后会有多么愤怒——前夜秦鹤霄于雍王府设宴,再三叮嘱要她不要叛她。 秦鹤霄造反后的生活并非一帆风顺,他受过很多背叛,姜星回的被俘便是其中之一,他最恨背叛。 她背叛了他。 其实也不能说是背叛,不过是为数不多的良心战胜了理智,将这件事提前告知了周容与。 还为了周家与父亲争吵,觉得父亲做事薄凉。 事实上,周家行事的薄凉程度与父亲不逞多让。 世家眼里,只看得到自己家族的利益。 幼年外祖和蔼与自己说话的画面在脑海飞快闪过,最终定格在外祖一身官服立于宫门前的画面上。 她无声笑了一下,不咸不淡唤道:“外祖,表哥。” 大抵是知道自己做事不厚道,周老爷子没有与她对视,“三郎也到了,一同过去罢。” “嗯。” 楚然应了一声,转身便走。 一只手拉住她衣袖,“阿然,借一步说话。” 她回头,笑笑从周容与手里抽出衣袖,“表哥,秦将军快到了,咱们还是先是过去罢。” 周容与再次抓住她衣袖,“阿然——” “是我执意要来的,与十郎无关。” 周老爷子拄着拐棍,虚虚咳嗽着,“你若怪,便怪我罢,这么大的事情,十郎一人应付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