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米之内,原地飞升 第171节
她一字一句,骂得他反口不能。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墨华面容扭曲,剑刃重重指向地界,刹那之间,杀意掀天揭地。 琉尘迅速挡于几人身前,苍白的指尖拨动银弦,音韵层层散开,又一次挡住倾泻而来的剑咒。 墨华这次是铁了心要除她,越过琉尘,直奔柳渺渺。 火气已经完全侵略了她的理智,柳渺渺并不躲闪,竟真的想接下这一战。 “师姐!快走啊!” 望着近在咫尺的天煞剑,云晚心急火燎地拉住她袖子,不顾她甘不甘愿,强行把她拖到了剑上。 柳渺渺没有见识过墨华的手段,她可是见识过的,以他们当今的实力,根本不是墨华对手。 墨华的用意就是激怒她,如果还手,反倒是应了他的意。 铮——! 只听得一声嗡鸣,琉尘自琴身抽出一把纤细银白的雪剑,剑与剑相抵,明明剑身柔软如绵水,力道却强如劲松,轻易就将天煞剑挡了回去。 “渺渺。”琉尘头也未回,“定要保护好师妹。” 柳渺渺鼻尖通红,猛地归于冷静,她僵立在原地,双眸定定地看着琉尘的背影。 苍茫天地间,她的师父白衣无垢,一如既往的清冷若尘。世人皆传,疏玉君早已浑俗和光,与世无争,只有柳渺渺知道,未中夺魂煞以前,师父也是骄矜自傲之人。 为了玉徽院,他付出了一切。 她怎么能……怎么能再让他有所失去。 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柳渺渺没再犹豫,转身跳上赤影剑与他们离去。 墨华还想再追,却见琉尘浮空而坐,衣袖翻滚,放于长离琴上的双手勾出几缕浅绿色的灵光,光点闪烁,与墨华此生所见的任何灵力都不同。 光点源源不断升起,万千光华洗涤苍天地脉,转瞬间竟驱散了周围瘴气。 他长眉下的双睫低敛,食指向内一抹,就听琴音流淌,音色甚是清微淡远。 墨华皱眉,神色不明所以:“你一个废人,还想和我争?” 若放在一百年前,他还能和他打个几来回,可是现在,夺魂煞入骨,他灵脉全损,凭什么认为还能阻拦住他。 墨华满是不屑,然而兀然间,清劲之音化作千丝万线从胸膛穿过,五脏翻腾,竟险些让他握不住剑。 琉尘素手一勾,这回冲的是魂灵。 “啊——!!!” 墨华没有忍住,痛叫出声,身体不稳,顿时半跪于地,若不是有剑刃支撑,绝对会从云巅跌坠到地里。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袅袅琴音仿若流星赶月,朝他一人纷至沓来。 那些音脉筑成线,线又勾成网,铺天盖地袭来,让他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墨华捂着胸口,此刻才意识到什么。 这不是普通的琴声,而是……而是传说中的七杀琴! 以三魂为弦,以七魄为音,弹奏亡曲,此为——七杀琴。 换言之,琉尘是想以命换命! 墨华浑身颤抖,终于失去了先前冷静,强支着身体看向他,瞳孔闪烁着错愕:“琉尘,你当真不怕死?” 天地间浮云尽褪,他一身白衣被琴魂裹挟,眉眼之中,无悲无喜: “既从道者,何惧生死。” 第138章 “你是这世间最好的师父。”…… 随着这句话落下,自他指尖倾泻而出的琴点汇聚成音阵,遮天蔽日,朝他当头铺来。 天地很快就被这抹翠绿填满,他无处可逃,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何为恐惧。墨华瞳孔颤抖,地煞剑被音线控制,陷入短暂的沉睡,他踉踉跄跄地朝后小跑一段距离,可是很快,又一道渺渺仙音在身后响起,一缕黑雾自身体里脱离,这阵法竟硬生生损了他的魔魂! 墨华拼尽全力才压制住魂魄,一时间怒不可遏:“琉尘,你……” 琉尘面色冷峻,未等他将话说完,修长十指继续游离于银弦之上,琴音从婉转变为铿然,灵力也由一开始的循序渐进化为飙举电至。 音阵之内,墨华就似囚于牢中的鼹鼠,眼露仓皇,四处乱窜着。 琴术如风刃一般让他遍体鳞伤,魂魄难以经受,随时像是会撕裂。 “这,还得是师父。” 他中指向内一勾,琴弦震颤,琴音低沉划破天际,同时听到墨华大声地痛呼出声,琉尘不为所动,“这,还得是玉徽院死去的七十八名弟子。” 墨华“哇”地吐出一口黑血,身子重重摔至崖壁,又顺着山崖滚落到地面,漫天飞舞的尘土呛得他连声咳嗽。 他额头青筋凸起,强撑起头颅,满是不甘心地看着琉尘。 琉尘手持青色长离,居高临下,竟衬他这一方魔尊为蝼蚁。 琉尘眼梢微冷,最后一个弦音尚未弹出,就听“噗嗤”一声,数根从后飞过来的银针没入他的前胸后背。 不远处,嫦曦与魔界众徒已将整个山脉包围。 血迹将白衣浸染,他的脊梁依旧挺直,眉眼间未见半点惊恐。 琉尘的目光穿过尘雾,凉凉地看向嫦曦,最后从容不迫地弹响长离,脉脉琴音穿越山崖浮云,在所有人都没有意识过来的时候,那道术光正中嫦曦丹田。 嫦曦闷哼声,捂着腹部,看向琉尘的眼神略有些错愕。 随着最后一个弦音消失,琴弦“铮”地一下从指尖断裂,扯开的弦在眼前飘坠,消散。 他的身体晃了晃,终于重重地坠倒在地上。 墨华愤恨咬牙,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到琉尘面前,重新召出地煞剑,冰冷的剑刃抵向他的脖颈:“本尊最后问你,浮筠镜所在何处?” 琉尘身负重伤,魂魄将散,双膝跪在泥泞的沙里,却始终没有吐出半个字。 在他们这三个兄弟当中,琉尘性子最为温和,却也最为固执。 墨华本以为在吃过夺魂煞的苦头后,他也会有所改变,未曾想,与曾经如出一辙。 望着一言不发的琉尘,墨华心底莫名地生出几分难过,可是很快,这微不足道的悲悯就被愤怒吞噬。他闭了闭眼,较于先前,声音显得格外平静:“琉尘,我本不想杀你的。”他垂眸看着他,眼角有些许湿润,最后均化为冷漠,“你我师兄弟一场,可惜了……” 最后三字,呢喃着些许遗憾。 琉尘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声苦笑,“是啊,可惜了……” 百年之前,长留山脚下。 那时冬日寒蝉,他们三兄弟举杯共饮,甚是开怀。记得墨华还对长月起誓,此生要护师弟长久…… “琉尘,不见。” 墨华收回目光,掌心里的剑刃毫不犹豫地穿过他的身体。 剑刃冰冷。 琉尘恍惚地看到他的弟子们站在远处,一声声地唤他“师父”,又听到青鸟啼鸣,叫声比任何乐器都要婉转动听,最后看见谢听云,恍然想起藏在玉徽院的那一壶酒,怕是……再也没机会和他喝了。 历历前尘事,无日再春秋。 琉尘缓缓地舒出一口气,闭上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啪嗒。 玉琴从他怀间碎裂 ——长离琴断时,他与长琴皆陨于白夜。 ** 走在前面的云晚陡然觉察到什么。 她拽住郁无涯,忍不住想要转身去看看,没想到却被柳渺渺一把拉住,“别回头……” 云晚心里陡然一凉,怔怔地看过去。 柳渺渺满脸都是泪水,握住云晚手腕的指尖冰冷,“晚晚,别……别回头。”她的嗓音控制不住地颤抖,“我们要听师父的,回玉徽院,找浮筠镜。”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 她的师父此去何意。 她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不会再回来了。 可她是师姐。 要像她的师姐所做的那样,好好地把云晚带回到玉徽院。 “师兄,我们快走。”再抬起头时,柳渺渺的眼神格外坚定,“快些走。” 郁无涯最后看了眼云晚,抿着薄唇,赤影剑直冲玉徽院而去。 有琉尘和宿问宗等人在前方抵御,路上一只魔兵都没有追上。 玉徽院转瞬即到。 他们的门府本就人烟稀薄,到了今日,更是苍凉万分。 路边有盛开的桑树,以往小青鸟都会停驻于树间,迎着长夜高歌。又前行一段,乃是琴冢,里面葬着七十八副断琴。 三人经过时,悬在门匾上的铃铛竟响了起来,凄冽仿若哀歌。 云晚和柳渺渺显得很沉默,并肩走着,谁也没说一句话,郁无涯就跟在她们身后,四周只剩下脚步声回荡。 路过应星院时,柳渺渺忽地停下步伐。 这是琉尘的寝殿,门未关紧,院内小桥流水,梨棠已开满枝,只是未见到那抹记忆中的身影。 “晚晚。”柳渺渺忽然看向过来,扯了扯唇角,“我们没有师父了。” 啪嗒。 眼泪跟着哭腔落了下来。 云晚一愣,张了张嘴不知作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