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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这种不清晰里,她却觉着,好似拉近了隔阂,也并不像现世里那样遥不可及了。 她与他,第一重,隔了身份家世。第二重,更是隔了戒律凡俗。怎么算起来,这一辈子,都绝难有交集的。 “福生无量天尊,保凉国万事太平,愿国君寿与天齐……” 在绵绵无尽的祷祝声中,江小蛮看着那些怪异的剑术和黄澄城的符纸,不会不觉的,竟抬手饮下三杯。 侍女采薇便看着,她身后斟酒的寺人,只要一见杯空,便毫不迟疑地续上酒去。 三杯过后,江小蛮双颊浅红,连额间的枫叶绿钿都显得妖诡艳丽起来。 今日是她的及笄宴,她纵有无边富贵,可却无一个知心人相陪。 “哐当”声响,桌椅酒盏都随着她的起身落地倾倒,江小蛮不适地提了裙角,也不看左右,留了句:“诸位尽兴请便,恕本宫不多陪了。”便疾步离了紫轩阁。 一路分花拂柳,沿着葫芦大湖的东侧,走到最顶头的一处垂拱下。身后是侍女采薇急追的脚步。 “你自退下吧,我一人走走。” “主子恕罪,韶光姑姑吩咐的……” “莽山上乱跑时,也不见得有谁来管过我!还不退下。” 她少见的朝底下人发了火,吓得那侍女一瑟缩。江小蛮才有些后悔,也算明白阿耶食丹后的狂态了。 “行了,姑姑也不多管的,这是公主府,我想一个人静静走走路,值当什么。你先退下歇息罢了。” 如此一说,侍女采薇也就不好多辩,依言就退了下去。 上弦清淡,已经微微垂挂在柳梢之下,映照着人间万事。夜风拂过,江小蛮不自觉抹了把裸露的肩颈,多少年道袍男装,到底是不太习惯这一身宫装的。 此处是公主府的东北侧,沿着湖岸再朝偏看了眼,她忽然想起,最小的时候,母亲带她来此,似乎有一片竹林,映着月色,竹林中,好像有座荷池抱厦。 如此想着,脚下也不停的,便凭借记忆朝府内最偏僻的东边去了。 入了竹林,便是一处山势起伏之地。当是人迹罕至,衰草古槐,生得密密丛丛,有些地方,竟将月色都掩去了。 唯有人影孤竹相伴,少女的脚步清浅,却没留意到身后不远处,有鬼魅尾随行游。 第17章 .退婚3不怀好意的男配 有腕粗的紫竹冲天而立,拐过这一片疏竹,便是豁然开朗的一小段下坡。往下瞧,似是个人为的小山谷一般。 远远的看见一桩清幽的攒尖顶竹屋,静谧雅致得偎着一畔荷花池。 此地甚是隐蔽,却又别有洞天。也是南边的建筑式样,是先皇后晓得江小蛮喜山野水景,据说是特特同工匠学了,亲自造图监的工。 跨上一座极小的石拱桥,江小蛮望着其下池水,清浅粼粼,只有半人深度,却养了群七彩游鱼。 “原来我的酒量这般好呢。”她忽的轻笑一下,对着水中月低语了声。 除了小时爱吃的甜坯果酿,这几乎便是她头一回饮酒了,喝的一张小圆脸红红的。 那可是凉国最烈的竹叶青,寻常贵女饮两杯就要醉了。她却是满饮下三杯,只觉意态放松,丝毫也不觉一丁点的醉意的。果然景明帝是个酒罐子,女儿便也承袭了这等体质。 自嘲了那句,她便立在桥上,去数池底的游鱼。 金色的、翠绿的、蕊黄的……这些鱼都有成年男子手臂般长短,是极为罕见的。 瞧着瞧着,桥上的小姑娘无声落泪。 若是没有记错,这些鱼是先皇后离世那一年,亲手带她一同养下去的。如今也有近十年了。 “今夜逢公主及笄,更深露寒,如何一人在此伤怀?” 问话声语调低沉,带了些微凉意,是多日来牢记在心的熟稔。 江小蛮一惊,立刻抬手拂去脸上泪痕,尽量使自己从久远而不应景的伤怀中脱离出来。 她先是看了眼桥下的僧人,见他面上还是一贯的平和浅淡,遂不由得安下心去。 “倒没什么。”本想说是风沙迷了眼,可在他的注视下,她飘摇的心像是靠了岸一样,也就说了实想,“只是有些想阿娘了,小时候,她常抱着我来这儿玩水。” 小姑娘圆脸杏眸,头上的双鬟也是圆的,偏又是巴掌脸,窄罗腰,眉心一点翠绿,显得娇媚不足,却可爱天成。 许是头一回在他面前穿女装,自觉着别扭,露怯一般,少女眼底闪烁,既想下桥去凑在他边上,又总觉着自己这一身鹅黄嫩绿的,极不像个模样。 竹林头顶是如墨天际,有轻云悠游得飘过,实在是良辰美景,夜色清明。 两个人一个高立桥心,一个在丈远的桥头。石拱不过是架在小池上的赏玩之景,这么对立着,江小蛮也勉强只是高了些许。 此地灯火渺远,夜色朦胧。一盏八角宫灯暖融融的,从下至上,越发映出了僧人异于凉国人的深刻面孔。 不知怎的,此刻偶遇,道岳面色愈沉,有那么一刹那,似是欲言又止,想要说些什么。 “贵妃受陛下盛宠,公主若思念,想必知会一声,便能在此共忆旧时。”不过是一晃眼的功夫,开口时,他又恢复了一贯的风轻云淡。 “不是的。”江小蛮晃晃脑袋,又提灯去看池中游鱼,“贵妃只是我姨母,九年前一个落雪夜,我阿娘便故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