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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见欢全身都僵住了。 沈不渡盯着他,眼睛里的茫然、不解、难过全都消失了,只剩下无边无际、比漫天飞雪还要冰冷的恨意。 “谢见欢,”他一字一顿开口质问,“我究竟哪里对不住你,让你恨到要亲手杀死我!?” 不……没有…… 你没有一丝一毫对不住我的地方,是我的错,都是我—— “这么多年,我全心全意的教导你,培养你,却没想到头来养的是只白眼狼。”沈不渡脸上露出深刻的厌恶和后悔,“早知如此,当初见你的第一面我就该杀了你!” 不要…… 求求你,不要这么说……! 沈不渡眼中杀机乍现,握着饮光剑刃的手闪电般向上,猛地掐住了谢见欢的脖颈! 他的掌心是浓稠的鲜血,带着微微的热意,可整只手都现出死人一般的僵冷青白,很快把掌心的鲜血连带着他的皮rou都捂的寒凉一片。 “我已经被你杀死了。”沈不渡歪了歪头,“留你在这世上是个祸害,不如跟我一起死吧,怎么样?” ……一起死? 沈不渡似乎看出了他眼里的恍惚,轻轻微笑起来:“对,一起死。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不是么?” 当然舍不得。 谢见欢跟着沈不渡跳崖,本来就是抱了死亡的决心。 他犯下的错无法弥补,或许一起死才是最好的选择…… 掐在喉咙处的手猛地发力,森寒的五指几乎要陷进皮rou里。谢见欢痛苦的闷哼一声,条件反射的想反抗,手抬到一半却又强行停了下来。 “别怕。”面前苍白的脸靠近过来,语气冰凉又蛊惑,“一瞬间就结束了,不会痛的。和我一起死不好吗?我们会葬在一起,生生世世都不再分开……” 谢见欢浑身僵硬,又渐渐放松,抬起一半的手彻底垂下去,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似乎彻底放弃了抵抗,真的决定以死谢罪了。 沈不渡轻笑一声,手上正要发力拧断谢见欢的脖子,下一瞬却觉体内寒刃猛地刺的更深,一只大手骤然掐住自己的脖子,反手将他狠狠掼倒在雪地里! “你——” “师父不会对我说这种话。”谢见欢已经没了方才浑浑噩噩的样子,此时眼中一片清明,看着眼前的“沈不渡”平静道,“他说过,我可以自己决定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如果对他怀有愧疚,那就把这条命赔给他,不是为他去死,而是为了他更好的去活着。” “我不会再让他失望。” “沈不渡”的神情变的格外难看,知道眼前的男人已经彻底跳出了她的陷阱,终于不情不愿的化成一缕烟,消散不见了。与此同时,一个长相妖魅的女子出现在原地,大红轻纱裹着丰满的身躯,周身萦绕着灰色的鬼气。 谢见欢审视着她:“鬼族?” 女子翻了个白眼,声音魅惑动人:“在下梦鬼。第二次见面了,你还认不出我?” 谢见欢冷冰冰的盯着这陌生女鬼:“我什么时候见过你?” “哎呦,小郎君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梦鬼嗤笑一声,鲜红的指甲撩了撩长到脚踝的黑发,“三年前,神仙洞,你忘了?” 谢见欢霎时一震,所有心神都被“神仙洞”三个字夺走了。 忘? 不,他怎么可能忘…… 三年前,鬼族被修士联盟击溃,但仍有个别鬼族四散逃逸,为防止他们作乱人间,许多修士主动请托,前往各处消灭鬼族余孽。 作为沈不渡的大弟子,谢见欢自然义不容辞。听闻神仙洞附近发现了鬼族踪影,他立刻赶了过去。 神仙洞是一处荒废已久的古代遗址,若有什么上古遗留下来的宝藏,也早就被人们搜刮干净了。这里十分荒凉,洞口长满野树杂草,洞里潮湿昏暗,谢见欢燃着火折子小心的往里探,却被一团灰蒙蒙的雾气迎面袭击过来。 意识昏沉了一瞬,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房间里。 房间的所有陈设都很陌生,但风格又十分熟悉,不算风雅,但意趣十足,窗台的蓝铃花,墙上的花鸟图,桌上随意摊着的话本,都是恣意精巧的点缀。 他以为是鬼族的陷阱和把戏,警惕万分的将房间打量了一遍,突然听见了细微的动静。 是从里屋的床上发出来的。 他右手按上饮光剑柄,悄无声息的抬脚走过去,然后看见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慵懒的掀起淡黄色的床帐,随后,里面穿着月白中衣、黑发披散的人打了个哈欠转过脸来,声音带着淡淡的困倦:“起这么早干什么?又去练剑了?” 谢见欢大脑一片空白,按在剑柄上的手无声无息的滑落下去:“……师父?” 这次神仙洞的委托他是一个人来的,沈不渡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沈不渡听见他的称呼,微微怔了怔,眼里将醒未醒的困意消失,突然冒出了些兴致盎然的笑意。 他赤着脚走下床,玉白的足尖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一步步走到他身前,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的眼睛:“怎么今天又想起来叫我师父了?” 他的身上有被窝里带出来的温热,还有熟悉的好闻的气息。谢见欢见对方靠过来,不知怎的心里一阵紧张,脑子昏乎乎的想:不叫师父该叫什么? “你到底怎么了?”沈不渡察觉他的神游天外,微微挑了挑眉,“在我跟前还敢走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