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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花盗才是怜花人? 夜深人静,偌大的贾家,除了守夜和打更的人,全都已经睡下了。 已不知是几更天,靳了了才在小莲的陪伴下,摇摇晃晃的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小莲已经困的眼都睁不开,想到靳了了今天更累,才硬是撑着没有倒头就睡。 靳了了更是不好受,那李氏不打她,不骂她,只是让她手端着一盏油灯,李氏走到哪儿,灯就跟到哪儿。 那李氏沐浴时极废功夫,又是擦背又是按摩,靳了了一声不吭的站在离她几尺远的地方,双手在胸前直直的伸出,呈水平状举着那盏细瓷的油灯。 刚开始还能举得平稳,可时候一长,她的手就像寒风里摆动的树叶般,不停的晃动。 那张妈一见她双手摇晃,就会毫不留情的用那双鸡爪子般的手,在她背上狠狠的掐一下。 靳了了会猛的一惊,疼的几乎要跳起来,却又怕手里的油灯泼洒,只能硬是忍着疼,继续举着。 可饶是如此,那油灯也越来越晃得厉害,灯油泼洒出来,淋了她一手。初时还好,末了那灯油变热,把一双手烫红了不知多少地方。 一直等到李氏慢条斯理的洗完澡,回房间用过丰盛的宵夜,又非装模作样的拉着房里的丫鬟一起做针线活,靳了了就跪在她的身边,用早就酸疼肿胀到麻木的双臂,举着油灯。 等到李氏终于熬不住了,在张妈等一众人的服侍下入睡了,靳了了才被恩赐回了院子。 她今日本就溺水受到惊吓,再经过这么一出,整个人早就倦极,却又因为精神上受到的惊吓,怎么也睡不着。 胳膊疼的像是不属于她自己,手上的烫伤虽然用冷水浸过,却还是火辣辣的疼。 小莲早就在旁边的屋里睡着了,靳了了却又饿又累又疼又怕,整个人像只受伤的小动物般蜷缩在那张大床上,“嘤嘤”的哭了。 可哭了没一会,她却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于是心里更是委屈,万分想念起家里那几间破瓦房来。 平常的这个时候,他们一家人早就睡着了吧。娘偶尔会起来,因为爹夜里有时候需要吃药。 再过几个时辰,他们都会起床。靳了了会先帮小弟弟穿好衣服,接着去院里打一桶井水,然后跟娘一起在灶屋做好早饭。 他们的早饭总是吃的很简单,不外乎是玉米糊糊之类,就着娘腌制的很咸的大萝卜干。 可是在家的时候,一家人吃的虽然很差,却吃的很开心。她会跟大弟弟阿宝抢着去盛锅里的最后一点玉米糊糊,因此还特别吃的飞快,有时候舌头烫的麻木了也不敢停下来。 唉,在家里的时候,苦是苦点,累是累点,可她过的多开心啊。 本來已经流不出眼泪的大眼睛里,又开始泛红。靳了了恹恹的缩在那里,开始万分的想念起爹娘和两个弟弟。 “娘,娘,我……”她怎么也睡不着,半梦半醒之间,却开始说起胡话来。 床边忽然响起一声沉重的叹息,接着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响起:“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靳了了一个激灵醒过来,惊讶的“咦”了一声。 那声音又是一声叹息,接着一个人坐到了床边,对着她轻轻的笑:“三姨娘,别来无恙?” 靳了了看着那张笑的很轻薄的脸,上挑的凤眼满是笑意,却又带着几分怜惜。她想了想,惊讶的叫出声来:“你是那个偷花的!” 那云尚非喜道:“你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了。”靳了了说:“你的花还没偷走么?” 云尚非左边眉毛挑了挑:“三姨娘还是一样的天真烂漫,怎么,你那夫君没有教你女儿家的事么?” 靳了了听他提到贾尤振,低了头不语。那云尚非凑近她,一手托起她的下巴,细细的打量了一下。 “可怜见的,眼睛都哭肿了。”他从怀里摸了一块锦帕,轻轻的擦了下她的脸。 忽的一低头,见她的双手红通通的,不觉大讶:“你这手是怎么了?” 靳了了被人提起伤心事,不由更加委屈:“少夫人,叫我帮她举着油灯。” 云尚非还是首次听说大户人家的姨娘会这样被正室欺负的,也太,太不上道了。 “被灯油烫的?” “恩。” “疼吗?” “疼的。” 云尚非虽然风流放荡,处处留情,甚至毁了不少女子的清誉,却一向是个惜花怜花之人,如今见这靳了了,好好的一个小佳人,却被欺负成这样,心中不由泛起同情之意。 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小白瓷瓶子,轻轻的打开,一股清香立刻扑鼻而来。他伸出食指,从瓶子里沾取了一些碧绿的膏状物体,抹在靳了了烫红的地方。 靳了了先是吓得往回一缩,他不以为意,轻轻解释道:“这是金疮药,什么伤都能治。” 果然,刚抹上没一会,本来火辣辣的地方就开始变得清凉,再过一会,竟没那么疼了。 “不疼了。”靳了了抬头看向那云尚非,一双大眼睛里雾蒙蒙的:“多谢你了。你可真是好人。” 云尚非哈哈一笑:“这有什么,像你这样的女子,本就应该被人好好疼着。” 靳了了似懂非懂,因为第一次有人对她说出这种话,她听不明白,也不知道如何回应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