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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文恆

    

師兄文恆



    水域支等兄弟們上了山,這日堂上,有人尋了來。

    侍從入內稟道:「岱山天門主文恆求見。」

    「大師兄!」星寧夕聽了喜出望外,顧不得堂上秦瀟與洛青,急急起身道:「我去看看。」說著,便飛身出了堂。

    秦瀟望向鎖起了眉的洛青,淡淡笑道:「跟上去,看看他要什麼。」

    洛青一應,忙跟著出了門。

    星寧夕直奔村口,果然見一男人,一襲月色白衣牽馬而立,正是天門主文恆。她欣然喊道:「大師兄!」

    幾次同洛青相詢,洛青只道有消息會告訴她,卻沒再提過,她始終不知幾位天門師兄下落。

    她幾步奔了上前,激動得與迎上來的文恆一抱,文恆打量了她一翻,亦甚是激動道:「師妹真的是妳!」

    「大師兄,你可都好。」她倏然溼了眼眶,又笑又哭道:「星浩,其他師兄們,可有同師兄一路?」

    聞言,文恆眼裡一黯,他見只星寧夕出來相迎,有些淒涼道:「看來,彥熙也走了。」他一嘆,且道三師弟、四師弟和星浩,同他一路,扎營在林邊。六師弟雲平與七師弟揚風還無消息。巖靖峰前陣子敵起月盟,他便猜想,該是她在月盟堂下。

    他歛了歛神,拉了她回身便要上馬。「我這就帶妳走。莫要耽擱。」

    星寧夕一愣,阻了他道:「去去哪兒。」

    文恆回過頭瞧她,目光又如昔日嚴厲。「同我入營,擇日回門。」

    回門?她緩抽回手,吶吶道:「總不好這般說走就走。」

    文恆挑眉看了看她,她和月盟牽扯倒愈發深了。「先同我回營,我自會再來向秦盟主說明。」

    「文門主。」洛青話聲響在後頭,不過道個稱呼,卻已透了些冷意。

    兩人回過身,只見洛青走了上來,洛青在西疆,倒是少有人不識得。文恆心裡一嘆,執禮揖道:「堂主。」

    洛青回了禮,神色卻一派清清冷冷,道:「文門主遠來,想必有事相商,不如先同我們入村,盟主正在大堂。」

    「是是啊。」星寧夕趕緊一笑,道:「師兄,我今日正好心有靈犀,煮了甜粥呢。你長路奔波想來乏了,先來歇歇吧。」

    文恆本不欲多與月盟牽扯,入了月盟地界,拒絕總是失禮,只好點頭稱叨擾了。

    大堂上,星寧夕興沖沖請兄弟們擺了長案。

    一方秦瀟居中而坐,左右分別是洛青與夜闌。另一側,則是文恆與星寧夕。她興高采烈自膳房端來了一鍋飄著桂圓香的甜粥,又殷勤萬分地替四個大男人取來小碗分添著。「今日三哥忙過了午膳,喊著餓,我便想去煮碗粥,定是個要見師兄的好日子,才叫我煮成這麼一鍋。」

    雖說桌邊四人神情和那甜滋滋的粥靡不大相搭,秦瀟萬年如一日的皮笑rou不笑,洛青向她遞了個笑,一轉頭又收成了冰塊一般的臉。說來,洛青對各部會長一向敬重和善,對星寧夕又事必躬親,溫柔無邊,有時她幾乎忘了他是一大盟會堂主,如今這架子端在這兒,讓她有些意外。而夜闌,不分鹹甜的仰首喝了一碗,大蹬在旁,便又面無表情盯著對邊的文恆。

    這氣氛怪肅殺的。

    三雙眼睛燒著,文恆只淡淡舀著粥,笑道:「真不想這麼顛沛流離之中,還能再吃到一碗師妹的甜粥。」他擱了勺柄,向秦瀟揖道:「岱山門之亂動盪西疆,讓貴盟費心了。門人告訴我,總長屢退巖靖峰於南城,前些日子又破了星支幻陣,我便猜想,師妹在你們盟內,否則無人能短時間參透這些複雜陣勢。在下先謝過貴盟大恩,相救師妹。」

    秦瀟淡淡一笑,舀淨了最後一口粥,道:「這粥味甜初時喝著,不大習慣。但鹹粥甜粥,總歸能止餓。還請星門主再添一碗。」

    「喔喔。」這冥王一般的盟主竟喜歡喝甜粥麼,雖然有點意外,她仍然挺高興。星寧夕才起身,卻讓文恆阻了。

    「師妹自小煮這粥,也煮不出別的,幾十年來擱這燥氣的桂圓,還是岱山那等天候適合些。北方人的口味,盟主自然不慣。」

    「門主別出心裁,這不是加了些涼血的桂花麼?」洛青淡淡說著,起身替秦瀟又替自己添了一碗。

    喔喔喔這粥,怎喝得火藥味濃濃,星寧夕走到茶案旁,替眾人沖了點茶潤口。四人臉色查過一輪,她這興高采烈也淡了些,這些算計來去的人,實不若她見了文恆打心裡高興。

    洛青坐回了案旁望向文恆,硬梆梆客套一笑道:「我瞧文門主本也不想登門,這謝也謝過了,有話不妨直說。」

    文恆亦打量起這洛青,從前岱山門內見過,明明是個謙和有禮的,今日這神色言辭卻稱不上和善。果然一朝淪落,就是月盟也別有居心。他態度硬了幾分,挑明了話道:「師妹雖為貴盟所救,終究不是貴盟的人,岱山不少門事,不應落與外人知道,這些日子相助貴盟,也該算還盡了相救之恩,我欲帶回師妹,助她拿回岱山君主之位,還西疆安寧。」

    星寧夕聞言楞了愣,道:「大師兄,寧夕,無意拿那君主之位。」

    文恆眉頭一皺,向秦瀟冷聲一笑。「師妹倒不知情?敢問貴盟利用她,有何所圖?」

    「師兄。」星寧夕見那利用兩字都出來了,連忙緩頰道:「不是你想的那樣,盟主已經答應,如今以和談為先。」

    「和談。」這秦瀟行事一向犀利,豈會縱容地門宰制北關,天底下也只他那師妹還相信巖靖峰能有和談之心,月盟卻瞞著她。文恆嗤之以鼻,怒道:「師父屍骨未寒,他好一個女兒已這般雲淡風輕。」

    那話聲如雷一般狠垂上她心頭。仇滾著劍,劍滾著仇,她知道文恆有多痛恨地門,一如巖靖峰始終放不下的仇恨。

    岱山門內兩起大規模的奪劍之爭,一是丟失平漠刀當年,二便是她祖父在君位時地門巖家策動的亂事。當年的地門主,巖靖峰的父親,襲殺了君主,致使傾天意志分歧,星天漠與師弟,文恆的父親,為地門人困於天門殿,文恆之父率門人突圍犧牲殺出了血路,星天漠大恨凌頂,歸整了筮狠的傾天劍之心,地門主不敵。地門主夫人樊姝收盡氣焰,軟盡身段求星天漠放地門一條生路,他一念不忍,又忌諱門內四門氣宇該相互為穩不得偏廢的古例,答允了她。後來才知,原來她已有身孕,為保孩兒,她擺陣封門,最終生下了巖靖峰。而文恆,當年不過四五歲男孩。那些恨意,日復一日在母親的澆灌下生根茁壯,仇滾著劍,劍滾著仇。

    這則近史,月盟掌事的無人不知,秦瀟轉著杯子,心理琢磨。

    天門失勢,靠文恆餘下幾個門人,自是扳倒不了巖靖峰。憑他那股恨意滔天,扶他上君主位,卻比扶星寧夕輕省可靠,只如今洛青整個西一堂與星寧夕連成一氣,卻是萬分不肯犧牲她了,又這文恆顯得有些躁進又排外,不是個好掌控的,仍不比洛青自己人好。他前後幾番猶豫。不如,便留下文恆,讓他們自己鬥出個人選來。

    一番思量,秦瀟擱了杯子,發話道:「文門主,星門主是你門內人,君主之爭確也是你門內事。只是恕我直言,你如今勢單力薄,如何拿回岱山?我本有意助星門主回門,但她這性子,你應比我更清楚。對月盟而言,只要能恢復西疆秩序,什麼形式都行。現下,挫挫巖靖峰銳氣,逼他和談,是我與星門主的共識。」

    又或是,讓星寧夕甘心幫忙的權宜之說。

    秦瀟這話,為舒坦文恆的防心,順道提醒他掂掂自己的斤兩。他一雙如騖的眼望向文恆,又笑道:「當然,月盟與天門一向交好,巖靖峰若不肯和談,我自十分樂意助門主一臂之力,拿回岱山。門主與門人不妨留村,若有行動,月盟定差兄弟相告。門主以為如何?」

    文恆聽了,怒氣終是收了幾分。秦瀟一番話似無意與天門為敵,甚且還有意相助,而不爭的事實,光憑自己數十門人相敵巖靖峰有如以卵擊石,就算再相連西海勢力下的戰士,奪劍,仍非得要星寧夕不可。月盟勢大,結盟退敵究柢多了些贏面。不如先留下,再說服她。

    「好。」心念及此,文恆便退了步,揖道:「巖靖峰是西疆共同之敵,盟主胸臆有度,派事果斷,佩服。在下便依盟主之言,與盟主共進退。只不敢勞煩貴盟,在下與門人扎營於北側林地。」

    秦瀟點了頭,道:「門主看著好便行。」

    文恆又看了一眼星寧夕,道:「師妹,我們外邊說話。」